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语林》：永遇乐，乐的读音是yuè吗？

《永遇乐》的“乐”读yuè吗？

辛弃疾的词作名篇《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脍炙人口。这个词牌名“永遇乐”的“乐”，人们历来都读作“快乐”的“乐”（lè），但是在9月7日晚上的《中华姓氏每日谈》电视节目中，主持人却把它念成了“音乐”的“乐”（yuè）。这种读法究竟有什么根据呢？我想提点个人的看法，与主持人商榷。

按照词学家的说法，每个词牌名的确定，一般都是有来历的。如果我们能了解其定名的本事，就不难知道它的含义，并进而准确地念出其中多音多义字的读音来。例如《齐天乐》这个词牌，据韩楚原为《白香词谱》所作的《题考》说：

《宋书·乐志》：“英勋冠帝侧，万寿永齐天。”于是“齐天”二字恒用以比寿。入宋，谱入乐章，成为曲名。……太宗时为庙堂宴享之乐章，嗣后散入民间，遂为词调牌名。

由此可知，“齐天”本为祝寿之词，后来谱入乐章，才被民间用作词牌名的。所以这个“乐”字是“音乐”的“乐”，应当读yuè。

那么，《永遇乐》的词牌名称是否也有来历呢？据毛先舒《填词名解》说：

《永遇乐》，歇拍调也。唐杜秘书工小词，邻家有小女名酥香，凡才人歌曲悉能吟讽，尤喜杜词，遂成逾墙之好。后为仆所诉，杜竟流河朔。临行，述《永遇乐》词诀别。女持纸三唱而死。

从这段故事中，实在看不出它同音乐有什么关系，但却与“欢乐”似乎有些瓜葛：郎才女貌且情趣相投，彼此爱慕而私通款曲，遂成鱼水之欢。后来杜秘书被流放河北，临行赋《永遇乐》词以表惜别。虽然其内容已无可考见，但想来不外乎回忆往日欢情，希望他年重逢，再续旧好。这种情景，显然是同“欢乐”挂得上钩的，“乐”字理应读lè而不读yuè。

此外，我们不妨撇开本事，只从字面上来分析。读作“永遇乐（lè）”，可以解释为“永远相聚在欢乐之中”。这反映了一对年轻恋人在诀别之时渴求重逢的愿望和心声，是顺理成章的。如果读作“永遇乐（yuè）”又该作何解释呢？

最后，再以两位前人对《永遇乐》词的读法和定音来证成我的观点。

其一是先师胡云翼教授。胡师生前是海内词学名家，专治宋词达三十多年。我在大学念书时，每逢周末晚上就去他家求教。他讲起辛词《永遇乐》时，从来都是念“乐”为lè的。以他的学问功底，恐怕不会念错吧。

其二是清代的词学名家、《词律》的作者万树。《词律》一书搜罗繁富，堪称详备，共录“调（词牌正体）六百六十，为体（包括别名、别体）千一百八十有奇”。为了便于读者检索，他将全部词牌按末字的读音分韵编排。据统计，末字为“乐”的词牌共25首。“乐”有yuè、lè二音，虽然古代都读入声，但分属觉、药两个韵部。万树将读yuè音的归在觉韵，将读lè音的归在药韵，为我们区别这两类词牌的读音提供了很大的方便。现据该书索引转录如下：

三、觉韵（“乐”读yuè）

①开元乐　②中兴乐　③清平乐(www.xing528.com)

④迎春乐　⑤黄钟乐　⑥三部乐

⑦齐天乐　⑧西平乐　⑨征部乐

⑩大圣乐　破阵乐

十、药韵（“乐”读lè）

①抛球乐　②归田乐　③倾杯乐

④天下乐　⑤思归乐　⑥贫也乐

⑦于飞乐　⑧长生乐　⑨长寿乐

⑩昼夜乐　逍遥乐　还京乐

永遇乐　夜半乐

从以上所录可以看出，《永遇乐》归在药韵，“乐”字应读lè；而《清平乐》的“乐”字经常有人读作lè，万树却归在觉韵，可见应当读yuè。

我想，主持人如果在主持节目之前看到过这个索引，也许不会把《永遇乐》读作“永遇yuè”了。

（原载20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