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元贬值对经济复苏及中日关系的影响

附录1—1　日元贬值趋势及其影响

(1998年6月)

一、日元贬值的趋势及其原因

自从1996年以来,日元对美元持续贬值,特别是1997年下半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之后,日元的贬值趋势进一步加快,11月、12月的平均汇率分别比上年同期贬值10.4%和12.1%。1998年5月,日元对美元月平均汇率比1996年1美元兑112.65日元的平均汇率下降了16.6%,6月15日进一步降到1美元兑146.43日元,是1990年以来最低水平,同比贬值23.1%。图1、图2描绘了包括日本在内的国家或地区汇率变动情况。

日元的贬值幅度已经与东亚金融危机受害国货币贬值幅度相接近。由于人民币对美元汇率近几年保持稳定,并略有升值,因此,按照6月15日的汇率计算,与1996年平均水平相比,人民币对日元的升值幅度达到23.6%。

图1　日元对美元汇率与1996年平均水平比较的变动幅度

图2　1998年5月各国或地区汇率与1996年平均汇率相比的变动幅度

造成日元持续贬值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

第一,90年代以来,日本经济始终未能走出泡沫经济崩溃后的困境,国内需求持续下降,经济衰退日趋明显,1997年度的经济增长率降到零以下,1998年1季度与上年同期相比出现了1.3%的负增长。与此同时,金融市场动荡不安,企业破产日益增多,失业率达到4.1%,是战后最高水平。人们普遍认为,日本经济已经陷入了严重的通货紧缩,短时期内很难恢复增长。产业界对政府采取的对策和经济调控能力深感失望,投资者对日本经济失去了信心。

第二,日本银行贴现率已经降到了0.5%的水平,远低于欧美等发达国家的利率水平。日本的证券市场长期低迷,投资回报率低,国内的需求下降导致设备投资锐减,资金在国内难于找到出路,只能大量转向海外市场。从1998年4月开始,日本全面实施金融改革,外汇市场完全开放,资本转移已经没有障碍,企业和个人可以自由换取美元并在国外设立外汇账户,进一步推动了资本外流的浪潮。据报道,日本各银行和养老基金管理机构正在把大量资金转到国外,在4月份外汇交易实现自由化的头10天内,日本的投资者就购买了210亿美元的外国债券和股票,创下历史最高纪录。由于投资者大量抛售日元换取美元,外汇市场日元供大于求,对美元的汇率一路下跌。

第三,日美两国政府纵容了日元贬值。日本拥有2 240亿美元外汇储备,仍然具有干预外汇市场的能力。但是,由于日元贬值符合日本的经济利益,有利于转嫁其国内经济矛盾,日本经济企划厅长官6月12日曾经公开承认:“不认为日元贬值会对日本经济产生负面影响。”因此,日本政府在4月投入200亿美元进行干预之后,就以单独干预难以取得明显效果为理由,放弃干预。从美国政府的立场来看,虽然阻止日元继续贬值有利于减少美国和日本之间的贸易赤字,但是如果通过降低利率等与日本协调行动,可能会造成资本回流和股市暴跌,影响美国经济的持续增长。因此,美国对于日本共同干预的要求采取了消极态度,美国财长鲁宾6月11日在上院财政委员会的发言中明确指出:“防止日元贬值必须由日本自身作出努力”,实质上排除了当时立即同日本共同干预外汇市场的可能性。鲁宾还曾经暗示可以容忍日元贬值到1美元兑150日元。美国政府的政策取向大大助长了外汇市场对日元的不安情绪。例如,5—6月所经历的几次日元暴跌都是起源于有关美国不予干预的讲话或传闻。

由于日元的连续暴跌进一步加大了引发新一轮金融危机的危险性,亚洲金融市场出现震荡,导致全球性股市下挫,开始直接影响到美国资本市场的稳定。迫于如此严峻的形势,6月17日,美日两国经过协商,终于联手干预外汇市场,使日元对美元汇率大幅度反弹,全球金融市场形势出现好转。但是,由于造成日元贬值的前两项因素今后一段时期内仍将继续发挥诱导日元贬值的作用,而且作为共同干预的条件,美国要求日本必须加快金融改革,解决不良资产问题,实施持久性减税措施,日本真正达到这些要求,还有很大的困难。另一方面,从美国的政策取向来看,如果日元贬值不超过150日元的大关,而且纽约股票市场能够保持稳定的话,今后与日本共同采取经常性干预政策的可能性不大。由此可以预见,今后一段时期日元还会出现贬值,6月25日,日元对美元汇率再度降至143日元左右的动向已经说明了这一点。根据日本野村综合研究所的研究结果,按照购买力平价测算,日元应当保持在147日元兑1美元的汇率水平。他们预测,日元的汇率将在较长时间内稳定在145～150日元的脚底水平。照此计算,今年的日元汇率将比1996年平均水平贬值20%～25%。

二、日元贬值对我国经济的影响

日元贬值对我国经济的有利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可以减轻我国偿还日元贷款的负担;第二,有利于我国从日本进口先进设备和技术。但是,日元贬值对我国经济的负面影响将更大。

1.日元贬值将使我国商品在日本市场的竞争力大大降低,加大我国实现出口增长目标的难度。

1996年我国对日出口占全部出口的20.8%,日本仅次于中国香港是我国第二大出口市场。1997年由于对日出口增长速度低于平均增长水平,市场份额下降到了17.4%。特别是进入1998年以来,对日出口出现负增长,1—5月累计下降5.7%,成为我国出口增长速度下滑的主要影响因素之一。(www.xing528.com)

造成我国对日出口增长减缓,直至出现负增长的主要原因之一是1997年以来的日元持续贬值。根据1996—1998年28个月的数据进行回归分析的结果,日元贬值的影响一般在两个月后表现最为明显,日元每贬值1%,对日出口的增长速度将下降4.6个百分点。照此模型计算,1998年如果日元与1997年相比平均贬值15%(即降到1美元兑150日元),我国对日出口将减少10%,相当于全国2%左右的出口额。

目前,日本国内利率水平低,通货膨胀率为零。因此,日本与韩国、东南亚等金融危机受害国有很大不同,货币贬值能够直接转化为出口商品价格的下降,国际竞争力明显提高。据《日本经济新闻》报道,由于日元贬值,日本对美国市场的钢材、水泥、纤维等材料出口急剧增加,其中H型钢材等已经20多年未出口到美国的产品最近又恢复出口,对中南美、中近东等地区的出口增长势头也非常明显。虽然日本与我国出口商品构成差别很大,形成直接竞争的商品不多,但是在钢材、化工产品、建筑材料等领域仍然存在着日本产品挤占我国出口市场的可能性。

由于日元大幅度贬值,以日本为主要出口市场的韩国、东南亚各国的出口必然遭受重创,国内生产和金融秩序也将受到冲击,会延缓这些国家经济恢复的进程,甚至有可能爆发新一轮金融危机。东亚各国的需求减少,会使我国对该地区出口继续下降。受近期日元大幅度贬值这一新的因素影响,1998年我国的外贸出口增长速度将比原预测的水平进一步下降1～2个百分点,回落到3%～5%的水平。

2.日元贬值将造成日商来华投资进一步下降,并影响我国利用外资的大环境。

1996年日资占外商直接投资协议额的比重是7.01%,1997年下降为6.57%。1998年1季度,我国利用外资出现恢复性增长,直接投资协议额比上年同期增长10.1%,但日商投资协议额减少了42.4%,日元贬值是造成日商来华直接投资下降的重要因素之一。

由于目前日本与欧美各国的利差较大,再加上外汇交易自由化的推动,日本资本将更多地流向完全开放的欧美等国金融市场。另一方面,背负不良资产沉重压力的日本金融机构被迫收缩信贷规模,也没有更多余力向直接投资企业提供更多资金。此外,我国国内市场疲软趋势也将影响部分以国内市场为主要投资目的企业的投资积极性。可以预见,1998年日本的来华投资下降幅度将达到30%～40%。

据联合国贸发会议等机构6月初发表的调查报告分析,由于日元贬值的影响,亚洲金融危机又有新的反弹,国际投资者对在亚洲的投资持观望态度日趋明显。接受该调查的300家企业,1997年末还表示亚洲地区是投资首选地区,但这次没有一家谈到在亚洲建厂问题。这些企业的投资方式也将发生变化,即由建立独资或合资企业转向收购当地企业的方式。另外,日元贬值会造成人民币贬值预期上升,观望情绪将会趋于严重。这些变化也将影响到我国利用外商直接投资的稳定增长。

3.日元贬值将会提高日本商品在我国市场的竞争力。

自从1995年以来,日本已成为我国进口商品的第一大来源国,占全部进口的比重超过20%。随着日元大幅度贬值,我国从日本进口继续增长,与国内进口需求整体的疲软势头形成对比。1998年1—5月,从日本的进口增长了3.6%,高于全部进口增幅2.1个百分点。随着日元继续贬值,日本商品的进口将会进一步增长。

1995年日元升值巅峰期间大批进入中国的日商投资企业,其产品有相当一部分返销日本国内。日元贬值将直接造成这些企业的出口成本上升、经济效益下降。因此,部分企业的产品将会转向内销,从而进一步加剧国内市场竞争程度。

除去上述影响之外,日元贬值还会造成我国对日服务贸易出口的减少。这些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是,我国的海外货物与服务净需求增量将比上年下降,由此造成的需求缺口将抵消一部分投资和消费增长对GDP增长的拉动效果,进一步加大我国实现年度经济增长目标的难度。

三、对策与建议

第一,在亚洲金融危机过程中,我国向国际社会作出了人民币不贬值的承诺,为维护亚洲乃至世界经济稳定而承担了重大责任。但是,我国在主要经济大国之间政策协调机制中没有相应的地位。这种权利与义务的不对等,会使我国在国际市场大的变动中处于被动地位。这次美国和日本纵容日元大幅度贬值,已对我国产生了巨大压力,在亚洲制造了新的市场动荡,是一种损人利己行为。为了避免再次发生类似情况,我方可主动建议在APEC或IMF机制下建立区域金融监督协商制度,要求美国和日本承担稳定金融市场的责任。

第二,采取强有力的政策措施确保外贸出口稳定增长。在目前的严峻形势下,有必要探讨全面调整退税政策的可能性和方式。据测算,如果将一般贸易出口退税率上调到14%,对降低出口成本将产生良好效果,我国目前的财政能力仍然可以承受。

第三,适当下调利率,降低企业生产和出口成本,进一步刺激消费和投资需求。

第四,扩大日本先进设备和技术进口,促进国有企业更新改造进程。但要防止日本厂商利用日元贬值的机会向我国倾销一般消费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