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掘故事揭示了佛教教义

一、央掘魔罗故事

央掘故事，主要见于《杂阿含经》卷三八第一○七七经（《别译杂阿含经》卷一第一六经为异译）、《增壹阿含经》卷三一《力品》第六经、吴康僧会译《六度集经》卷四《普明王经》、题元魏慧觉译《贤愚经》卷一一《无恼指鬘品》、西晋竺法护译《佛说鸯掘摩经》^[3]、西晋法炬译《佛说鸯崛髻经》、刘宋求那跋陀罗译《央掘魔罗经》，并为梁宝唱等集《经律异相》卷八、卷一七，唐湛然述《止观辅行传弘决》卷二之四、七之三所引。这则故事的核心内容比较简单，大意说央掘于路杀人，佛陀往化之，经过一番以偈酬答，央掘皈依佛陀，终证阿罗汉果。从经文构成来看，以上所涉经典可分作两类：一散文体，《六度集经》、《贤愚经》属此类；其他则属第二类，散文与偈颂兼有。第一类与本文所要讨论的佛经戏剧性关涉不大，其故事情节与下面所说的央掘故事的第二种形态相接近，故下文的讨论从上述第二类经典开始。

由情节来看，央掘故事表现为以下三种形态：

第一种，见于《杂阿含》。云佛在央瞿多罗国游行，经过陀婆阇梨迦林，牧羊人等再三告诉他，“前有央瞿利摩罗贼，脱恐怖人”，佛始终云不畏惧，遂前行。央掘见佛来，持刀向佛，佛“以神力现身徐行，令央瞿利摩罗駃走不及”。央掘告诉佛，让他站住，佛答云“我常住耳，汝自不住”。央掘遂说偈一首，佛亦答偈一首。央掘再说偈，而皈依佛。央掘解脱，得阿罗汉果，遂自说偈一首。其基本情节可归纳如下：央掘杀人→民众语佛勿往→佛往→央掘欲杀佛，然追佛不及→央掘与佛对白→央掘说偈问佛→佛以偈答→央掘皈依→央掘证果自说偈。

第二种，见于《增壹阿含》、《佛说鸯掘摩经》、《佛说鸯崛髻经》。《大唐西域记》卷六室罗伐悉底国所述即此种形态之央掘故事的主要情节，云：“善施长者宅侧有大窣堵波，是鸯窭利摩罗舍邪之处。鸯窭利摩罗者，室罗伐悉底之凶人也，作害生灵，为暴城国，杀人取指，冠首为鬘。将欲害母，以充指数。世尊悲愍，方行导化。遥见世尊，窃自喜曰：我今生天必矣。先师有教，遗言在兹，害佛杀母，当生梵天。谓其母曰：老今且止，先当害彼大沙门。寻即杖剑，往逆世尊。如来于是徐行而退，凶人指鬘疾驱不逮。世尊谓曰：何守鄙志，舍善本，激恶源？时指鬘闻诲，悟所行非，因即归命，求入法中。精勤不怠，证罗汉果。”^[4]但以上三经的基本情节又稍有出入，《佛说鸯掘摩经》为：

师妇求欢，央掘拒之，二人对白→师妇自裂衣裳→师与妇对白→师语央掘杀人可速成道→师授剑央掘→央掘杀人→大众入王宫告央掘杀人→诸比丘分卫得知此事归告世尊→世尊语比丘吾往救之→民众劝佛勿往→央掘母送食于子→央掘欲害母→佛忽立央掘前→央掘欲杀佛，然追佛不及→央掘与佛对白→央掘说偈问佛→佛以偈答→央掘皈依→央掘证果→波私匿王率兵讨贼→波私匿王于佛处见央掘而恐惧，有对白→王礼佛而退→央掘入城分卫遇产妇求救护→央掘返问佛产妇之事→央掘乃返语产妇己未曾杀生，妇遂顺产→央掘入城遇小童以瓦石箭刀相伤→央掘受伤乃诣佛说偈。

《佛说鸯崛髻经》无上列前五个及母送食、央掘欲杀母等情节，余与《佛说鸯掘摩经》大致相同。《增壹阿含》前半部分，情节与《佛说鸯崛髻经》大同，而多出了佛住央掘前放大光明及央掘母说偈的情节；后半部分为《佛说鸯掘摩经》、《佛说鸯崛髻经》所无，叙述了央掘的前世因缘。(www.xing528.com)

第三种，见于求那跋陀罗译《央掘魔罗经》（四卷）^[5]。此种形态最为独特，故事情节亦最为复杂。与前几种经典相比，表现出明显的大乘特点。此经故事的核心内容与前几经相同，然具体表现却差别甚多。兹述其梗概如下：

卷一，首先交代央掘为一贫穷婆罗门之子（《贤愚经》说是波斯匿王辅相之子），接下来说央掘从师受学，师妇欲与交接云云，师乃云央掘作此事者已非婆罗门，需杀千人方复为婆罗门。央掘遂于路衢杀人，一一取指，至千人少一时，央掘母来送食，遂欲杀母，佛至，央掘欲杀佛，二人直接以偈颂酬答，少了前两种形态故事中的说白。以下央掘母为其子向佛说偈，佛遂教导央掘，央掘于是欲皈依，即说一偈。佛语央掘尚须求母听令出家。央掘遂说偈求母，母答偈兼问佛，佛亦答偈。此下的情节，皆为前两种形态故事所无。此时天帝释出现了，“将诸天众婇女眷属，放身光明”，帝释乃说偈赞佛之法力兼及央掘。帝释说偈之后，遂献天衣于央掘，遭到央掘的训斥，言帝释为“蚊蚋小虫”、“自性羸形，何能施人无价之衣”，“不知出家净法”，亦不能解知“佛法正义”云云。

卷二，娑婆世界主梵天王出现了，说偈赞佛及央掘。梵天王偈称“令央掘魔服天衣”、“护梵行”云云，亦遭央掘训斥，云“唱言我痴，而自欺诳及欺余人”，让他“当默然勿学妄语”。接着，护世四王现身说偈赞佛及央掘。护世四王遂献央掘一天钵，偈且云：“当令央掘魔，受用我等钵，央掘魔今好，犹如空中月，央掘魔庄严，净戒光圆满。”这番讨好，同样遭央掘的斥责，言“须臾自见执持瓦器，何用如是放逸钵为”，让四王“应护法莫护世间”，“且各默然”。此下，恶魔波旬、摩醯首罗神、佛所依坐树神依次现身，与央掘以偈酬答，亦均遭到央掘训斥。接下来，大目连“乘虚而来”，与央掘有两组酬答偈，末了央掘嘲讽目连“修习蚊蚋行”，而自己则要“广度诸群生”。随之舍利弗、阿难、罗睺罗、阿那律、沙门陀娑、满愿子、孙陀罗难陀、优波离、文殊师利依次与央掘以偈酬答，间有央掘的说白，央掘一一嘲笑他们是“修习蚊蚋行”。这时佛插入云央掘所说极是。以下目连乃以偈颂问法于央掘，央掘亦以偈答，五组酬答偈之后，佛又插入说偈令央掘“出家受三归”，央掘以“此乘是大乘”五言二十六句偈作答。佛复语央掘“汝当受持童真净戒”，央掘反问说：“云何为童真？云何具足戒？云何真沙门？云何为福田？”佛“默然而住”，央掘遂自说偈作答。佛语央掘“汝当受持不杀生戒”，央掘以偈答云，不能受此戒，原因是他要断绝众生之烦恼。佛语央掘“汝当受持不妄语戒”，央掘以偈答云，亦不能受此戒，因为一切现象即为虚妄，当以虚妄为方便来“引导诸群生”。佛复语央掘“汝今当受不饮酒戒”，央掘以偈答云，不能受此戒，应当以大乘为“无上佛藏酒”，而“酣醉无终极”。佛复语央掘“汝今当受不淫净戒”，央掘以偈答云，不能受此戒，而要以“三昧乐为妻，真谛法为子”云云，因为这是“第一胜娱乐”。佛复告央掘“汝今当受离不与取戒”，央掘以偈云不能，因为菩提无人给与，只能自取。佛复告央掘“汝今当受不歌舞戒”，央掘魔罗以偈答云：“我常习舞乐，歌乾闼婆偈。宣示如来藏，嗟叹称善哉。于彼诸佛所，闻如来常住。恒以妙音诵，大乘修多罗。犹如紧那罗，乾闼婆伎乐。无量众妙音，供养诸经卷。若彼诸众生，常兴是供养。诸佛悉受记，未来同一号。”

卷三，佛问央掘：“云何为一学？”央掘魔罗以“一切众生命”五言一百三十六句偈作答。对央掘的答偈，世尊叹称善哉，于是始度央掘为比丘，“即成沙门，威仪具足，如旧比丘”。于是世尊在诸弟子翼从之下上升空中，至给孤独园。此时，无量天众乃异口同音说偈赞佛及央掘。此偈以下情节，央掘问世尊在前面所说偈中“我住无生际”之义，世尊让他同文殊一道往北方无量乐国向无量慧佛请问。但央掘、文殊“乘神通力”去了之后，彼佛说释迦牟尼即是我身，这问题还是应该由释迦佛来回答，这样两人“犹如雁王从彼而来”。接下来，世尊乃对央掘作了一番教导。央掘又问，“云何如来住无为际”，世尊又让他同文殊一道去北方无量意佛处请问。……如此重复数次，央掘与文殊去了北方、东方、南方、西方、西北方、东北方、东南方、西南方、上方、下方凡十方诸国佛所，皆言释迦牟尼才是解答问题的人，于是，世尊始广为解说。

卷四，佛为央掘种种说法，云一切众生命皆依饮食存、众生皆有如来藏、皆有佛性等等，然后天帝释问佛此次说经之名，佛曰此名《央掘摩罗经》，并告诉大众要勤心护持，广为宣说。本卷末，故事又返回到央掘杀人的情节上来，波斯匿王出现，他率领四种兵来捉拿“杀害人民一千少一”的央掘。经文对波斯匿王前来诣佛的心理描述极富趣味性，说他准备亲征央掘，但士兵和王妃等皆十分害怕，王“即召太卜问其吉凶”，卜云“彼今当灭”，如此王还是不敢贸然行动，于是先诣佛所探听动向。波斯匿王至即礼佛，佛告云央掘在此。这时的描述更为夸张而生动：王一见央掘即生怖畏，退到佛坐之处，哀告于佛云当视我等如你的亲生儿子罗睺罗；士兵们则吓得四处逃窜，在佛光明的安慰之下，才得恢复平静。故事末尾，央掘的母亲、老师、师妇皆重新出现，并且都“身升虚空高七多罗树”，都说偈云此杀人的场景皆为幻，说偈毕亦皆“即没不现”。最终，诸天龙神共说偈赞佛以幻化和方便说法，博爱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