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温导致高热口渴黄染，溢胆液引发鸱张面赤目黄的症状

二、风　温

医案一

袁某，女，33岁。初诊：1979年12月3日。主诉：发热6天，咽痛，头痛。病史：患者持续高热6天，咽喉疼痛，头痛，四肢酸楚，恶心，上腹部不适。舌脉：舌根白腻，前半苔黄少润，脉细数。检查：体温39℃，神志清晰，面赤，巩膜轻度黄染，咽部充血，扁桃体Ⅰ度肿大，口唇干燥。化验：血白细胞350～800/mm³，谷丙转氨酶95U，一分钟胆红素1.80mg%，总胆红素2.04mg%，新鲜尿找到巨细胞病毒包涵体。辨证：风温时邪，挟湿交阻，有化热转气之象。诊断：巨细胞病毒感染。风温变证。治法：先拟清浊泄热。方药：大豆黄卷12克，炒牛蒡子5克，桑叶9克，炒杭菊花9克，炒黄芩9克，连翘9克，金银花12克，金荞麦30克，瓜蒌皮9克，广郁金9克，炒枳壳9克，益元散9克（包），钩藤9克（后下）。3剂。二诊：12月6日。热势壮盛，起伏不解，汗出不畅，头痛口干，巩膜色黄，胸闷不畅，右胁下按之疼痛，脉细滑数，舌苔黄腻满布，舌质边红。邪湿交遏，瘀热在里，少阳气郁，胆液外溢，拟予清温达邪，化湿泄热。处方：大豆黄卷12克，茵陈30克（另煎冲入），矮地茶15克，大青叶12克，炒栀子9克，连翘9克，金银花30克，瓜蒌皮9克，白花蛇舌草30克，炒黄芩9克，甘露消毒丹12克（包）。3剂。三诊：12月9日。热势朝衰暮甚，头痛，无汗，巩膜色黄，胸闷不畅，脉虚弦而带滑数，舌苔黄腻，质红，湿热薰蒸，气阴受烁，邪盛正虚，拟仿白虎加人参法。处方：人参9克（另煎冲入），生石膏30克（先煎），忍冬藤30克，杏仁9克，炒黄芩9克，炙远志3克，茵陈15克（另煎冲入），猪殃殃30克，炒赤芍15克，左秦艽9克，广郁金9克，白花蛇舌草30克，连翘9克，甘露消毒丹12克（包）。3剂。四诊：12月12日。得汗热势大减，口干较缓，头痛胸闷亦瘥，惟巩膜仍黄染，脉转濡数，舌苔黄腻渐化，质红已淡。温邪虽获透达，温热逗留未彻，再守原方，宜慎饮食，以防反复。五诊：12月14日。身热已退，巩膜黄染渐淡，脉濡数带滑，舌根黄腻未化净，质偏红，法当清理湿热余邪而和胃气，竹叶石膏汤加味调治。处方：人参9克（另煎冲入），生石膏9克（先煎），茵陈15克（另煎冲入），广郁金9克，连翘9克，忍冬藤15克，秦艽9克，炙远志3克，猪殃殃30克，炒桑枝12克，淮小麦15克，白杏仁9克，淡竹叶15克，白花蛇舌草30克，益元散9克（包），谷芽12克。患者住院2周，身热逐减，乃至退尽，体检：巩膜无黄染，咽部（-），化验：白细胞上升至4400/mm³，肝功能恢复正常，尿检未找到巨细胞病毒包涵体，痊愈出院。

【按】 温病学家陈平伯称：“风温为病，春月与冬季居多。”吴坤安亦谓：“凡天时晴暖，温风过暖，感其气者，即是风温之邪。”由于风温属阳邪燥热，燥热从金，热归阳明，常先犯肺胃，症见身热，咳嗽、烦渴。然本案初起并无咳嗽，临床表现高热口干，巩膜黄染，右胁下疼痛，显系少阳、阳明湿热交遏，客邪再至，内外相引，煽动木火燔灼，胆液泄溢，致热势鸱张，面赤目黄，乃风温之变证。复以湿邪挟热内郁，耗伤气阴，故身热逾旬不解，脉见虚弦，实验室检查，白细胞仅350～800/mm³，提示邪盛正虚，预后堪虑。证变则论治亦更，遂仿白虎加人参法，参入化湿泄热之品，3剂而热衰，6剂而热平而黄退，效如桴鼓。夫医者必须知常达变，深思果断，毋失时机。若惟务按图索骥，因循贻误，又安能咎药石之无灵耶！

引自《张镜人医案》

医案二

风温春温：殷某，男。体温39.9℃，脉数（142次/分），此春温证之重者也。病甫6日，精神殊觉困顿，舌光红起刺。2日之中，冀其速解，不解则缠绵时日矣。鲜生地黄24克，知母、玄参、黄芩、连翘、青蒿各9克，天花粉、车前子（包）各12克，郁金3克，鲜石菖蒲6克。二诊：其热一如昨日，夜间两颧发赤，舌红起刺，咳不甚剧而痰多，神志迷蒙，邪陷心包。心包者，实指中枢神经也。南沙参9克，鲜生地黄2克，带心麦冬9克，带心连翘12克，桑白皮12克，陈胆南星3克，远志6克，白茅根30克，紫雪丹1.2克（每4小时服0.2克）。

【按】 本案系春温重症，里热伤津，故病甫6日，精神困顿，舌光起刺。首方重用甘寒养阴，配以苦寒直清里热。二诊以邪陷心包，故加紫雪，以清热解毒，开窍镇痉。

引自《章次公临证医案》

医案三

某男。体温39.℃，谵语见于病起之第3日，在肠伤寒殊为少见。呼吸紧张，时有痰凝于喉间，咯吐不爽，此温邪首先犯肺之候。桑白皮9克，地骨皮9克，连翘12克，知母9克，薏苡仁9克，葶苈子9克，地龙9克，远志4.5克，瓜蒌子9克（玄明粉9克同捣），生甘草2克。二诊：气略平，入夜两颧发赤。如见神蒙，便是逆传心包之候。生麻黄2克，生石膏30克，光杏仁9克，甘草3克，淡黄芩9克，地龙9克，桑白皮9克，远志4.5克，陈胆南星2克，石菖蒲9克。

【按】 热邪迫肺，灼液为痰，肺气阻痹而咳喘，乃为风温必有之证。首诊用桑白皮、地骨皮，连翘、知母、地龙以泻肺经之热；葶苈子、薏苡仁、瓜蒌子以消痰利肺；远志祛痰宁神；玄明粉与瓜蒌子同捣，既可清化热痰，又兼通里荡邪。二诊用麻杏石甘加黄芩、桑白皮、地龙开闭泄热；陈胆南星、石菖蒲、远志以祛痰宁心。痰热廓清，则可免逆传心包之险。

引自《章次公临证医案》

医案四

某男。身热自汗出而不能解者，是为风温。病5日，从未得便。凡温邪皆下不嫌早。粉葛9克，淡黄芩9克，地枯萝12克，春柴胡9克，连翘9克，望江南30克，栀子9克，菊花9克，赤茯苓9克，郁李仁12克。

【按】 病人服本方3剂后，即热退身凉。其后曾因纳谷欠香，神倦，复诊2次。先生以异功散加味给予调理善后。由此足见“温邪下不嫌早”，确是经验之谈。方中郁李仁、望江南均是通便药，而望江南通便作用缓和而可靠，且无腹痛和继发便秘等副作用，因此用于热性病很是安全，但此药必须浓煎，否则效果较差。

引自《章次公临证医案》

医案五

某男。1941年2月4日初诊。排便有白色黏液，胃之右侧作痛，病灶在肠之象，昨日因高热而咳吐红色之痰，予凉膈散。玄明粉（冲）、栀子各9克，黄芩12克，青蒿、桑白皮各9克，生大黄4.5克（后下），净连翘12克，薄荷6克（后下），杭白芍9克，淡竹叶30片。二诊：所咯之血，稀散不凝，自觉右胁痛，入夜有迷蒙状，此热高也。玄参9克，天花粉9克，连翘9克，白薇12克，麦冬9克，牡丹皮10克，知母9克，金银花12克，黄芩9克，青蒿9克，芦根30克。三诊：肺炎，因高热而吐红色之沫，右胁痛，喉间痰声漉漉，此温邪苜先犯肺，入夜迷蒙，有逆传之象。北沙参6克，桑白皮9克，麦冬9克，生石膏15克（先煎），芦根30克，桔梗6克，知母、贝母各9克，卷心竹叶30片，京玄参9克，地骨皮9克，淡黄芩9克，葶苈子9克，杭白芍9克，苏合香丸1粒（化服）。

【按】 此例壮热陡作，伴有胸痛痰鸣，咯吐血沫，而外无恶寒之情，内乏阴津之供，其热郁肺而不得泄，势必下迫，以大肠与肺相表里，故“排便有白黏液”，《内经》中所谓“肺移热于大肠”也。凡疾病之始，其外证尚未毕具，每贻辨证以困窘。此例初诊称其“病灶在肠”，迨三诊方确断其为“温邪首先犯肺”，先生不讳言其误，坦然修正诊断，且案中绝无一辞以文饰，其实事求是精神，堪作后学之楷模。此例初起，虽按西医辨病，定位不确，然其施治则仍遵中医传统，是以末致与证情相扦格。首方用黄芩、栀子、连翘、薄荷、竹叶、桑白皮等味，清泄上焦郁热；又以降泄之大黄、玄明粉，因势利导，借阳明为出路，方药颇有力量。奈其时邪热鸱张，未能奏功。二诊因邪热炽盛与阴津亏耗之症状愈益突出，故立方从育阴清热着手。三诊之方，则系通过确诊。针对其证情之热壮阴耗、痰热阻肺、闭窍迫肠，而兼采自虎、增液、泻白以及葶苈大枣泻肺汤诸方之长，并加清心开窍之品而成。方用石膏、知母、贝母、桔梗以清热宣肺化痰；取泻白散中之地骨皮、桑白皮，益以黄芩，上泻肺热而疗胸痛痰红，下清大肠而除白色黏液；用卷心竹叶、苏合香丸以清心开窍；仿增液汤之用玄参、麦冬，并伍以北沙参、白芍、芦根，以救其亏耗之阴津；其用葶苈子者。以葶苈子“走肺经气分，兼走大肠，从上下降”（节引自《温病条辨·儿难》），仍冀肺中伏热痰浊，借大肠为出路。立意周密，选药精当。

引自《章次公临证医案》

医案六

某男。平卧则喘，痰有铁锈色，左肋痛，此王者皆肺炎之证候。初起曾有战栗，壮热而神蒙者，属大叶性肺炎。生麻黄4.5克，桔梗6克，生石膏12克（研末另吞），黄芩6克，葶苈子6克，杏仁泥12克，杭白芍9克，桑白皮9克，甘草4克，鲜芦根30克（去节）。二诊：痰中仍有铁锈色，肺循环郁血故也。两脉细数不整，平卧则气逆，此二者皆循环系病。病虽因咳而起，治咳尚是次要。麻黄所以为此症主要药，即因其能亢迸血压，消失郁血故也。生麻黄4.5克，升麻4克，车前子12克（包），五味子4克，桔梗9克，海蛤壳24克（先煎），葶苈子9克，杏仁15克，杭白芍12克，桑白皮9克，紫菀9克，甘草4克。

【按】 大叶性肺炎辨证多属痰热壅肺。方用麻杏石甘汤加味，一则用其宣肺达邪，一则以其清热化痰。方中生石膏研末吞服，在于清热之功较煎服为优。近世张锡纯先生常用此法。以治温热病壮热之证。

引自《章次公临证医案》

医案七

董某，男，59岁。1983年2月28日。内热外感，咽痛鼻塞，身冷乏力，舌苔白腻，脉象弦滑而数，宜以清解。生石膏30克（先煎），杏仁泥10克，板蓝根15克，生知母、黄柏各10克，大青叶10克，蝉蜕10克，金银花10克，青连翘10克，霜桑叶10克，杭菊花10克，滑石块15克，橘络20克，黄芩10克，瓜蒌30克，芦根15克。3剂。

【按】 内热外感，孔老常以桑菊银翘白虎和方加减，咽痛者，加蝉蜕、大青叶，甚者加板蓝根。

引自《孔少华医案实录》

医案八

辽宁赫某幼子，年5岁。得风温兼喘促证。病因：季春下旬，在外边嬉戏，出汗受风，遂成温病。医治失宜，七八日间又添喘促。证候：面红身热，喘息极迫促，痰声漉漉，目似不瞬。脉象浮滑，重按有力。指有紫纹，上透气关，启口视其舌苔白而润。问其二便，言大便2日未行，小便微黄，然甚通利。诊断：观此症状况已危至极点，然脉象见滑，虽主有痰亦足征阴分充足。且视其身体胖壮，知犹可治，宜用《金匮》小青龙加石膏汤，再加杏仁、川贝母以利其肺气。处方：麻黄一钱（1钱≈3克），桂枝尖一钱（1钱≈3克），生杭白芍三钱，清半夏二钱，杏仁二钱（去皮捣碎），川贝母二钱（捣碎），五味子一钱（捣碎），干姜六分（1分≈0.3克），细辛六分，生石膏一两（1两≈30克）捣细。共煎汤一大盅，分2次温服下。方解：《金匮》小青龙加石膏汤，原治肺胀咳而上气烦躁而喘，然其石膏之分量，仅为麻黄桂枝2/3（《金匮》小青龙加石膏汤，其石膏之分量原有差误，曾详论之），而此方中之生石膏则十倍于麻黄桂枝，诚以其面红身热，脉象有力，若不如此重用石膏，则麻黄、桂枝、姜、辛之热，即不能用矣。又《伤寒论》小青龙汤加减之例，喘者去麻黄加杏仁，今加杏仁而不去麻黄者，因重用生石膏以监制麻黄则麻黄即可不去也。复诊：将药服尽1剂，喘愈强半，痰犹壅盛，肌肤犹灼热，大便犹未通下，脉象仍有力，拟再治以清热利痰之品。处方：生石膏二两（捣细），瓜蒌子二两（炒捣），生赭石一两（轧细）。共煎汤2盅，分3次徐徐温饮下。效果：将药分3次服完，火退痰消，大便通下，病遂痊愈。

【按】 此案曾登于《全国名医验案类编》，何廉臣评此案云：“风温犯肺胀喘促，小儿尤多，病最危险，儿科专家，往往称为马脾风者此也。此案断定为外寒束内热，仿《金匮》小青龙加石膏汤，再加贝母开豁清泄，接方用二石蒌子等清镇滑降而痊。先开后降，步骤井然。惟5岁小儿能受如此重量，可见北方风气刚强，体质茁实，不比南方人之体质柔弱也。正惟能受重剂，故能奏速功。”观何廉臣评语，虽亦推奖此案，而究嫌药量过重，致有南北分别之设想。不知此案药方之分量若作1次服，以治5岁孺子诚为过重。若分作3次服，则无论南北，凡身体胖壮之孺子皆可服也。试观近今新出之医书，治产后温病，有一剂用生石膏半斤（1斤=500克）者矣，曾见于刘蔚楚君《遇安斋证治丛录》，刘君原广东香山人也。治鼠疫病亦有一剂用生石膏半斤者矣，曾见于李健颐君《鼠疫新篇》，李君原福建平潭人也。若在北方治此等证，岂药之分量可再加增乎？由此知医者之治病用药，不可定存南北之见也。且愚亦尝南至汉皋矣，曾在彼处临证处方，未觉有异于北方，惟用发表之剂则南方出汗较易，其分量自宜从轻。然此乃地气寒暖之关系，非其身体强弱之关系也。既如此，一人之身则冬时发汗与夏时发汗，其所用药剂之轻重自迥殊也。尝细验天地之气化，恒数十年而一变。仲景当日原先着《伤寒论》，后着《金匮要略》，《伤寒论》小青龙汤，原有5种加法，而独无加石膏之例。因当时无当加石膏之病也。至着《金匮》时，则有小青龙加石膏汤矣，想其时已现有当加石膏之病也。忆愚弱冠时，见医者治外感痰喘证，但投以小青龙汤原方即可治愈。后数年愚临证遇有外感痰喘证，但投以小青龙汤不效，必加生石膏数钱方效。又迟数年必加生石膏两许，或至二两方效。由斯知为医者当随气化之转移，而时时与之消息，不可拘定成方而不知变通也。

引自《医学衷中参西录》

医案九

天津陈某，年46岁。得风温兼伏气化热病。病因：因有事乘京奉车北上时，当仲夏归途受风，致成温热病。处方：薄荷叶三钱，青连翘三钱，蝉蜕二钱，知母六钱，玄参六钱，天花粉六钱，甘草二钱。共煎汤一大盅，温服。复诊：翌日复延为诊视，言服药后周身得微汗，而表里反大热，咳嗽音哑益甚，何以服如此凉药而热更增加，将毋不易治乎？言之若甚恐惧者。诊其脉洪大而实，左右皆然，知非重用石膏不可。因谓之曰：此病乃伏气化热，又兼有新感之热，虽在初得亦必须用石膏清之方能治愈。若果能用生石膏四两，今日必愈，吾能保险也。问石膏四两一次全服乎？答曰：非也。可分作数次服，病愈则停服耳。为出方，盖因其有恐惧之心，故可使相信耳。处方：生石膏四两（捣细），粳米六钱。共煎汤至米熟，取汤4盅，分4次徐徐温饮下。病愈不必尽剂，饮至热退而止。大便若有滑泻，尤宜将药急停服。复诊：翌日又延为诊视，相迎而笑曰：我今热果全消矣，惟喉间似微觉疼，先生可再为治之。问药4盅全服乎？答曰：全服矣。当服至3盅后，心犹觉稍热，是以全服，且服后并无大便滑泻之病，石膏真良药也。再诊其脉已平和如常，原无须服药，问其大便，3日犹未下行。为开滋阴润便之方，谓服至大便通后，喉疼亦必自愈，即可停药勿服矣。(www.xing528.com)

【按】 其得病之翌日，即延为诊视，起居如常，惟觉咽喉之间有热上冲，咳嗽吐痰音微哑，周身似拘束酸软。脉象浮而微滑，右关重按甚实，知其证虽感风成温，而其热气之上冲咽喉，实有伏气化热内动也。若投以拙拟寒解汤原可一汗而愈。然当此病之初起而遽投以石膏重剂，彼将疑而不肯服矣。遂迁就为之拟方。盖医以救人为目的，正不妨委曲以行其道也。

引自《医学衷中参西录》

医案十

邑北境赵某，年近三旬。于孟秋得风温病。病因：孟秋下旬，农人忙甚，因劳力出汗过多，复在树阴乘凉过度，遂得风温病。证候：胃热气逆，服药多呕吐。因此屡次延医服药，旬余无效。及愚诊视，见其周身壮热，心中亦甚觉热，五六日间饮食分毫不进，大便数日未行。问何不少进饮食？自言有时亦思饮食，然一切食物闻之皆臭恶异常，强食之即呕吐，所以不能食也。诊其脉弦长有力，右部微有洪象，一息五至。诊断：即此证脉相参，知其阳明腑热已实，又挟冲气上冲，所以不能进食，服药亦多呕也。欲治此证当以清胃之药为主，而以降冲之药辅之。则冲气不上冲，胃气亦必随之下降，而呕吐能止即可以受药进食矣。处方：生石膏三两（捣细），生赭石一两（轧细），知母八钱，潞党参四钱，粳米三钱，甘草二钱。共煎汤一大碗，分3次温服下。效果：将药3次服完，呕吐即止，次日减去赭石，又服1剂，大便通下，热退强半。至第3日减去石膏一两，加玄参六钱，服1剂，脉静身凉，而仍分毫不能饮食，憎其臭味如前。愚晓其家人曰：此病已愈，无须用药，所以仍不饮食者，其胃气不开也。胃之食物莫如莱菔，可用鲜莱菔切丝香油炒半熟，而以葱酱做汤勿过熟，少调以绿豆粉俾服之。至汤作熟时，病患仍不肯服，迫令尝少许，始知香美，须臾服尽2碗，从此饮食复常。病患谓其家人曰：吾从前服药十余剂，病未见愈，今因服莱菔汤而霍然全愈，若早知莱菔汤能如此治病，则吾之病不早愈乎？其家人不觉失笑。

【按】 此方乃白虎加人参汤又加赭石，为其胃腑热实故用白虎汤，为其呕吐已久故加人参，为其冲胃上逆故又加赭石也。曾记弱冠时，毗邻有病外感痰喘者，延邑中老医皮某，投以小青龙汤1剂喘即愈，然觉胸中似有雾气弥漫不能进食。皮某曰，此乃湿气充盛，是以胃气不开也，此当投以开胃之剂。为疏方，用《金匮》之苓桂术甘汤，煎服后未半刻，陡觉胸中阴霾顿开，毫无障碍，遂能进食，见者皆惊其用药之神奇。夫皮君能如此用药，诚无愧名医之目。而益叹经方之神妙，诚有不可令人思议者矣。此因一用莱菔，一用古方，均开胃于顷刻之间，故附志之。

引自《医学衷中参西录》

医案十一

倪某，女，73岁。初诊：1991年11月28日。主诉：发热50余天，伴轻咳。患者发热10余天，体温持续38～39℃，轻咳，曾在外院做血培养，胸片、肝肾功能、AFP等多项检查，均未见异常，血沉128U。11月21日在金山中心医院摄片示：“右下肺炎”，因家在青浦，就近治疗，今在家属伴同下来本院门诊。现体温38℃，血沉104U，干咳不畅，自汗盗汗，脉弦滑，苔薄腻根厚。素体阴亏，风温犯肺，再连日久，耗伤津液，当予清气透营，滋阴清热，清骨散加减。炙鳖甲10克，银柴胡5克，白薇10克，地骨皮10克，炒黄芩10克，天冬15克，麦冬15克，橘红10克，鱼腥草20克，川贝母10克，浙贝母10克，黄芪15克，生地黄20克，炙甘草5克，赤芍10克。二诊：1991年12月2日。药后身热即退，腹胀亦减，胸闷不舒，纳欲欠香，脉弦细，苔薄根腻，前法已效，再宗上法出入。银柴胡5克，白薇10克，天花粉20克，南沙参15克，北沙参15克，白术10克，白芍10克，地骨皮10克，化橘红10克，半夏10克，炒枳壳10克，川厚朴5克，黄芪20克，茯苓15克，五味子5克。三诊：1991年12月6日。诸症好转，自汗未净，脉细，苔已转薄，前法出入。黄芪20克，白术10克，白芍10克，防风10克，茯苓15克，半夏10克，丹参10克，南沙参15克，北沙参10克，枳壳10克，五味子5克，炙甘草5克，桂枝5克，制天南星5克。随访：1992年1月20日。胸片随访，肺部阴影消失，炎症吸收，血沉24U。

【按】 桑菊饮乃辛凉轻剂，主治风温初起，邪袭肺卫之证，但若热邪内传，营阴受伤，则鞭长莫及，本案即属温邪不解，留连日久，入于阴分之证，非桑菊饮所能奏效。吴鞠通曾立青蒿鳖甲汤，并指出“邪气深伏血分，混处血络之中，不能纯用养阴，又非壮火更不得任用苦燥”，要言不繁，阐明治则，案中所用清骨散加减即有其意。

引自《何承志医案》

医案十二

郑某，男，3岁。初诊：1979年11月24日。主诉：高热5天，某医院儿科诊断为病毒性感冒。经青霉素、克感敏、吗啉胍治疗，表热虽减而里热甚炽。腹胀，大便3日未行。诊查：口腔及舌尖溃疡糜烂，齿龈肿痛，日夜啼哭，不能吞食。苔黄厚腻，口臭，唇燥焦板，脉数。辨证：温邪挟滞，阳明积热上蒸。治法：拟清阳明之热，导大肠之滞。处方：生地黄10克，生石膏20克，知母10克，竹叶10克，生大黄5克（后入），人中黄5克，鲜芦根1支，山羊角10克，连翘10克，金银花10克，牡丹皮6克。2剂。另冰硼散搽口腔溃疡处，蜜锭1只，通便。二诊：11月26日。经用蜜锭之后，下燥屎多枚，奇臭；热势较减，口腔及舌尖溃疡减少。苔黄化薄，舌红唇燥有改善。仍守原治。处方：生地黄15克，生石膏20克，生大黄5克，桑叶6克，菊花6克，甘草3克，连翘10克，金银花10克，山羊角10克，鲜芦根1支。3剂。三诊：11月29日。昨晨大便自行，色深褐，成形。此乃大肠之滞和小肠宿垢仍胶结未下。苔根黄，舌尖红，口疮糜烂较前改善。再拟清上导下。处方：生石膏20克，生地黄10克，人中黄5克，知母6克，连翘10克，金银花10克，黄芩9克，枳实炭9克，竹茹9克，鲜芦根1支，麦芽15克。3剂。四诊：12月2日。3天来连续下深褐色酱粪3次，今日粪便色泽转黄。口舌糜烂完全消退。齿龈仍疼痛。苔化净，脉小软。余热未清，胃阴已伤。拟清热养阴，以为善后。处方：生地黄10克，南沙参10克，生石膏15克，知母6克，竹茹6克，鲜芦根1支，甘草3克，连翘10克，麦芽10克，山楂炭6克。3剂。药后病愈。

【按】 此例病起于外感风温，内伤食滞，温邪挟滞，阳明经府同病。虽经退热、抗菌、抗病毒治疗，但胃肠邪滞未得宣导，温热之邪由表入里，与有形之积滞固结肠胃，充斥上下，热与积并，故腹胀，3日不得大便；邪热循阳明脉络上炎，以致口腔溃疡，龈肿胀溢，口臭舌碎；热盛灼伤津液，故唇燥焦板，舌质红绛。王氏辨证抓住温邪挟滞，阳明经府同病，积热上蒸这一要点，立法施治，始终以清上导下为主，取白虎、凉膈、玉女煎诸方化裁而获显效。王氏对于外感热病，非常重视胃肠积滞这一因素。他常说：“温病热邪稽留不解，每由肠滞之未导而使邪热有所凭藉，尤以童孩为多见。特别在应用抗菌类药物后，热势虽减而里滞未达，邪无出路，导致身热不清，纳呆便艰，苔黄厚腻之证，延久脾胃受伤，每为疳积之渐。”

引自《王正公医案》

医案十三

顾某，男，23岁。诊查：温邪外侵，由肺及胃，壮热8日，有汗不解，口渴引饮。唇红便秘，咳嗽痰多。脉象滑数，舌红苔黄。辨证：无形之温热与有形之痰浊互阻上焦，病势方张。治法：故拟清温泄热，肃肺涤痰，太阴阳明并治。处方：生石膏30克，知母10克，前胡10克，牛蒡子10克，蝉蜕3克，桑叶6克，连翘10克，浙贝母10克，瓜蒌皮10克，金银花10克，竹叶10克，天花粉15克，鲜芦根1尺（1尺= 33.3厘米）。3剂。药后第3天热退证除。

【按】 本例风温热聚太阴、阳明，证现烦躁口渴引饮，痰多咳逆，虽大便秘结，但无唇焦齿燥、矢气、谵语等阳明腑实证候，其邪热尚在肺胃之分。故方取白虎汤合银翘散加减以清泄肺胃，使之不致化燥传营。这符合《伤寒论》阳明经证的治法。

引自《王正公医案》

医案十四

吕某，男，32岁。诊查：温邪上受，由肺逆传心包，壮热4日，陡然神志昏迷，谵语烦渴，痰鸣气逆。脉滑数，舌绛苔黄，津液干燥。辨证：症情危重，将次痉厥。治法：急拟清营泄热，涤痰开窍之治，以冀应手。处方：鲜石斛30克，鲜生地黄30克，天竺黄10克，陈胆南星10克，桑叶9克，连翘心10克，金银花10克，前胡15克，天花粉15克，牡丹皮10克，川贝母6克，石菖蒲5克，钩藤15克。另方：万氏牛黄清心丸2粒，用竹沥油化服；鲜芦根、鲜白茅根各30克。煎汤频饮，2剂。二诊：投清营泄热、涤痰开窍之剂，今神志较清，热势亦减，痰鸣喘急渐平，舌津得润，苔黄化薄，转机兆也，尚虑传变。再以前法增删。处方：鲜石斛30克，鲜生地黄30克，鲜芦根30克，鲜白茅根30克，前胡15克，桑叶10克，天竺黄10克，牛蒡子10克，金银花10克，连翘15克，竹叶12克，茯苓10克。另方：万氏牛黄清心丸1粒，研末，竹沥油化服。2剂。

【按】 本例风温之邪由肺逆传心包，症现神志昏迷、劫津化燥，方取清营泄热，开窍存津涤痰之治，3剂后即转危为安。

引自《王正公医案》

医案十五

秦某，女性，27岁，农民。因面部浮肿2周于1986年2月25日入院。患者3周前发热，咳嗽咽痛，经治疗热渐退，但仍有咳嗽咽痛。入院前2周起面部及下肢浮肿，小便短少而赤，口干苦，纳呆，舌苔黄腻质红，脉浮滑。体检：体温38.2℃，血压140/90mmHg（18.5/12kPa）（1千帕=7.5mmHg），面部浮肿，咽部充血，扁桃体肿大，下肢有轻度浮肿。化验：尿蛋白（），红细胞20～25/高倍镜视野，血象中白细胞9.6×10⁹/L，血沉80mm/h，血肌酐141μmo1/L，尿素氮8.9mmo1/L。中医辨证：感受风热之邪，致肺脾肾功能失常，水道不利，治以疏解清利。药用荆芥10克，薄荷6克，牛蒡子10克，杏仁10克，前胡10克，白茅根30克，赤茯苓、猪苓各10克，金银花30克，连翘10克。另肌注银黄针。服药3天，发热退，小便增多，浮肿退，咽痛减，咳嗽少痰，血压降至108/70mmHg（14.5/9.5kPa）。继进宣肺清利之剂，前胡10克，杏仁10克，浙贝母10克，桔梗6克，蝉蜕6克，陈皮10克，制半夏10克，鱼腥草30克，黄芩10克，白茅根30克。咳嗽时轻时甚，尿中红细胞时多时少。连续服药2周，咳少，尿蛋白消失，尚有少许红细胞、白细胞。至1986年3月19日出院。门诊随访半年，用肾二方和六味地黄丸调理，多次化验小便皆正常。

【按】 该病例感受外邪引起，故以疏解外邪为主。外邪解后，小便增多，浮肿亦消退，血压下降，尿化验好转，但红细胞时多时少。一般情况下，外邪解而尿中红细胞或蛋白尚多，治宜清利。

引自《叶景华医案》

医案十六

陆某，男，25岁，农民。因恶寒发热3天，咳嗽胸痛1天，于1978年9月25日住院。入院前3天起，恶寒发热，鼻塞，头痛，2天后咳嗽时左侧胸痛，发热增高。体检：体温39℃，急性病容，神清，血压126/68mmHg（17/9kPa），胸廓对称，左下肺叩诊稍浊，语颤增强，呼吸音减低，心率较快，无明显杂音。化验：血象中白细胞4.1×10⁹/L。胸部X线透视示左下肺炎。住院后中医诊治：恶寒发热4天，有汗不解，咳嗽时左侧胸痛，口渴喜冷饮，纳呆，大便秘结，4天未解，舌苔薄黄，脉滑数，风温之邪犯肺，肺热传于大肠，治以清解通腑。用金银花30克，鱼腥草30克，鸭跖草30克，金荞麦60克，黄芩15克，细柴胡9克，广郁金9克，生大黄9克（后下）。每日服药2剂。另用黄连5克，研末装胶囊，分3次吞服。并用黄芩苷30毫升加入5%葡萄糖液中静脉滴注。服药第2天大便解，热退至37.9℃，停用黄芩苷静脉滴注，前方去生大黄，加连翘15克，甘草5克。第3天热退至36.9℃，咳嗽咳铁锈色痰，胸痛减轻，舌苔薄黄质红。邪热未清，再以前方去细柴胡，改每日1剂。服3天，咳嗽少，胸痛减轻，肺部体征消失，纳增，胸部X线复查，肺部炎症已基本消散。于10月5日病愈出院。

【按】 该病例的临床症状和体征是典型的大叶性肺炎，中医辨证属风温犯肺，肺热较盛，移热于大肠而便秘，肠中积热更使肺热壅盛，故用药着重于清热，并以通腑。如大便解，第2天热即下降，其他症状亦好转。继续清解，肺部炎症较快消散，疗效是明显的。肺与大肠相表里，治疗此类病证往往清肺与通腑并用。

引自《叶景华医案》

医案十七

高某，男，23岁。始以畏寒发热，伴见咳嗽，经沪南医院胸部X线疑为“右中肺炎”，予“庆大霉素”“卡那霉素”等抗菌治疗，热未退（体温39～40℃），来院急诊，以右中肺炎收入病房。体温39℃，脉搏116次/分，血压90/60mmHg，白细胞总数7000/mm³，中性72%，淋巴细胞28%，入院后经中西药多方治疗无效，高热稽留，口渴，气促，胸闷烦躁，咳嗽较剧，脉浮数而芤。初诊：壮热已13天，（体温40℃）汗多不解，咳嗽气粗，胸闷烦躁，口渴溲黄，舌红苔黄腻，脉浮，重按无力。风温外受，热盛入里，熏蒸肺胃，痰热恋肺，肺炎叶焦，清肃之令不行，阳明邪热内炽，热盛迫津外泄，病延日久，气阴二伤，当此危急之际，非大将不能去大敌，拟人参白虎汤合栀豉汤出入。生晒参9克，生石膏30克，肥知母9克，竹叶9克，黑栀子6克，六一散9克（包），淡豆豉9克，带心连翘9克，云茯苓9克，芦根30克，甘草3克。二诊：昨进清热除烦生津之剂，发热已有下降之势，（体温上午39℃、中午37℃、晚间37℃）精神较前转佳，已能少量进食，微汗头痛，咳嗽胸痛，倦怠乏力，口干欲饮，小便短赤，舌质红，苔薄少津，脉浮而濡，清热即保阴，再拟原方，静观其效，同上方1剂。三诊：经投入人参白虎汤合栀豉汤2剂后，体温已趋正常（体温上午37℃、中午37℃、晚36℃）咳痰见畅，痰中挟血，右胸隐痛，纳呆乏力，舌红苔薄，脉濡滑，风温渐清，痰热未净，再拟清化痰热，兼护阴津。人参4.5克（另煎饮），鲜沙参9克，杏仁、薏苡仁（各）9克，冬瓜子15克，天竺黄6克，藕节9克，浙贝母9克，鱼腥草30克，云茯苓9克，淡竹叶9克，鲜芦根30克，黛蛤散（包）9克。药后诸症悉除，康复出院。

【按】 本案为感受风温时邪、化热入里，邪热熏蒸肺胃，并涉胸膈。故予白虎汤清热生津，伍栀豉宣胸中郁热，协白虎汤清心除烦，因高热稽留，届时已13天，须知壮热食气，热盛伤津，有正虚邪留不达之虑，故入人参益气生津，扶正达邪。吴鞠通曰：“若浮而且洪，热气炽甚，津液立见销亡，则非白虎汤不可”“若浮而且芤，金受火克，元气不支，则非加人参不可矣”。明确指出了白虎汤与白虎加人参汤应用区别所在。

引自《颜德馨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