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罗斯文学史中很难找到哪个作家像阿·阿·费特这样把生活与创作截然分开,以此表现出鲜明的双重性,他的名字甚至都直接表明了这一点:作为公民,他是申欣,而作为抒情诗人,他是费特;申欣是为国家效力的军官、地方事务调解员和埋头经营土地的地主,费特把自己锁在象牙塔里拜倒在美神脚下;申欣因大学开始接受平民子弟而愤怒地向学校吐口水(他所得到的“不公正”待遇自然与此有着直接的关系),费特是摈弃一切世俗纷争、陶醉于花鸟草木世界中的抒情诗人;申欣使他物质富足,满足了他世俗的虚荣心,费特为他带来荣誉,使他名垂青史……但当终于获得贵族权的时候他对妻子说的话却是:“你想象不到我是多么憎恨费特这个名字……如果有人问:我一生的全部苦难和全部痛苦叫什么?我的回答是:叫费特。”这一切都与如同“一部复杂小说”的他的人生经历密不可分。
生平道路及抒情诗创作
阿法纳西·阿法纳西耶维奇·费特(Афанасий Афанасиевич Фет,1820年11月29日〔14〕生,1892年11月21日去世)出生于俄国贵族地主申欣家里。他的母亲是德国人,曾经有丈夫和女儿,但不知因为什么已有身孕的她跟着当时还是军官的申欣来到了俄罗斯,并在数月之后生下了未来的诗人。14岁以前费特以申欣的名字生活在乡下父亲的庄园里,14岁被送进位于边境的德国人办的寄宿学校。他收到的第一封信上,收信人写的是“А. 费特”,他被告知由于教堂执事喝醉酒把他的出生证明弄错了,他应该姓母亲前夫的姓费特才对,由此他不但丧失了申欣的姓氏,由俄国贵族变成德国平民,而且丧失了作为申欣所应该拥有的贵族继承权。费特丧失的不仅是俄国贵族的一切特权,更丧失了维护人的尊严所应该具备的合法公民权。他发誓要夺回失去的一切,这成为他不惜一切代价、终生奋斗的目标。
早在莫斯科大学读书的时候费特就显示了出众的诗人才华,1840年出版了第一部诗集《抒情文萃》,虽然其中有对海涅等西方诗歌主题和方法模仿的明显痕迹,但很多诗还是清新自然、引人注目,已初步显示出诗人未来创作的基本格调,其文采得到了包括果戈理和别林斯基等人的赞赏,这使他寄希望于通过获得文坛名声来争取沙皇的认可并以此重新得到贵族权。但遗憾的是,一方面,他的诗歌无法纳入俄罗斯文学以“文以载道”为宗旨的主流创作;另一方面,40年代方兴未艾、之后变得越来越激烈的西方派和斯拉夫派的思想论争使人们无暇、也没有心情欣赏他的风花雪月,而把关注点更多地凝聚在更能充分展示思想的小说上。此外,他同时在这两派展开辩论的舆论阵地《祖国纪事》和《莫斯科维亚人》〔15〕上发表作品让两派的支持者都不满意,因此他想借助文坛名声来实现奋斗目标的打算也就落空了。
费特在这一时期创作了不少脍炙人口的名篇,比如《请你别离开我……》(1842)、《神奇的图画……》(1842)、《我的窗前有一棵忧郁的白桦……》(1842)、《我来向你问候……》(1843年),等等。这些诗歌用词简洁,感情真挚,表达了爱人、寂静冬夜的雪原和银装素裹的白桦让诗人眼里现出的忧郁之美,产生的细腻感情。诗人把《请你别离开我……》称为“旋律”,其结构也的确如歌曲一样,首尾相连的副歌把“请你别离开我,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如此快乐”的主题凸显出来,并且使整首诗形成一个圆满的、封闭的环:
请你别离开我,
我的朋友,留下来陪我!
请你别离开我:
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如此快乐……
我们再不能贴得更近,
如此心心相依;
更纯、更生动、更强烈地相爱
我们无法做得到。
如果你啊,
在我面前忧郁地低下头来,
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如此快乐:
请你别离开我!
《我来向你问候……》共有四段,在前三段中表达了因春天来临而充溢诗人整个身心的快乐,他忍不住对春天、对在枝叶间跳跃的阳光、对苏醒的树林中的每一根枝条和枝条上的每一只小鸟倾诉自己的喜悦,但这一切还不足以表达他的喜悦心情,所以在最后一段中他这样写道:“告诉你快乐从每一个角落/吹送到我的身上,/告诉你我不知道会唱出什么,/只告诉你歌儿已瓜熟蒂落。”
这四句诗与陶渊明面对自然美景时写出的“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有趣的是,中国读者认为这种表达是佳句,而俄国人却接受不了费特的这种类似的表达:“涅克拉索夫叫嚷着,说在这段诗中费特‘展现的是牛脑子’。”〔16〕同被称为自然和爱情歌手的屠格涅夫更加可笑,他说:“我尝试躺着读,站着读,两脚朝天时读,全速飞跑时读,跳着读……读不懂,读不懂,就是读不懂。”〔17〕
《神奇的图画……》虽然只有短短的八行,但诗人如同一个摄影师一样把镜头由远拉近、由上到下,展现出一个色彩单纯但光芒四射的、静动结合的美丽世界,而且诗人对这个世界以“你”相称,勾画出天人合一、物我浑然一体的美好境界:
你这神奇的图画啊,
对我是多么亲切。
白色的原野,
圆圆的月亮,
高天的亮光啊,
闪耀的雪,
以及远方奔跑的
一架孤独的雪橇。
值得注意的是,这首诗中一个动词都没有(“奔跑”使用的是动名词),无动词诗歌对于熟悉中国古诗的读者来说不足为奇,但对于俄罗斯诗歌创作来说却是一个创举,诗人通过叠加一系列名词营造的已经不仅是对单个景物的印象,而是总体氛围,是对整幅图画的印象,这不是简单的加法,而是使整体印象成倍递增的乘法。
这是诗人对俄语诗歌创作做出的突破性贡献,在以后的创作中,费特又有意识地创作了两篇无论从意境、还是从表现力来说都更为杰出的无动词诗歌:《悄悄的私语,羞怯的呼吸……》(1850)和《这清晨,这喜悦……》〔18〕。我们说诗人是有意识为之,是因为在前一首诗的第一个版本中出现了一个动词,而在第二个版本中却去掉了,用“琥珀的反光”替代了“没有说话”。诗人选取了一系列用心灵的眼睛和耳朵捕捉到的丰富意象,通过恋爱中的姑娘发出的“悄悄的私语,羞怯的呼吸”、“夜莺的啼鸣”、“缱绻小河的银光和摇曳”、“黑夜的光影”、“可爱脸庞的一连串奇妙变化”、“乌云中的一点玫瑰紫红”、“琥珀的反光”、“亲吻和泪水”以及“霞光啊霞光”,展现了一个有声有色的自然世界和在这个自然世界的怀抱里发生的从傍晚到黎明的爱情故事。我们可以把诗中的“乌云”理解为“浓密的黑发”,把“一点玫瑰紫红”理解为“鲜艳的朱唇”,把“琥珀的反光”理解为“晶莹的皓齿”,但它们已经不是简单的比喻,而是融合着外部形象和内在丰富情感的象征,从这个意义上说,诗人已然迈上了象征主义的创作道路,正因为此,20世纪俄罗斯象征主义诗人勃洛克说费特的诗歌“曾经是我的指路明星”,“他对于我极其宝贵”,〔19〕而把普希金和莱蒙托夫与费特和丘特切夫对立起来的巴尔蒙特说,费特和丘特切夫诗歌中的“一切都是神秘的,一切都充满着自发本性的宏大,艺术的神秘装饰把一切都包裹起来了”,因此“普希金生活在当下,费特和丘特切夫生活在永恒”。〔20〕虽然巴尔蒙特对普希金所下的结论因着眼于具体诗歌而忽视了其内在精神的圆满和“全人类性”(陀思妥耶夫斯基语)的品质,因而认为“普希金生活在当下”有失偏颇,但从他的认识以及勃洛克的表述中可以看出,费特对俄罗斯象征主义诗歌创作的影响却是显而易见的。
1845年,在莫斯科大学毕业一年之后费特自愿成为一名军人,因为按照当时的规定,获得一定军衔的平民可以得到贵族封号,但是造化弄人,每当费特就要达到要求时,所规定可以得到封号的军衔就会升一级,在忍受了11年驻军所在地的自然贫瘠和军营中的文化荒凉之后,费特无奈地退役了。这一时期幸福曾经向费特微笑,1848年他认识了钢琴演奏才华曾得到匈牙利音乐家李斯特高度评价的、出身于退役将军家庭但生活贫穷的姑娘拉季奇并与之相爱,他们一起探讨艺术,陶醉于美妙的诗歌和音乐世界之中。但如费特自己所说的“她和我都一无所有”的生活窘境迫使费特忍痛割爱,1850年拉季奇死于一场大火,〔21〕姑娘的死亡是费特一生的痛,诗人在此之后创作的很多爱情诗歌就是以拉季奇为倾诉对象的,著名的有《旧信》(1859)、《ALTER EGO》(1878)、《你解脱了,我却还在受苦……》(1878)、《如今》(1883)、《不,我没有背叛……》(1887)、《我多想再握一下你的手!》(1888),等等。(www.xing528.com)
在《旧信》中,诗人面对一札“早已被遗忘的、蒙上一层薄薄尘埃”的信笺追忆恋人的“信任、希望和爱情”,内心“燃烧着羞耻的火焰”,这些信依旧如分手时一样“光明、圣洁、年轻”,是“我灵魂的春天和阴暗冬日”的“无言证人”,诗人为“放肆地推开写下你们的手”而受到它们的谴责,对自己竟然“听信了虚假的声音:似乎没有了爱情世上还有东西值得追求”而痛悔不已,在诗歌的最后一段表达出诗人心中无限的悔恨和绝望:“为什么还要带着从前的温柔微笑,/望着我的眼睛对我轻声诉说爱情?/宽恕的声音不能使灵魂复活,/滚烫的眼泪也不能抹去这些段落。”在《ALTER EGO》中,诗人运用两次反复的诗行“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表达了爱情的不朽:“你坟头上的那棵青草冲破阻隔,/长在我心上,心越老,它越青翠,/偶尔瞥一眼星空,于是我知道,/我与你曾像神一样把目光投向那里。/爱有表达自己的言语,那些言语永不会死去。/等待我们的是特殊的法官;/他会在人群中一下子认出我们,/我们会一起接受审判,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在生命之路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诗人因就要与爱人重逢而喜悦万分:“我多想再握一下你的手!/从前的幸福当然已经无法再看到,/但重新见到美丽依然的朋友,/会让昏花的老眼感到快乐。”
50年代末,费特与富商鲍特金的女儿结了婚,他坦诚地说是“寻找相互不理解但将与之生活的女主人”,为此他得到了妻子家陪送的一笔嫁妆,在俄罗斯中部地区买了一片地,过起了乡间地主的生活:造房子、挖池塘、种地、养马,把一片荒凉的土地建成了茂盛的花园。60—70年代费特几乎很少写诗,“关于文学连听都不想听,提到杂志就破口大骂”,杂志对待他的态度也是一样,很多人对于他1863年出版的、收集了从前创作的两卷本诗集都采取了讽刺和批判的态度,嘲笑他竟然可以把“残酷地主”和“纯艺术诗人”融于一身。这一时期费特在文化领域的收获是潜心研究了叔本华的哲学,从哲学家对艺术美的阐述中寻找到了自己艺术创作的理论支持,即从音乐、绘画和诗歌之美中寻找精神解脱,并翻译了叔本华的著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在个人生活中的收获是:费特终于凭借对沙皇制度及地主利益的坚决捍卫和在社会中的名望获得了贵族继承权,但这只是实现了他为之奋斗了数十年的生活目标,仅此而已,他本人的话表明了申欣—费特之间的矛盾和他内心深处的伤痛:“在哭泣的人中间我是申欣,而只有在歌唱的人中间我才是费特。”申欣书写的是残酷的生活散文,而费特才歌唱春天。
费特诗歌创作生涯中的第二个春天也随之复苏。80年代他不仅翻译了歌德的《浮士德》和古罗马诗人的许多作品并因此于1884年获得了普希金奖,1886年他成为俄罗斯科学院通讯院士,而且撰写了三卷本的回忆录,创作了大量的诗歌,分别于1883、1885、1889和1891年结集出版了四本题为《傍晚的火》的诗集,这是“陶醉于美”的诗人“点燃了傍晚的火”。
与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的影响有关,在费特的晚期创作中很难再找到早期创作中那种单纯的、肆意的欢乐情绪,但哲理性大大加强了,悲观色彩也显而易见,费特研究家Б. 布赫什塔勃曾经写道:“叔本华的影响巩固了就费特的晚期诗歌来说典型的、对于大自然的认识,大自然已经不仅仅是在呼应诗人的情绪,更是‘无所不能的’、‘无意识的力量’,一个感受着自身痛苦和幸福的人在它面前是‘渺小’的。”〔22〕这种认识在很多诗歌中都得到了反映,比如《在这样一个金色的明亮黄昏……》(1886):
在这样一个金色的明亮黄昏,
在这战无不胜的春天气息里,
啊,我美丽的朋友,你不要对我提起
我们的羞怯和贫穷的爱情。
大地呼吸着它的全部芬芳,
伸展着只对天空吐露芳华,
天空和它不灭的夕阳
在宁静的海湾里把自己复制。
这里哪有我们或我们的幸福立足的地方?
想要幸福怎么能不让人羞愧?
在无法比拟的宽阔华丽的闪光里面,
需要做的就是丢掉理智,或者俯首称臣!
这首诗歌同时还表现了费特晚期诗歌的另一个特点:诗人要极力摆脱世俗的羁绊,飞向代表天堂的星空,融入无垠的宇宙。这种宇宙世界观在诗人潜心研究叔本华哲学时创作的诗歌《五月的夜》(1870)中表现得更直接:
春天的神秘力量
与苍穹的群星一起为王。
柔情的你啊!
许诺我在红尘中获得幸福。
可幸福在哪里?不在这贫瘠的世界,
看哪,它如烟一般飘散。
去吧!去吧!沿着这条星光大道,
让我们向永恒飞去!
费特的一生是“一部最为复杂的小说”,情节丰富,耐人寻味,他的死也像他的生一样至今是一个谜,虽然基本认定是哮喘发作夺去了他的生命,但却一直有研究者怀疑他是死于自杀,至少他有自杀企图。但这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俄罗斯学者说的话:“1892年11月21日‘申欣’不在了,但费特至今与我们同在,他馈赠给我们诗意‘美’的喜悦,这美同样是一个巨大的费特的‘秘密’。”〔23〕
费特、迈科夫和波隆斯基是19世纪俄罗斯“纯艺术”又称“为艺术而艺术”文学流派的三剑客,其中费特的文学成就最大。他一生创作了900多首诗歌,与遭遇坎坷而自称一生是“一部最为复杂的小说”因而有意识地躲进艺术的象牙塔里有关,他的绝大多数诗歌是篇幅短小的抒情诗,大自然和爱情是其创作的基本主题,因而被誉为“大自然和爱情的歌手”。他的爱情诗歌中的情感主题往往与对大自然的景物描写融为一体,在这一点上他与中国古代山水爱情诗人追求物我两忘最高境界的诗歌有异曲同工之妙。费特的自然诗歌大部分是表现四季景物的,而且基本以表现宁静的自然现象为主。他诗歌的最大特点是追求音乐性,不少诗歌都被音乐家谱写了歌曲,作家萨尔蒂科夫-谢德林曾经说过:费特的“大半诗歌洋溢着极其真诚的清新气息,几乎整个俄罗斯都在咏唱他的抒情歌曲”,“在任何文学中都恐怕很少可以找到以其芬芳的气息如此使读者陶醉的诗歌”〔24〕。作曲家柴科夫斯基也认为:“费特……走出了诗歌指定的界限,大胆地迈入我们的领域。他不单单是诗人,更是诗人音乐家。”〔25〕费特本人也把自己的一些诗歌直接定义为“旋律”。
费特的诗总的来说语言朴实、情真意切、意境隽永、清新自然,得到了同时代人和后人的充分肯定。涅克拉索夫评价道:“我们可以大胆地说,普希金之后没有一个懂诗并愿意向诗的感受敞开心灵的人……像费特君那样挖掘出那样多的诗意享受。”〔26〕车尔尼雪夫斯基也曾经提到过“对费特君天才的崇高认识,每一个具有优雅趣味的人都应当这样认识”,他认为“给费特君带来荣誉的作品应当是杰出的”。〔27〕托尔斯泰的评价表达了他对费特才华的惊叹:“这个和善的胖军官从哪里获得了伟大诗人才固有的、如此令人费解的抒情胆魄呢?”〔28〕
但就是这样一位使读者得到无限美感享受,使人心灵得到净化、情操得到陶冶的诗人却被赏识其天赋才华的萨尔蒂科夫-谢德林归入“俄罗斯二流诗人行列”,他对此的解释是:“费特君诗意理解的世界太狭窄,太单调,太有限了。”〔29〕西伯利亚流放时期的车尔尼雪夫斯基在写给儿子的信中也改变了从前对费特诗歌的看法,认为诗人诗歌中对情感的表现与马在高兴或沮丧的时候用尥蹶子表达出来的情感没有什么区别。而在我们看来,他们贬低甚至否定费特诗歌价值的深层原因在于其对文学所应该具备的社会教育功能的认识上,就像有的学者在指出针对费特的、“革命民主主义批评的激烈评价”是“公正的”时所作出的解释那样:“才华首先应当为人民的利益服务。”〔30〕“文以载道”是俄罗斯文学自诞生之日起就一贯遵循的根本原则,背弃这一传统、“为艺术而艺术”的费特诗歌所得到的不公正待遇虽然按照此种逻辑可以理解,但纯洁之美是人类追求的最高目标,除了应该为消灭不公正的社会现象而斗争和“为人民的利益服务”之外,人的心灵一刻也缺不了美的雨露的滋润,因而费特诗歌的美学价值和在培养人的美感方面所起的作用任何时候都是不可忽视的,几乎每一个俄罗斯人都可以随口背诵出他的诗歌名篇这一现实应该让诗人感到欣慰,也证明了美的价值是不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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