中东不仅是过去、现在最为动荡的地区之一,也将是未来世界最为动荡的地区。如果说拉美等地区的动荡主要在一国内部的话,中东的动荡则存在于国与国之间、宗教派别之间、种族之间,其复杂程度远非其他地区所能相比。
导致中东动荡的第一大因素是国家矛盾(也包含有宗教冲突成分)。
以色列与伊斯兰世界的矛盾是众所周知的。
早在3000多年前,犹太民族就在巴勒斯坦建立了自己的国家。现在的以色列国是1948年5月14日正式建立的。
根据1947年11月29日,联合国大会通过的《关于巴勒斯坦未来治理问题的决议》(181号决议),巴勒斯坦被分成一个“犹太国家”(面积1.45万平方公里,占巴勒斯坦总面积的55%)、一个“阿拉伯国家”(面积1.16万平方公里,占44%)和耶路撒冷共管区。
但是,以色列首任总理本•古里安提出建立“一个不断扩大的国家”,思想根源是《圣经•约书亚记》中耶和华对约书亚说的一段话:“凡你们走过的地方,我都要赐给你们。”以色列当权者将其发挥成“以色列士兵脚下的土地都是以色列的疆土”。而伊斯兰激进组织如“哈马斯”也认为,真主赐予的土地不容谈判,只有进行“圣战”才能“解救巴勒斯坦人民”。[32]
第一次阿以战争改变了联合国决议所规定的边界。决议中的巴勒斯坦阿拉伯国家未能建立起来,其土地被约旦、埃及和以色列三国瓜分。
在1967年6月的第三次阿以战争中,以色列除了夺取原巴勒斯坦境内的约旦河西岸、加沙地带和东耶路撒冷外,又占领了埃及的西奈半岛和叙利亚的戈兰高地,使其控制的地域一下子膨胀了4倍多,总面积达到了8.7万平方公里。迄今为止,以色列的实际控制区域为巴勒斯坦全境和戈兰高地,总面积为2.78万平方公里。[33]
五次中东战争,使得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的深仇血恨越积越多,这一直是影响中东和平进程的重要因素。
以色列地处亚、非、欧三大洲交会之处的中东地区的中心,虎视着连通地中海与印度洋的苏伊士运河,靠近生产石油的阿拉伯半岛,地缘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而整个中东地区又是全球石油资源最丰富的地区。
这必然吸引大国的关注。从英国到美国、苏联,无不高度重视这一地区。美国更是通过支持以色列,在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制造一种矛盾中的平衡,左右逢源,渔翁得利。
联合国在这一地区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有一个著名的段子很清楚地表达了这一点:小国与小国之间的矛盾,联合国一调节,矛盾没有了;小国与大国之间有矛盾,联合国一调节,小国没有了;大国与大国之间有矛盾,联合国一调节,联合国没有了。
美国向以色列保证“联合国的代表没有任何权威”,美国是唯一能够在中东地区发挥积极调节作用的国家。事实也是如此。美国一直是中东和谈的发起者、组织者和主要调解者。中东和谈所取得的成果都与美国有联系,阿以间历次重大协议的签署都是由美国主持和参与的。卡特总统促使埃及与以色列实现了和平,里根总统促成黎巴嫩战争的结束,克林顿促成了巴自治协议、约以合约的签订。小布什执政期间,巴以和谈停滞,直到伊拉克战争结束后,才开始力促巴以会谈。2009年9月,奥巴马促成了美、以、巴三方首脑在纽约的会谈,中东和平进程重新启动。[34]
但是,以色列与伊斯兰世界的对立并没有消除,这种对立在经济危机的时候有可能成为引爆冲突的导火索。
而且,大国之间的对立,将使得相关冲突恶化成战争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2014年3月,在美国与俄罗斯由于克里米亚问题撕破脸以后,俄罗斯外交政策专家费奥多尔•卢科亚诺夫(Fyodor Lukyanov)表示,他预计俄罗斯与伊朗的关系会因此变得更加紧密,俄罗斯可能会增加对叙利亚的武器供给,因为“俄罗斯没有任何理由去帮美国减轻它在中东的麻烦”。研究者最担心的是,俄罗斯可能启动新的武器销售,尤其是恢复2010年在美国压力下被迫作废的远程S-300防空导弹系统交易。
俄罗斯还可能会破坏促使伊朗政府决定谈判的制裁机制,允许银行重启与德黑兰的交易,或者恢复以前在美国反对下没有完成的贸易协定。坊间还有传闻称伊朗和俄罗斯将签订易货贸易协定,允许伊朗将石油卖给俄罗斯,以换取物资和设备。[35]
伊朗当然会有自己的战略考虑。其一,它曾经多次被俄罗斯当“投名状”,很难对俄罗斯恢复信任。其二,西方如果制裁俄罗斯,伊朗的原油、天然气对俄罗斯就具有了替代性,伊朗将成为制裁俄罗斯的最大受益者,并能借机改善与西方的关系。
但伊朗也理所当然地渴望获取远程S-300防空导弹系统,一旦它得到这类武器,军事力量就会大大增强,将改变中东现有的平衡。当然,美国为了重新建立起新的平衡,也会向以色列、沙特提供相应的武器。
美国官员相信,解除伊朗对于中东地区威胁的唯一办法,就是在终止其核项目的同时,促成伊朗政权的更迭,这两个目标是相互关联的。[36]美国人想通过谈判,促使伊朗放弃核项目,而后,再通过支持伊朗反对派的做法,达到改变伊朗政权的目的。
但是,与伊朗的任何修好,都会激起中东盟国的强烈不满。
事实上,以色列对美国的不满已经非常强烈。2013年末,美国与伊朗的核谈判激起以色列的不安和愤怒。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在美国媒体上,猛烈攻击奥巴马政府可能与伊朗达成的协议,并呼吁美国公众反对任何协议。内塔尼亚胡的心腹、以色列国家安全前顾问雅科夫•亚米德洛尔明确表示,如果必要的话,内塔尼亚胡将采取单边军事打击。亚米德洛尔说:“(如果打击伊朗)我们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允许,我们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如果以色列必须捍卫自己,就会这么做。”[37]
内塔尼亚胡也表示,就算签订了协议,以色列还是会打击伊朗的核设施。而奥巴马政府则认为,以色列的打击会撕裂对伊朗施加压力的全球联盟。[38]
美以之间的裂痕已经显现。
以色列官员认为,以色列与美国的关系正在“弱化”,“以色列不能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需要摆脱“单向”的外交政策,转而与一系列不同的国家修好关系。共同的敌人伊朗,促使以色列与沙特及其他海湾国家走得更近。同时,以色列重新加强与世界各国的联系。[39]
这种微妙的变化,体现出中东问题的高度敏感性和复杂性。
中东这种原本就很复杂的对立关系,由于大国利益的介入变得更加错综复杂,而未来的大危机将把这一切矛盾都裸露出来,演变成大灾难、大悲剧。
导致中东动荡的第二大因素是宗教矛盾(也包含着国与国之间的冲突)。
中东地区的人们主要信仰伊斯兰教、犹太教和基督教。但是,在这一地区,不同宗教之间矛盾远不及同一宗教内不同派别之间的矛盾尖锐。比如,伊斯兰教逊尼派与什叶派穆斯林之间的矛盾。(www.xing528.com)
中东地区的大部分国家是以逊尼派为主体,只有伊朗、伊拉克和巴林(执政者为逊尼派)是什叶派穆斯林人数占多数的国家。其中,伊拉克是什叶派的发源地。历史上,逊尼派和什叶派曾经发生过三次大规模战争。[40]
伊朗的前身是历史上曾称霸中东的波斯帝国,直到1935年3月才改国名为伊朗。伊朗认为,无论从历史、经济实力、军事实力来看,它都有成为地区强国的资本。
巧的是,沙特的想法和伊朗是一模一样的。
沙特是逊尼派穆斯林掌权的国家,对于伊朗向外输出“伊斯兰革命”的做法记忆犹新,视伊朗为其成为地区大国的最大障碍和威胁。因此,沙特力主对伊朗支持的叙利亚动武,并希望借助美国的力量,摧毁伊朗什叶派穆斯林掌控的政权。
沙特一直视伊朗为宿敌,水火不容。而且,双方都不可能妥协。按照韦伯的理论,一旦妥协,就可能威胁到一国的权力基础,导致其既定统治秩序的稳定性和有效性遭到破坏,宗教在中东就是合法性统治的基础。[41]
沙特认为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在屠杀占本国人口多数的逊尼派民众。[42]因此,在叙利亚内战中,沙特向叙利亚反对派提供武器和资金支持,一些沙特人前往叙利亚,目的是推翻巴沙尔政权和他的庇护者伊朗。因为,沙特人担心,一旦什叶派穆斯林控制了叙利亚,就会对沙特构成威胁,而去叙利亚参战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43]
问题在于,伊朗是从完全相反的一面来看的。
透过这种思维,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沙特与伊朗、叙利亚之间的矛盾之深。
介入叙利亚战争的不仅是沙特。伊朗和沙特都大肆武装和招募人员参与到叙利亚内战之中,两国的高级官员将这描述为一场生死攸关的斗争。来自埃及、利比亚、突尼斯、沙特阿拉伯和其他国家的逊尼派穆斯林加入了反对派的武装,而来自巴林、黎巴嫩、也门,甚至是非洲的什叶派都和亲叙利亚政府的民兵组织一起战斗,他们担心若巴沙尔被推翻,进而导致其他各地的什叶派教友也陷入危险。由于伊朗和沙特分别代表着伊斯兰世界的什叶派和逊尼派,两国的任何妥协都可能被视为“异端邪说”。[44]
这正是叙利亚内战的复杂性,它实际上演变成了逊尼派与什叶派两大宗教势力决战的舞台。
这种复杂性与美国也有直接关系。
2003年,美国推翻伊拉克的萨达姆政权,由于伊拉克与伊朗同为什叶派穆斯林为主体的国家,这两个国家反倒越走越近。伊朗的另一个死对头塔利班政权也是被美国推翻的。这使得叙利亚、黎巴嫩“真主党”和巴勒斯坦的“哈马斯”构成了以伊朗为核心的什叶派弧形地带,成为对美国与以色列具有巨大威胁的力量。[45]
什叶派的壮大,已经让逊尼派的领袖沙特心存不满。当美国在2013年与叙利亚、伊朗达成暂时的妥协时,更是让沙特既愤怒,又担忧。
“阿拉伯之春”改变了中东地区的平衡,特别是在埃及总统穆巴拉克——沙特和美国两国共同的亲密盟友——被赶下台之后。同时,随着什叶派和逊尼派之间的宗派冲突日趋激烈,沙特理所当然地坚决站在逊尼派一边,而美国的态度越来越倾向于中立。沙特人非常担心美国同伊朗达成和解,甚至把伊朗当作美国在中东的主要盟友。毕竟,在伊朗国王巴列维执政时期,伊朗就曾是美国在中东的亲密盟友。奥巴马政府近期对叙利亚和伊朗的外交政策,让沙特有种摆脱不了的被抛弃的担忧。[46]
但是,中东地区的历史和地缘政治现实决定着,美国在海湾地区的活动起初就集中在沙特身上,这种情况至今也不可能改变。即使面临的危险再大,美国长期以来所坚守的海湾政策的前提,即保护石油也不可能被放弃。[47]
当然,从伊朗的角度来看,它也想缓和与美国的关系,“实施一项更智慧的战略,用美国牵制自己在该地区的最大对手沙特”。[48]另外,美国与俄罗斯由于克里米亚问题进入经济战状态,美国要想重创俄罗斯经济,需要用伊朗的能源来替代俄罗斯。
需要指出的是,美国暂时与叙利亚、伊朗达成妥协,主要在于其“战略新移”,不想因为中东问题被绊住。东亚和南亚的人口数超过世界总人口的一半,这两个区域位于全球经济的中心,美国在将政治和战略实力转向中国、印度和它们的邻国。而中东地区的人口(加上伊朗和土耳其)也只有中国一国人口的1/3。[49]
而且,孤立伊朗存在许多现实难题,中国、俄罗斯、印度和日本在伊朗问题上的利益都跟美国不同。[50]
美国需要变通。
美国毕竟是一个善于利用对立双方的矛盾谋求利益最大化的国家。
在美俄关系因乌克兰事件恶化以后,俄罗斯成为美国的头号敌人,美国需要缓和与伊朗的关系。暂时缓解对伊朗的制裁,可以更好地对俄罗斯打石油战,即用伊朗的原油出口压低国际油价。这既伤害了俄罗斯,也让伊朗占不了多少便宜——油价下跌当然会减少伊朗的石油销售利润。
但是,如果美国与伊朗和解,就很难得到沙特的配合。以前,包括沙特、科威特在内的海湾地区国家,之所以愿意压低油价,是为了让经济增长和石油需求保持强劲。更重要的是,它们不想看到伊朗富起来,更不想让美元落入恐怖分子手中。[51]
美国有破解之招。
o-ascii-font-family:Calibri;mso-ascii-theme-font:minor-latin;mso-fareast-font-family:宋体;mso-fareast-theme-font:minor-fareast;mso-hansi-font-family:Calibri;mso-hansi-theme-font:minor-latin'>其三,伊朗等国的介入。
借助“阿拉伯之春”浑水摸鱼的势力令美国最为警觉。
巴林动荡的主要原因并不是民生,而是教派矛盾。巴林的王室及统治阶层是逊尼派穆斯林,而巴林人口中70%的是什叶派穆斯林。什叶派穆斯林占据主导地位的伊朗,更希望什叶派的势力扩张。而且,巴林历史上曾经长期被伊朗占领,伊朗一直视巴林为伊朗天然的力量范围。所以,在巴林动荡过程中,伊朗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对美国而言,巴林是极其重要的。巴林是美国在海湾重要的驻军之地,美国的第五舰队就驻扎在巴林的贾法勒,负责指挥美军在波斯湾、红海、阿拉伯海以及非洲东海岸的海军力量,控制着霍尔木兹海峡,战略意义显而易见。在所有海湾国家中,美国与之签订第一个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就是巴林。
因此,在“阿拉伯之春”中,为了追逐自身利益最大化,美国采取了双重标准:对反美政权卡扎菲采取借势推翻的政策;对伊朗的反政府示威积极支持;对有战略利益的盟友如巴林等则加以保护。尤其对巴林,美国采取了极端的宽容,即使在巴林严厉镇压示威者的情况下,依然对其百般袒护,并默许沙特等国出兵巴林武力平叛,因为巴林对美国实在太重要了。[30]
因此,如果美国需要下一场“阿拉伯之春”,进一步巩固它在中东的影响力,就必须铲除伊朗这个重大隐患。只有这样,它的战略棋局才能避免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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