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五师、五中、女师三校长不弃,得来此谈话,很觉荣幸。
近几年来,我在教育界做的事,很宽泛。对于中等教育,也没有什么把握。今天上半天,虽则各校去参观一下,但还是没有话说,一则时间的关系,二则用不着恭维。那末,现在就将近年来学生犯的通病依赖心来和诸位谈谈。诸位有没有这个毛病,我可不去管他。总之,对于诸位,或许有一点点补益。
诸位要晓得,学生是最要紧的时期,也是最容易产生依赖心的时期。依赖心有多种:第一就是依赖年级制。因为横直是四年毕业,师范五年。用功的也是四年,不用功也是四年,就模模糊糊的鬼混了去,能够骗到一张毕业证书就算了事,一点没有进取心。监督的人宽一点,就大大养成了一种惰心。第二就是依赖考试。因为考试是升级的重要关头,一年级考得及格,就升二年级了,四年级考得及格,就能毕业了,那末,就想出混考试的方法了。这种方法,我很希望诸君引以为戒。因为平日是不去看他,一天一天的讲义堆积起来,到了考试时期将临了,就将那些讲义拿到教师面前,以为这样多的讲义,我们怎样预备?于是向先生商量,要求范围,有了范围了,就拚命去用功。有许多学校,将考试的时候,往往停课温习考试去了,就像没有事情一般,讲义不事[知]道早已放在那里,怎样急来抱佛脚的行为,往往弄出许多毛病来。对于自己,仍[乎]没有进益。况且功课是前后有关系,前头不明白,后面恐怕也难以明了。譬如学算术、读英文和旁的学科,统是一样。假使诸位要诚心求学,应该将早日的功课,切不可轻轻地抛过去。并且还有一种要留意,就是功课应该自己先去温习,或说是预备,将未曾教过的书,自己先去研究一下,后来先生教起来,容易明了。譬如初到绍县,对于绍县的道路,罔[盲]无头绪,虽则经过别人引导一次,但是第二次恐怕仍不大明了。这就是第一次走路的时候,脑袋里一点不去思考,也一点不去怀疑,以为从他就是了,可是第二次仍不知道。所以,未走以前,最好路线图看过,自己也记牢,就是第一次没有人引导,也恐怕不会错了。所以,功课自己先去看过,比先生讲一次的得益多,到了先生讲的时候,那就有头绪了。讲过后再去复习一次,那就不容易忘却了。像英文科,自己将生字先去查考出来,虽则一个字有时候有许多解法,自己不能断定,但是经过了一番自修,脑筋上总印着深深的痕迹。其他如矿物、植物、物理、化学等科,非机械的记牢不可。并非死依教科书就算了事,应该要和实物比较。
总之,无论什么科学,从比较而分,诸位实地去考察,得益恐怕胜过书本。既然要去实验,当然要许多仪器,还要想良教师指导和作业室、实验场。我晓得诸位定不满意学校如何不完备,如何不完善,这固然是不错。实在我们静静地想,起先,外国的发明家,他实在可说一点没有仪器,烟管当吹火管,家常所用的什物,就是他的仪器。可知研究科学,并非要如何如何才能可以研究。况且,诸位校里还有一点点、至少一点点的仪器。所以我劝诸位,研究科学,并非完全仪赖仪器,实在也要自己去研究。
诸位到这里来读书,有教师负责;在家时,有父兄负责。我觉得,从前学校里往往有闹膳厅的风潮,起初,专门去责备厨子,自己也不去想想,这几块钱有多少好的东西可备。后来,觉得厨子不相干,乃责在庶务,而职员好像厨子,是万能的,饭应该怎样,菜应该怎样,假使设身处地,恐怕也难怪厨子。我想,有许多风潮,或是对于教员,或是对于校长,千万不可当作万能看。虽则校长或教员做错了事,应该将事论事,向校长去问。或许是自己的误会;或者的确是校长的错,他并不承认。为母校计,为社会计,于是[将]这场事情的始末告诸大众。不要依赖全体学生的名义去压制,或者假造几条罪状:任用私人,侵吞公款,依赖这几块招牌,或者依赖报纸来鼓吹。实在不必去假造依赖,只将事情宣告出来,就是他的证据了,又何必假造呢?这就是依赖心的不好。以上讲的,是关于学校方面的。(www.xing528.com)
现在将社会有关系的来说。近几年来,你们对于社会事业,非常热心,这是很好的现象。美国之学校,都以社会事业为材料,由社会里得来,加诸研究,再供给于社会,然而也须择其相宜之点。因为我看很有依赖大题目的,挂着一块大招牌,倚着大众,大众做,我们也做。譬如抵制日货,若果大众赞成去做,我们不能去做,可是单只和商家为难,是否完全之策?我要讲,假使我们中国与日本易位以处,我们中国夺了他们日本的大阪或神户等地,日本人一定不如我们的这样柔弱,非即刻用兵来复仇不可。但是,反之,我们受了他们的许多耻辱,如旅大问题等,那末,我们为什么不和他们开战?这是你们都知道,因为军器不利,子弹又缺乏的缘故,所以,只有暂行苦肉计,以抵制日货、绝交经济,使他们国里的平民(劳工等)受着压迫,起了反响,倾倒他们军阀的侵略主义才是。然而也未尽如此。譬如新、嵊、口口口的土匪涨炽得很;又如五师的校舍,破落不堪,都须我们自己来解决。你们看,中国的兵虽多,但是吴佩孚也只有纸上谈谈,究竟做不得。我们倚赖军阀□什么!吾人须知,外国为什么无军阀?因为他们很能用兵,有用时,全国皆兵;无用时,则无一兵。譬如美国,本来少兵,及欧战最激烈时,骤然增至二百万之多。为什么一时能召集许多兵呢?这不是别人,就是学校里的学生,他们平时在校着重体育,所以即刻就是可去当兵。至于平时养的兵很少,无非兵即学生,且极普遍,国家有衅,即可出战。所以我们受教育,也该养成普遍而健全的能力。须知体育,并非踢足球、赛篮球等的偏面的注重,要平均练习,使身体完全发达。到了这时,政府就是可召集许多民军来作事,如地方上土匪患祸时,就用民军自来剿灭。一面可减缩军阀,一面□时也很简单。我以为这样解决,比抵制日货更重大些。
近来,你们还有一事正在进行,就是灭蝇,原是很普通而切要的问题。虽说非出诸君之自动,可是为卫生、为除蝇之污毒起见,就是出资本为之亦宜。如我们绍兴人应该注意的河道,厕所、粪缸杂辏其旁,无论什么污物或食物,都在河里洗濯,这种我们也须设法改革。上海人为什么发起灭蝇?因为上海都还清洁,只有苍蝇足以妨害他们。至于我们绍兴人,虽灭完了蝇,然而足使我们害病的,还是很多。我记忆起五年前,我曾提出二事:一棺木,从前小教场一带很多,现已移去;二粪缸,仍除不脱。其原因,无非农事兴旺,必须用自然肥料,虽不足,农夫尚须出钱购之。然而这种肥料之发污,对于人民清洁上的关系重大得很,要设法,也须一面对农夫有益,一面为公众卫生除害。我也有点想法:以鉴湖之水通进自来水管作饮料;另设粪公司,除却污□。要使人人知道卫生的重要,人人须有这种常识。还有,譬如小江桥下的河,急宜将河沿之旧屋一概打倒,用以填河,筑成马路,可通汽车、电车,较之现在乘坐黄包车有趣得多,就是比用二人抬的轿子也有趣得多。所以要卫生,并非做不到,只要大家弃了目前的小利,竭力去宣传,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使个个人都知道他的利弊,达到不得不去做的地位。譬如数千年来之专制政府,根深蒂固,那里容易动摇!可是久为之,竟有辛亥革命之一日。这就是大家着力,依赖自己的工夫。我的意思只有如此,我又觉得混杂。总之,我的话:须自动而去除依赖性,那末,无论什么事,就可做得到的。
(此文1923年6月6日,吕湘南、张彭年记录。)
据绍兴《越铎日报》,1923年6月8-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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