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宇宙观与政治文化：禘和方中的祭祀结构

3．祭祀结构：禘和“方”

作为各种力量的分类结构，四方融合了凡神两界，并将商人之帝与自然力量和异族神灵融合为一个体系。由于与神沟通的根本手段是祭祀，四方宇宙观因此成为商代祭祀活动的根本结构；祭祀是与神界沟通的途径，商王独断祭祀权也就为独断政治统治权打下基础。从下面的例子中，我们将看到商王通过四方向神界祈祷、献祭、对话，以及提出请求，从而了解到四方是怎样起着祭祀重要结构作用的。

根据不同的祭祀目的，晚商对四方的祭祀可分为两大类：向神请求帮助的祈福祭祀，以及希望缓解所受灾难的消灾祭祀。祈福祭祀向神求雨、求佑、求丰。其中求佑可分为特殊情况下的求佑，如征战；或一般情况下求神庇护商之利益的祭祀。尽管这些祭祀的目的都是与帝和神沟通，但祭祀的对象往往是四方。祈福祭祀有两种基本形式：燎祭和禘祭。燎祭的对象极为广泛，包括祖先、山、水、云等自然力量。据姚孝遂统计，除商王祖先外，最常见的燎祭对象是四方；但在禘祭中，四方几乎是唯一的祭祀对象：

辛亥内贞：今一月帝令雨。四日甲寅夕……一二三四

辛亥卜内贞：今一月［帝］不其令雨。一二三四

辛亥卜内贞：禘于北，方曰勹，风曰。［年］。一二三四

辛亥卜内贞：禘于南，方曰，风［曰］

。年。一月。一二三四

贞：禘于东，方曰析，风曰劦。年。一二三［四］

贞：禘于西，方曰彝，风曰。年。一二三四（《合集》，14295）^[29](www.xing528.com)

以祈求为内容的占卜和禘祭有时以简略的形式出现，四方往往被简称为“方”：

其年于方受年　（《合集》，28244）

祈雨祭祀的对象同样是四方，如：

甲子卜：其雨于东方　（《合集》，30173）

第二类对四方举行的消灾祭祀，往往期望缓解商正在遭受的不幸与灾难，如疾病、灾难、恶风等。在这类祭祀中，商王祈求灾难结束，病苦远离，并使用牲祭和人祭（通常是羌俘）。如：

壬辰卜：其宁疾于四方。三羌九犬　（《屯》，1059）

以上证据表明，这些频繁又复杂的祭祀都是同神界沟通的方式。商王依靠四方结构举行祭祀沟通活动。然而，在所有祭祀中，没有一例直接以上帝为祭祀对象，而往往是以宇宙中各种力量为媒介，通过四方结构与神进行交流。因此，四方作为媒介，是祭祀的直接对象。人与神的沟通是神、媒介、人三者在四方宇宙结构中交会，而不是神、人直接交流。

在与神界的仪式交流中，四方是主要的结构。因此，商人祭祀仪式中最高级别的祭祀，即禘祭，也主要是针对四方的。姚孝遂《殷墟甲骨刻辞类纂》记录了75例禘祭，除3例以外，其余的均以四方为祭祀对象。其记录形式有“禘于方”、“方禘”、“禘于巫”或“巫禘”。其中凡涉及巫的禘祭，巫均写成“”。陈梦家、倪德卫（David Nivison）和艾兰都认为，巫在禘祭中意味着四个基本方向^[30]。此外，禘在卜辞中写为“”，代表禘祭、上帝和下帝（王族祖先）^[31]。从视觉形象来看“”和“”都含有四个基本方向、一个中心交会之点。艾兰指出，当“禘”作为动词使用时，有时“”被一个小方形代替，成为“”。这里，小方形象征“四方”^[32]。虽然从文字的成分来解释字义的方法值得商榷，但艾兰的分析看来与祭祀的背景相符^[33]。以上论述表明，与上帝沟通的禘祭是通过四方结构来进行、完成的，这对禘祭和帝字本身具有四方结构成分做出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