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漫谈三国演义：揭秘马腾真实身份

《三国演义》里的马腾，是一个颇让读者喜爱的忠义英雄。关于他的事迹，小说中主要有以下几处：

董卓专权，十八路诸侯兴兵讨董，其中有西凉太守马腾一路人马。

李傕、郭汜祸乱京师，又是马腾领西凉兵众来勤王，一战杀死李、郭两员部将王方、李蒙，后因军粮已尽，内应被杀，兵败而走。

后来又有衣带诏一事，马腾在董承那里读到衣带诏，“毛发倒竖，咬齿嚼唇，满口流血”，表示董承若有举动，他当即统西凉兵为外应，当场在义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赤壁大战时，马腾成了曹操的心腹之患。大战前夕，周瑜在为孙权分析曹操形势时说，曹操此来，多犯兵家之忌，其中第一条就是“北土未平，马腾、韩遂为其后患”，大战期间，庞统献连环计，准备火攻曹操，徐庶又是通过散布马腾、韩遂统西凉兵将杀奔许都的谣言，从曹操那里脱身。

最后就是在第五十七回里，马腾奉诏入京，与侍郎黄奎合谋诛杀曹操，事情泄露，曹操发兵将马腾军马围住，马腾血战一番，重伤被擒，不屈而死。《三国演义》里还有诗赞美说：

父子齐芳烈，忠贞著一门。

捐生图国难，誓死答君恩。

嚼血盟言在，诛奸义状存。

西凉推世胄，不愧伏波孙。(www.xing528.com)

其实《三国演义》里马腾的这些忠义事迹，大多出自虚构。

初平元年（190年），关东诸侯起兵讨伐董卓，并非像《三国演义》里说的有十八路之多，实际上只有十四路，其中并没有马腾。

马腾后来与李傕、郭汜作战，也并非像《三国演义》里说的是起兵勤王。据《资治通鉴》卷六十记载：“初，董卓入关，说韩遂、马腾与共图山东，遂、腾率众诣长安。会卓死，李傕等以遂为镇西将军，遣还金城；腾为征西将军，遣屯郿。”这样说来，马腾、韩遂当初竟然是董卓的同伙！后来马腾与侍中马宇等合谋要诛杀李傕，很可能只是为了争权夺利。

衣带诏一事马腾也没有参与。关于衣带诏，《三国志·蜀书·先主传》及《后汉书·董卓传》中都有记载，里面提到了刘备、董承、王子服、种辑、吴硕、吴子兰六人，比《三国演义》中说的七人少一人，少的恰恰是马腾。

最后马腾之死与《三国演义》里所写差别更大。据《三国志·蜀书·马超传》和《后汉书·孝献帝纪》记载，早在建安十三年（208年），即赤壁之战那一年，马腾就因为与韩遂不和，投奔了曹操。马腾和韩遂都是灵帝末年起兵的，后来韩遂为镇西将军，马腾为征西将军，两人结为异姓兄弟，共同称雄凉州。但由于部下间不断发生冲突，积怨渐多，竟反目成仇，打了起来。马腾先把韩遂赶走，不久韩遂又纠合众兵，攻打马腾，还把马腾的妻子杀了。为了稳固自己在凉州的地位，马腾只好求还京畿，谋求支持。而曹操也正需要控制这一带势力，听说马腾要来，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于是曹操便以汉献帝的名义，征马腾为卫尉，还以马超为偏将军，封都亭侯，马超的弟弟马休、马铁都封官晋爵。马腾一家就这样来到了邺都，只有马超一直留在凉州，无论曹操如何拉拢，他就是不入京。建安十六年（211年），曹操欲派兵攻取汉中，马超、韩遂疑为图己，遂在关西起兵，为曹操所败；次年，曹操杀马腾，并夷其三族。在《三国演义》里，却先写马腾被害，然后才有马超兴兵雪恨之事，马腾被杀一事的因果完全被颠倒了。

这种颠倒因果的写法，并非罗贯中一人虚构的，在元代流传的三国故事里，大体上就是这个样子。例如《三国志平话》，写马腾奉诏入京，临行前已知凶多吉少，入京后，面见汉献帝劝其远离近臣、佞臣，并当面叱骂曹操专权。当天夜里，曹操将马腾全家杀害，马超于是起兵杀奔长安。

马腾在民间流传的三国故事以及后来的《三国演义》里之所以成为忠义之士，主要是沾了马超的光。在民众的眼里，老子英雄，儿子往往便是好汉，如关羽、张飞的儿子关兴、张苞就是如此，此即所谓的“龙生龙，凤生凤”；反之亦然，儿子是英雄，父亲也绝不能是孬种。美化马腾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但从艺术的角度而言，《三国演义》中对马腾之死的改动应该说是十分成功的。首先，它强化了曹操的性格。如果按历史的本来面目来写，马腾在困境中投靠曹操，曹操封以官爵，以理相待，这本是能容天下英雄、气度恢弘的表现。马超先反，马腾方被处斩，曹操诛其三族，虽过于残忍，但毕竟有其理由，这显然是不符合作者的创作意图。让曹操用计诱马腾来京，然后加害，这不仅给马腾戴上了忠义英雄的光环，同时也强化了曹操奸诈狠毒的性格特征。其次，颠倒因果关系，使马超集国仇家恨于一身，因此不顾一切地起兵复仇，即使失败也能得到人们的同情和理解。马超是刘备手下一员重要将领，小说中把他与关、张、赵、黄并列为五虎将，按史书中的记载，马超不过是一介勇夫，对父亲之死，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陈寿就曾感叹说：“马超阻戎负勇，以覆其族，惜哉！”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是以孝为先的，马超贸然出兵，陷父亲及全家于死地，这是不孝、不智之举，作为一个英雄，这显然是不理想的。小说中颠倒因果，使马超形象发生了质的变化，父忠子孝，一双英雄，均可流芳百世。第三，这样写使矛盾更加集中，情节也更加生动曲折。马腾之死在史书中没有详细记载，在小说中却生出不少波澜。马腾兵临城下，不写曹操遣将迎敌，却让他先派门下侍郎黄奎去劳军，这是一波。偏偏黄奎又是忠义之人，不但没有按曹操之命行事，反而和马腾结交，密谋杀曹，这又是一波。不料黄奎乘醉回家，却被其妾套出实情，当夜就报知曹操，这又是一层波澜。一夜之间，竟生出无数变化，处处在意料之外，又处处在情理之中，环环相扣，引人入胜。

在三国历史上，马腾本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他的被杀也不是什么大事件，因此史书上只是一笔带过；但罗贯中却非常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人物，并通过精心构思，重塑了这一艺术形象。从此，马腾就作为一个忠义英雄，长存人们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