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王（公元前515—前489年）：《楚魂》

50.楚昭王（公元前515—前489年）^[74]

《史记·楚世家》：“十三年，平王卒，将军子常曰：‘太子珍少，且其母乃前太子建所当娶也。’欲立令尹子西。子西，平王之庶弟也，有义。子西曰：‘国有常法，更立则乱，言之则致诛。’乃立太子珍，是为昭王。”

楚昭王名珍或轸，亲母为秦女，公元前527年来楚，楚平王娶之。他登位时约11岁，政权全由大臣掌握：子常为令尹、郤宛为左尹、沈尹戍为左司马，还有工尹寿、莠尹然。

太子珍登位的当年，吴国乘楚平王新逝发动攻势，幸吴国公子光发动宫廷政变，杀君僚而立为吴王，吴公子烛庸和盖馀二人降楚，楚封之于舒。而楚令尹子常听信费无忌的谗言，误杀左尹郤宛。经左司马沈尹戍揭穿后，子常杀费无忌。吴、楚的战争得到五六年的平息。

楚昭王九年（公元前507年），令尹子常贪财敲诈蔡昭侯和唐侯。蔡、唐两国联合吴国于次年进攻楚国，战于柏举，楚师大败，子常逃往郑国。吴军五战及郢，楚昭王带着妹季芈逃出郢都。逃难到云梦泽躲避，不意又遇上强盗，盗不知是昭王，以戈攻之，王孙由于抱着昭王，由于肩部遭戈刺伤，仍带伤随昭王奔郧国，同伴还有钟建背着季芈跟从，一齐到达郧国，可是郧公斗辛之弟斗怀，以为楚平王冤杀了他的父亲梦成然，现在正是替父报仇的时候。其兄斗辛不许，为了昭王的安全，斗辛陪同昭王避于随国，吴国追至随国围索昭王，随坚决不肯交出昭王，吴军无奈自退。

伍子胥的好友申包胥反对伍子胥领吴兵攻楚国，在郢都陷落后，只身奔秦，请秦派兵救楚，哀求7日7夜，不进饮食，秦哀公被申包胥的忠诚感动，派秦子蒲、子虎帅车500乘救楚。这时楚军元气未丧，仍有子期、子西、叶公诸梁之弟后臧等，收聚败将散卒与吴人游战，吴师大败。这时吴王阖闾弟夫概，见兵丧败，回吴自立为王，阖闾撤回吴兵，击败夫概。

吴军全部退出楚国。这次吴楚之战自楚昭王十年11月柏举之战开始，至次年9月昭王回郢都，约一年的时间楚国险遭亡国，幸赖军民爱国热忱，共赴国难，挽救并恢复楚国。但是，楚国的实力及威望从此一蹶不振了。

就在这一年的吴军入郢中，史籍记载了不少可悲可泣的史实，像神魂一样飘扬在中华大地。

楚国恢复，昭王评功行赏，首功应归于申包胥，可是申包胥却不受赏。刘向《新序》卷七《节士》记载了申包胥“逃赏”说的一段话：

辅君安国，非为身也；救急除害，非为名也；功成而受赏，是卖勇也。君既定，又何求焉。遂逃赏，终身不见。君子曰：“申子之不受命赴秦，忠矣；七日七夜不绝声，厚矣；不受赏，不伐矣。然赏所以劝善也，辞赏，亦非常法也。”

与申包胥“逃赏”的还有一百姓名屠羊说，同见《韩诗外传》和《庄子·让王》。据唐代成玄英疏云：“屠羊，贱人，名说，从（昭）王奔走。”屠羊是其职业，一说是人名。由于随昭王一同逃难，昭王复国后行赏也有他，但他不接受。下面引《庄子》中一段话：

屠羊说曰：“大王失国，说失屠羊；大王反国，说亦反屠羊，臣之爵禄已复矣，又何赏之言。”王曰：“强之（强令受赏）。”屠羊说曰：“大王失国，非臣之罪；故敢伏其诛；大王反国，非臣之功，故不敢当其赏。”王曰：“见之（召见他）。”屠羊说曰：“楚国之法，必有重赏大功而后得见。今臣之智不足以存国，而勇不足以死寇；吴军入郢，说畏难而避寇，非故随大王也。今大王欲废法毁约而见说，此非臣之所以闻于天下也。”王谓司马子期曰：“屠羊说居处卑贱，而陈义甚高，子期为我迎之（聘请）以三旌（即三公）之位。”屠羊说曰：“夫三旌之位，吾知其贵于屠羊之肆也，万钟之禄，吾知其富于屠羊之利也。然岂可以食爵禄而使吾君有妄施之名乎？说不敢当，原复反吾屠羊之肆。”遂不受也。(www.xing528.com)

楚人不受赏的实例，在吴军入郢中，还有一例，即《战国策·楚一》“威王问于莫敖章”：

吴与楚战于柏举，三战入郢。君王身出，大夫悉属，百姓离散。蒙谷给（交结）斗于宫唐之上，舍斗奔郢曰：“若有孤，楚国社稷其庶几乎？”遂入大宫，负鸡次^[75]之典以浮于江，逃于云梦之中。昭王反郢，五官失法，百姓昏乱。蒙谷^[76]献典，五官得法，而百姓大治。此蒙谷之功，多与存国相若，封之执圭，田六百畛。蒙谷怒曰：“谷非人臣，社稷之臣，苟社稷血食，余岂悉（患）无君乎？”遂自弃于磨（一作历）山之中，至今无冒（犯法）。故不为爵劝，不为禄勉，以忧社稷者，蒙谷是也。^[77]（威）王乃太息曰：“此古之人也。今之人，焉能有之耶？”

又有楚昭王之母为秦女，《左传》和《史记》未记其事，仅见于刘向《列女传》，现全录如下：

《列女传·楚平伯赢》四卷：伯赢者，秦穆公之女，楚平王之夫人，昭王之母也。当昭王时，楚与吴为伯莒之战，吴胜楚，入至郢。昭王亡，吴王阖闾尽妻其后宫。次至伯嬴，伯嬴持刀曰：“妾闻天子者，天下之表也；公侯者，一国之仪也。天子失制。则天下乱；诸侯失节，则其国危；夫妻之道，固人伦之始，王教之端，是以明王之制，使男女不亲授受，坐不同席，食不共器，殊施枷，异中栉，所以施之也。若诸侯外淫者，绝；卿大夫外淫者，放；士庶人外淫者，宫割。夫然者，以为仁失可复以义，义失可复以礼。男女之丧，乱亡兴焉，夫造乱亡之端，公侯之所纪，天子之所诛也。今君王弃仪表之行，纵乱亡之欲，犯诛绝之事，何以行令训民？且妾闻生而辱，不若死而荣，若使君王弃其仪表，则无以临国；妾有淫端，则无以生，世一举而两辱，妾以死守之，不敢承命。且凡所欲妾者为乐也，近妾而死，何乐之有？如先杀妾，又何益于君王？”于是吴王惭，遂退舍，伯嬴与其保河，闭永巷之门，皆不释兵，三旬，秦救至，昭王乃复矣。

楚昭王有士曰石奢：^[78]

《韩诗外传》卷二：楚昭王有士曰石奢，其为人也，公而好直，王使为理。于是道有杀人者，石奢追之，则父也。还反于廷曰：“杀人者臣之父也。以父成政，非孝也；不行君法，非忠也；弛罪废法而伏其辜，臣之所守也。”遂伏斧曰：“不然，不私其父，非孝也；不行君法，非忠也；以死罪生，不廉也；君欲赦之，上之惠也；臣不能失法，下之义也。”遂不去铁盾，刎颈而死乎廷。君子闻之曰：“贞夫法哉，石先生乎！”

吴人退出郢都回国，吴强楚弱。楚昭王五年（公元前511年），“吴伐取楚”。^[79]《正义》注云：“故六城在寿州安丰县南百三十二里；潜城，在霍山县东二百步（今均属安徽省）。”又过两年，“冬十月，吴军楚师于豫章，败之。遂围巢，克之，获楚公子繁”。^[80]至昭王“十二年，吴复伐楚，取番（鄱阳县），楚恐，去郢，此徙都鄀”。^[81]直至楚昭王二十年（前496年），越国败吴国于李（吴郡嘉兴）。^[82]同年，楚灭顿、灭胡，取回胡乘楚败时的占领地。直至楚昭王二十七年，“吴伐陈，楚昭王救之，军城父”^[83]。就在这一年，“十月昭王病于军中，有赤如鸟，夹日而蜚。昭王问周太史，太史曰：‘是害于楚王，然可移子将相。’将相闻是言，乃请以身祷于神。昭王曰：‘将相孤之股肱也，今移祸，庸去是身乎！’弗听。……孔子在陈，闻是言曰：‘楚昭王通大道矣，其不失国，宜哉！’”^[84]

就在昭王病逝的这一年，昭王第一次接触孔夫子。据《史记·孔子世家》载：

昭王将以书社地七百里封孔子。楚令尹子西曰：“王之使使诸侯有如子贡者乎？”曰：“无有。”“王之辅相有如颜回者乎？”曰：“无有。”“王之将率有如子路者乎？”曰：“无有。”“王之官尹有如宰予者乎？”曰：“无有。”“且楚之祖封于周，号为子男五十里。今孔子述三五之法，明周召之业，王若用之，则楚安得世世堂堂方数千里乎？夫文王在丰，武王在镐，百里之君卒王天下。今孔丘得据土壤，贤弟子为佐，非楚之福也。”昭王乃止。是秋，楚昭王卒于城父。

这一节史实说明昭王与孔子的关系，并且在时间上导致本文下章《老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