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名不若逃名趣,练事何如省事闲
适度的追求名望并没有什么过错,但若在名望中沉沦,一生都在追求名望中忙碌,到头来只能为名所累,身心不得自由。
中国自古以来就强调成功就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中国的武官打仗打胜了,大都要荣归故里,而文人一旦金榜题名,也肯定要衣锦还乡的。项羽的话最能说明问题:“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可以说,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享受“归故乡”的荣耀,体验人人仰视的快乐。
当然,在中国也一直存在着反对追虚逐妄,强调名符其实,忌讳声闻过情的理性的声音。王阳明在《传习录》中说:“为学大病在好名”。薛侃则以自己的“务外为人”的亲身体验,说明了“闻誉而喜,闻毁而闷”的“好名”之病。王阳明随即对名与实的关系做了这样的说明:“务实之心重一分,则务名之心轻一分。全是务实之心,即全无务名之心。若务实之心如饥之求食,喝之求饮,安得更有工夫好名?”又说:“‘疾没世而名不称’(称字读去声),亦‘声离过情,君子耻之’之意。实不称名,生犹可补,没则无及矣。四十五十而无闻,是不闻道非无声闻也。孔子云:‘是闻也,非达也。’安肯以此望人?”阳明先生可谓用心良苦。他以“务实”来去除“务名”之病,在古代也许行之有效,在今天,这样的劝告,类乎东风射马耳,是会被人讥为扞格不通之论的。
《史记》中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
魏文侯曾问扁鹊说:“你们三兄弟中谁最善于当医生?”扁鹊回答说:“长兄医术最好,中兄次之,自己最差。”文侯说:“可以说出来听一听吗?”扁鹊说:“长兄治病,是治于病情未发作之前,由于一般人不知道他事先能铲除病因,所以他的名气无法传出去。中兄治病,是治于病情初起之时,一般人以为他只能治轻微的小病,所以他的名气只及于乡里。而我是治于病情严重之时,在经脉上穿针管来放血,在皮肤上敷药,所以都以为我的医术最高明,名气因此响遍天下。”这便是为后人所津津乐道的扁鹊三兄弟故事。(www.xing528.com)
由此可见扁鹊对待名气是何等的淡然。对许多人来讲,追求名气的愿望实在是难以遏抑的,以至于休谟甚至把这种愿望和倾向看作先天的和本能的:大自然“通过我们心灵的内在结构和组织而赋予我们以对于名望的原始倾向”。总之,从积极的方面看,适度的好名,意味着适度的自尊,是正常的、自然的事情,是不应该受到嘲笑和否定的。但是,名气还有另一面,它像酒色、权力和金钱,也是腐蚀人的一种异化性力量。它让人变得求名若渴,贪多无厌,甚至到了失去理性、不顾颜面的程度,结果弄到名实两乖、徒增笑料的地步,给世人留下饭后的话题、酒余的谈资。
话说古时候有一个幕僚,他生性愚钝,却又十分贪图名声。一日同僚聚会,推他为东道主。为避免当场出丑,他预先召齐众歌妓,一一问明乐曲名目,记在一张纸条上。等客人到齐,请他点曲。他却误将一张药方拿了出来,见上面写着“附子三分,当归四分”几个字,便喊道:“且奏附子、当归送客!”顿时满座哗然。
按王羲之的说法,这种人可以叫作“啖名客”,啖者吞也,就是不管生熟冷热,想一口吃个大胖子。但这幕僚实在不幸,“啖名”不成,反而硌掉了大牙。“名者实之宾”,名之为物,本来就像现代婚姻中的那个媒人,没有他最干净,可一旦较起几千年的真来,又觉得缺了他不可似的,虽然他最终还是个累赘。看到这一点的人很少,看到了又勇于革弊的人就更少,大多数人是看到了它的好处,就像一个鳏居多年的穷光蛋,总相信媒人能给自己找一个好媳妇,更何况名的好处还不只这些呢!于是在这花花绿绿的舞台上,我们的丑角和“俊角”们为了求得一个好名声,上演着一出一出的滑稽剧,“弄巧”了的有,“成拙”的也不在少数。
这幕僚大体属于后者。本无慧根,如何求得好名声?那就只好走捷径,不懂装懂。装砸了没的说,如果真能装得别人看不出来,自然就拣了便宜,暂把名声赚入囊中,留作以后大买卖的本钱。先人把这伎俩叫“盗名”,真是形象得很。明人瞿汝稷撰《指月录》,搜罗佛门公案甚夥,后来僧俗学禅者皆人手一册,以为谈资,其实都是一知半解,不懂装懂。有个叫余怀之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当头棒喝道:“究其所学,下者目不识丁,高者不过携《指月录》一部而已!以此诳人,实以自诳;以此欺人,实以自欺。”可余怀之有一点没看透,欺人事小,欺世事大。
虚名害人,人所共诛之;虚名害己,却又往往为人所不觉。于是名声这东西便在无意中给你这架生命的发动机上紧了发条,让你像机器人一样勇往直前,直至精疲力尽,到那时你也许才明白,自己所殉葬的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虚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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