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深怀仇恨，西山木石填东海

——情仇索命与因果报应机制的泛化

在中国古代，男女情爱除了异性个体之间的倾慕，还具有一种恩义性的伦理关系。不论缔结婚姻形式与否，只要男女之间曾经动情结恩，就在事实上构成了一种难于割舍的伦理纽带。由于女性地位的卑微，夫妻或情侣的恩义纽带断裂，多体现为女性遭弃；而男性“负恩者”遭到诅咒唾骂，往往并不在于其另有新欢，而是喜新厌旧的过程中根本不给当初的恩爱施加者以起码的生存权利。其实后者有时仅仅要求的是与新宠并存或哪怕稍次之的地位。

尤其是有盟约在先的，负心男子始乱终弃的行径就成为一种双重的不义，也尤其为阴诛鬼报所不能容忍。因此，报复情仇的女鬼们大量活跃在复仇主题的系列长廊中，其地位在凌漾初《二刻拍案惊奇》卷十一中，居然得到如下这样高度的推重：(www.xing528.com)

话说天下最不平的，是那负心的事。所以冥中独重其罚，剑侠专诛其人。那负心中最不堪的，尤在那夫妻之间。盏朋友内忘恩负义，拼得绝交了他，便无别话；惟有夫妻是终身相倚的，一有负心，一生怨恨，不是当耍可以了账的事。

古来生死冤家，一还一报的，独有此项极多。这里，不仅在伦理上强调男女之间不得负心，还涉及到对个体生命价值本身的关注。中国古代社会中的女性，一般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一旦遭到男性遗弃，一生幸福与追求乃至正常生活的权利就会付之东流，所以尽管电有女性负心遭报——丈夫死后妻子负约改嫁后被索命的故事，如洪迈《夷坚甲志》卷二“陆氏负约”，以及李渔《无声戏》第七回“人宿妓穷鬼诉嫖冤”冤鬼向骗财害人的无情妓女复仇的故事。然而，这种特例却得不到更多的孳乳生发。而另一种类似的母题结构却带有某些必然性地被沿袭——受害者即鬼灵复仇主体是女性，遭报的负心者罕有例外地皆为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