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礼俗：纳吉是六礼关键

“纳吉”是旧式婚姻礼俗六道程序的第三道。“纳采”和“问名”只是男女双方意向性的议婚，“纳采”是男方托媒人向女方提亲求婚，或者说是男女双方父母有对两家结亲的愿望；“问名”只是“纳采”礼仪的深化，即在双方意向一致的前提下，男方再托媒人询问女方的名字，这两道礼仪只是为合婚与否做准备，“纳吉”则是男女双方进入实质性的订婚阶段了。也就是说，婚姻礼俗进行到纳吉这一步，就表示男女的姻缘已经确定，何时成婚只是时间问题。是否进行“纳吉”礼仪是男女能否最后确定婚姻关系的标志，所以说“纳吉”是“六礼”的关键。

按照《仪礼·士昏礼》郑玄注，“问名”之后，男方要把男女双方的生辰时日“归卜于庙，得吉兆，复使使者往告，昏（婚）姻之事于是定”。占卜一般是在男方的家庙里进行，家庙是供奉家族祖先的地方，在此占卜，体现了古人“昏（婚）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礼记·昏义》）的婚姻本意，具有抚慰祖先在天之灵，祈求家族繁衍昌盛的愿望。占卜一定要得吉兆，才可以向女方送礼，告诉女方吉兆，这就是“纳吉”的含义。

用占卜的方法决定婚姻的成否被历代所信奉，尤其是皇室和贵族普遍采用这一方法。《南史·后妃列传》记载：“后废帝江皇后讳简珪，济阳考城人也。泰始五年，明帝访太子妃而雅信小数，名家女多不合。江氏虽为华族，而后父祖并已亡，弟又弱小，以卜筮吉，故为太子纳之。……太子即帝位，立为皇后。”为太子选妃，名门望族的娇贵小姐选不上是因为卜筮不合，而门第稍差的江氏入选，是因为“卜筮吉”。这样的事情绝不仅仅出现在南北朝，《隋书·后妃列传》记载：“炀帝萧皇后，梁明帝岿之女也。……炀帝为晋王时，高祖将为王选妃于梁，遍占诸女，诸女皆不吉。岿迎后于舅氏，令使者占之，曰吉。于是遂策为王妃。”

吉祥的占卜的卜辞成为后人祝贺婚姻的典故，其中有一段常见于书籍，这一段出自春秋战国时期。《左传·庄公二十二年》记载，陈国公子敬仲因为陈国政乱而出奔齐国政治避难，齐桓公让敬仲做国卿，敬仲推辞，担任了官衔较低的工正。齐大夫懿仲想把女儿嫁给他，于是就占卜吉凶，原书记载：“初，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当初，懿仲要把女儿嫁给敬仲而占卜吉凶。懿仲的妻子占卜后得吉兆，占卜的人说，凤凰将飞翔，鸣叫声响亮，妫氏的后代养育于齐姜；五代而昌盛，官位和国卿同列；八世以后没有人可以和他争强。这是一段表示婚姻大吉大利的卜辞，后人据此引申出祝贺婚姻美满、家庭昌盛的贺词，如“凤凰于飞”、“五世其昌”等等。唐朝诗人张说《安乐郡主花烛行》诗：“青宫朱邸翊皇闱，玉叶琼蕤发紫微。姬姜本来舅甥国，卜筮俱道风皇飞。……”其中“卜筮俱道凤凰飞”的典故就出于此段卜辞。

由于占卜用《周易》的卦爻辞晦涩难懂，民间掌握的人不多，难以普及，需要一种简单易行的方法来满足相信鬼神的心理要求。几乎在《周易》产生的同时，古人就有用木、火、土、金、水五种物质说明世界万物起源的“五行”思想，到了战国时代由于阴阳家方术之士的推衍，“五行相生相克”的思想颇为流行。到了汉代，五行和四时相结合，产生了星象之说，人们又把星象之说和人身相联系，认为星象的质是五行（如木星、火星、土星等等），人身受星象的影响，只要测得人身所含的五行，就能推测人生的命运。这就把人们朴素的自然观衍化成了最初的算命术。汉代王充的哲学著作《论衡》中有：“寅，木也，其禽（即生肖）虎也；戌，土也，其禽犬也。丑未亦土也，丑禽牛，未禽羊也。木胜土，故犬与牛羊为虎所服也。”反映了当初五行生肖相克说的雏形。算命术在汉代就在民间悄然兴起了。经过唐代李虚中、僧一行、桑道茂等人的推演，算命术开始确立。五代时期的徐子平（名居易）改进算命术，确定以人出生的年月日时四项立论，称为“四柱法”，就是以人出生年份的天干地支为第一柱，月份的天干地支为第二柱，日子的天干地支为第三柱，时辰的天干地支为第四柱，每一柱天干、地支各对应五行的一个字，四柱合起来就是八个字，然后再按照八个字所蕴涵的阴阳五行相生相克说进行演算，推测人的命运。这就民间俗称的“合八字”或“批八字”，正书的名称是“算命术”或称“子平术”。“算命术”的“相冲”、“相克”、“相和”的命理辞被编成顺口溜的形式后相对来说就容易记忆和运用，因此在民间很快传播，到宋代已经大众化了，并风靡于天下。确定男女婚姻吉凶的占卜在民间也就逐渐被“合八字”所代替。南宋吴自牧撰写的《梦粱录·嫁娶》记述当时的婚俗：“婚娶之礼，先凭媒氏以草帖子通于男家。男家以草帖问卜或祷签，得吉无克，方回草帖。亦卜吉媒氏通音，然后过细帖，又谓定帖。”草帖子写的是出生年月日时，卜吉或祷签就是请算命人“合八字”，“八字”合就过“定帖”，就是“纳吉”礼俗。(www.xing528.com)

“合八字”之前有些地方还有一个迷信的习俗，就是把媒人传来的“草帖子”（又称为“庚帖”）压在灶王龛下三天三夜，称为“压灶”，如果没有发生不吉利的事情才可以让算命先生“批八字”。这三天如果家里发生摔碗打锅、猪狗暴亡诸类事情都被视为不吉利。《中华全国风俗志·江苏卷》记载“凡男女两家愿结朱陈者，先将女宅年庚，用粗纸书就，由冰人成双交男宅压灶前炉下。三日内家中平安，然后持就星家合婚。三日内倘有碎碗破甑之事，谓之不祥，即托言不合，将草八字退还。”“碎碗破甑”和婚姻有什么关系，大概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除了“合八字”，还有其他一些卜婚的方法。例如“相术”订婚，就是用“看相”的方法确定婚姻。历史上最著名的用看相的方法结成联姻的例子当数吕公相刘邦了。《史记·高祖本纪》记载：“高祖竟酒，后。吕公曰：‘臣少好相人，相人多矣，无如季（刘邦，字季）相，愿季自爱。臣有息女，愿为季箕帚妾。’酒罢，吕媪怒吕公曰：‘公始常欲奇此女，与贵人。沛令善公，求之不与，何自妄许与刘季？’吕公曰：‘此非儿（尔）女子所知也。’卒与刘季。”刘邦这段婚姻所娶的就是大闹汉室的吕后吕雉。相术卜婚记载最多的是宋代，由于封建时代男女不宜见面，相术卜婚终究没有为通行的卜婚纳吉所采用。还有用骨牌、骰子卜婚的，用拆字卜婚的等等，在民间都不普遍使用。

“纳吉”作为确定婚姻关系的关键礼俗，虽然各个朝代用的名称有所不同，如唐代的“报婚书”、宋代的“相亲”、“插钗”，直到近代的“传庚”、“定亲”、“换帖”等等一直延续下来。现在仍旧可以看到“纳吉”礼俗的影子，如有的地区可见到的“订婚”、“请毛脚女婿”等等礼俗都是这一传统的表现。按照民间的习俗，行了“纳吉”礼后，就算确定了婚约，任何一方私自毁约就可能受到舆论的谴责，有的还要承担对方的经济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