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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宇宙观与政治文化:宇宙结构与四方

时间:2023-12-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2.宇宙结构:四方“方”代表政治上和其他政体的疆域界线;而四方的含意则扩展为一个更全面的、包括政治疆域的宇宙空间结构。“方”与四结合为四方,这一组合使“方”超越了原政治单位的含意,获得宇宙观的新意。作为一种宇宙观结构,以及一个可以互换的表达方式,四方把神灵、人类、自然力,以及异族政体等宇宙间所有的力量按四个基本方向进行分类。异族侵袭、骚扰商域是一具体厄运,它同样经四方而来。

中国古代宇宙观与政治文化:宇宙结构与四方

2.宇宙结构:四方

“方”代表政治上和其他政体的疆域界线;而四方的含意则扩展为一个更全面的、包括政治疆域的宇宙空间结构。“方”与四结合为四方,这一组合使“方”超越了原政治单位的含意,获得宇宙观的新意。四方不再仅仅是界定政治中心的界线,而是代表着四个基本方向,同时界定祭祀和宇宙观的中心。

在甲骨卜辞中,四方这种宇宙观结构是通过几个可以互换的名称来表达的。一个是四方:东方、西方、南方、北方;另一个是四个方向:东、西、南、北;或干脆简用“方”。在为数不多的具体涉及四方的卜辞中,每方均有名称,并与相关的四方风名联系在一起。例如:

东方曰析风曰劦

南方曰因风曰

西方曰img1风曰彝

[北方曰]勹风曰 (《合集》,14294)

把这段文字同其他涉及风和四方的卜辞联系起来分析,专家们普遍认为,作为四个基本方向,四方与四风、风神有着密切联系[21]。在其他卜辞中,上面这种关于四方的完整记录有时就被简称为四方;或东、西、南、北,或仅称“方”。褅祭便是简称四方的例子。四方是褅祭的唯一对象,同时常常与风有关,方名与风名并提。对此的记载有详细的描述,也有简单的表示,如褅北,即祭祀北;褅南,褅西,甚至简化为褅于方。

“方”既是四方的简称,也可代表异族政体,这两个概念缺乏根本区别的,说明其使用上的重叠。二者都标志着商的界限:以异族“多方”政体为标志的政治疆域界限,以及以超越商控制的神祇、神力限定的宇宙观界限。下文的讨论将进一步揭示,作为方向以及结构分类概念,四方包括了居住在商外围的异族和居住在四个方向的神灵;就像使四面“来风”、“来雨”一样,这些神灵从遥远的地方对异族政体的活动施加影响。

作为一种宇宙观结构,以及一个可以互换的表达方式,四方把神灵、人类、自然力,以及异族政体等宇宙间所有的力量按四个基本方向进行分类。对商人而言,所有的力量都受制于超自然神帝,帝用这些力量来左右和决定商的凶吉与利益。大多数专家认为,在商神学中,帝是一种超自然、抽象的神,控制着神灵及自然界的一切力量[22]。围绕帝之概念的起源及演变的探讨历时已久。以赤塚忠、池田末利为代表的学者认为,帝最早是商人祖先,后来发展为抽象的宇宙之神[23]。陈梦家、伊藤道治、林巳奈夫等则认为,在商早期,帝既是控制自然力,也是控制商人祖先的抽象神。伊藤道治和林巳奈夫进一步指出,帝这一抽象神曾一度被用来同化那些与商有接触的异族神灵,只是到了商末,其代表范围才缩小,仅指商人的祖先[24]。爱诺(Robert Eno)则认为商帝其实始终是一个普通的或共同的概念——氏族祖先,后来才把被征服部族的自然神灵、神祇包括在内[25]。归纳以上观点,有关帝之起源及发展有两种对立的假设:帝从抽象的上帝发展为代表祖先的神,以及帝从代表祖先的神演变为抽象的神。尽管两种假设看似相反,但它们都共同表明帝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此概念的发展过程涉及了商族与异族间的相互作用;同时,在商神学中,帝起到了包容自然及异族神灵的作用。无论是发生在商早期或晚期,上帝概念吸收、融入异族神灵这一发现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这一发现对将要探讨的商宇宙观有着特殊的价值。下面的分析将显示,正是在商族上帝与自然力量、异族神灵的交会点上,四方宇宙观成为一个不可缺少的媒介。商人神学中,上帝同无数自然力量以及异族神灵在四方宇宙结构中被紧紧联系在一起。这些力量和神灵并非来自偶然的、无法预见的上帝意愿,而是按时空顺序,通过四方结构而来。风、云、神灵、丰收、灾难、疾病或异族侵袭等,并非直接发生在商域,它们经由四方而至中心——商。因此,它们来的方向成为重要的占卜对象。通过四方概念,商接受帝之意愿,以及沟通受帝遣派、由四方而来的自然力量、神灵;这些由四方而来的力量和神灵成为帝与商人之间的中介或使臣。

用四方而来的中介包括相当广泛的现象,主要可分为四大类:1)自然现象;2)厄运;3)来自外部的纳贡和侵袭;以及4)保佑、雨和丰收。

风、云、雨、电、虹等自然现象,被理解为上帝派来的使臣,它们从四方升陟,来往于神俗两界,从而传达帝的旨意。例如,风被认为是上帝的使者,称“帝史风”。[26]虹和云被视为从四方来的凶兆:

王曰:有祟

八日庚戌有各云自东img2

昃亦有出虹自北饮于河 (《合集》,10405b、10406b)[27]

丰收的关键——雨——被视为受帝遣派而来自四方的另一媒介:

癸卯卜今日雨

其自东来雨

其自南来雨

其自西来雨

其自北来雨 (《合集》,12870)(www.xing528.com)

第二类媒介是厄运。厄运受帝遣派,经由四方,带来祟、祸,和:

癸酉贞:旬有祟自东有来祸

癸酉贞:旬有祟自南有来祸 (《屯》,2446)

……惟西方我    (《合集》,33094)

对商来说,灾祸被厄运从四方,或直接从四方中的某方带来。异族侵袭、骚扰商域是一具体厄运,它同样经四方而来。“”和“艱”便是两个表示凶讯的字:

王曰:有祟。其有来

迄至七日乙巳允有来自西

友角告曰:方出侵我示田七十五人 (《合集》,6057a)[28]

第三类从四方取道而来的媒介是来访、纳贡,以及来自商外(异族)的侵害,这些外来活动、冲击被称为“来”。一个特殊意义的“来”是外来的访问和纳贡,包括象征性的和物质性的。进贡的内容有龟(来龟;《合集》,7076a)、草料(来刍,《合集》,102)、齿(来齿;《英》,886a)、马(来马;《合集》,9173)、牛(来牛;《合集》,9179)、妇女(来女;《合集》,668)、用于祭祀的羌俘(来羌;《合集》,226a)、犬(来犬;《合集》,21562)、木(来木,《怀》,1629)等。这些在我们看来是政治、经济行为的纳贡,被商人视为帝的意志体现。

除了以上提到的大量纳贡记录,“来”还意味着来自外部的力量和影响,诸如灾、神灵,以及异族侵袭。然而,多数的占卜记录是针对是否会有“来”,有的记载了“来”的数目,但未指出“来”的具体内容,如“奠来三十”(《合集》,9613b),或“戔来四十”(《合集》,438b)。这些记录可以被当作纳贡的资料,因为它们很有可能就是比如“来羌五十”(《合集》,226a)或者“来白马五”(《合集》,9177a)这类记录的缩写。但绝大多数记录既未提到“来”的内容,也未记下“来”的数目。从狭义上看,“来”是自外部的来访、纳贡;从广义上看,它代表了来自外族的力量和影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从外到内,经由四方结构对中心——商——产生的作用。下面四个例子涉及了对自四方“来”的占卜:

王曰:其自东来   (《合集》,914b)

有来自南以龟(《合集》,7076a)

丙申卜古贞:有来自西(《合集》,7112)

……韋贞:有来自北(《合集》,7121a)

第四类从四方来的媒介是:福佑(受侑)、雨,以及丰收(受年或受禾),它们同样被认为是受帝遣派从四方而来的。商王向帝、向山川河流、向其先祖、向四方祈求福祉与好的收成。正如下文详述的祭祀活动所展示,四方不仅是祭祀、祈祷的对象,同时也是一种路径和结构。唯有通过四方,福佑、雨、丰收才能降于商。例如,丰年自四方来:

乙未卜贞:今岁受年

不受年

南受年

东受年 (《合集》,36976)

以上证据表明,在商代,四方是一个把宇宙间所有力量进行分类的结构;各种力量通过四方途径来传达帝的意愿,从而对商的吉凶、利益、存亡产生影响。四方代表了商人的宇宙观念,在四方宇宙中,帝高高在上,他控制着一切,并把所有的自然力量和神灵结合在一起。

四方作为一种分类结构,同商的祭祀、政治活动有着直接联系。由于所有的力量、神灵都由四方分类,商王不但可以预测将会有什么“来”商,而且能分辨出它将通过何种力量、取道何方而“来”。运用四方知识,商王可通过祭祀对诸力量施加影响。因此,四方从分类结构演变成祭祀活动结构。下文将论证,商王通过四方与上帝及神界进行沟通、对话,并与之相互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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