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与蝙蝠：异性恋与同性恋反应的相似性调查

请看图9。你看到一只恐龙、一只鸟、一张笑脸，还是飞人？

图9 一张电脑生成的墨迹例子。临床医生让病人描述他们看到的类似哪种图像，藉以诊断各种各样的心理障碍或倾向

这幅图是电脑生成的类似墨迹的图像。许多临床心理学家和精神科医生使用这种罗夏墨迹进行测试。罗夏墨迹包括十多种类似图像，用来诊断病人是否有某些障碍或倾向，比如偏执狂或自杀倾向。他们是怎么做的呢？患者陈述从图中看到的东西，心理学家将他们的反应解释为表示某种深层次、无意识的思想，而这些思想又暗示了某种类型的疾病或社会倾向性。①

①该诊断是通过使用某种类型的评分系统做的。虽然已制定了许多其他的评分模式，但是埃克斯纳综合系统（Exner Comprehensive System）最近获得了极大认可（参见J. Exner，The Rorschach：A Comprehensive System [New York：John Wiley and Sons，1986]）。

你从这幅图中看到了什么？如果你看到了像臀部、女性服装或者一个性别不明的人（比如，腰部以下看上去像男人，腰部以上像女人），临床心理学家可能将你的反应解释为你是同性恋（用杰里•宋飞的话说，“这没什么不妥”）。事实上，心理学家洛伦•查普曼和让•查普曼询问了32名临床医师如何使用罗夏测试来判断男同性恋（同性恋曾一度被当作一种毛病）。②临床医生表示，同性恋比较可能将墨迹解释为屁股、生殖器、女性服装、性别不明的人以及同时具备男性和女性特征的人物形象。

②L. Chapman和J. Chapman，“Illusory Correlation as an Obstacle to the Use of Valid Psychodiagnostic Signs”，Journal of Abnormal Psychology 74（1969）：271。

那么，问题在哪里？这些反应实际上与同性恋没有关系。研究表明，异性恋给出的这些反应与同性恋一样多。然而，临床医生坚信他们发现了这些反应与同性恋之间的关联。为什么这种认定是错误的呢？假设同性恋会看到这样的图像好像是合理的——但是这种假设是错误的。临床医生认为的“应当与同性恋有关”的预期，使他们感觉到并不真正存在的关联。

为了进一步调查这些关联，洛伦•查普曼和让•查普曼给本科生发了30张卡片。③每张卡片上有一个墨迹，还有某位病人对这一墨迹的描述，以及该病人的不同情感个性或性取向。他们问这些学生，同性恋患者有没有比其他人更经常地出现特别的反应。天真的大学生们以为这些迹象正是心理学家所提及的那些迹象（即女性服装、肛门、两性之间的混淆等），就说同性恋者说得比较多。然而，这30个案例是随机构造的，病人的反应与卡片上列出的他们的性取向之间没有任何关联。但学生们看到了关联，这些正是经验丰富的临床医生所看到的关联。因此，未经训练的学生和临床心理学家陷入了同样的陷阱——他们因为错误的预期而看到了关联。

③L. Chapman和J. Chapman，“Illusory Correlation as an Obstacle to the Use of Valid Psychodiagnostic Signs”，Journal of Abnormal Psychology 74（1969）：271。

在另一项引人注目的实验中，查普曼给学生发了30张卡片，包含一位病人对墨迹的反应，以及他的情感问题，或者一句表示他是同性恋的话。④当这位病人表示他是同性恋（即确实有关联）时，总是有两种反应（即，看到一个怪物，或者一个半人半兽的生物）。尽管确实有关联，但学生却未能看到这种关联。只有17%的学生认为这两个信号在同性恋中出现的频率更高，而50%的学生认为看到诸如臀部、生殖器和女性服装出现的频率更高，尽管这几项只是随机列出的，因此并不存在关联性。这些研究表明，如果我们认为两个变量是相关的，往往就会看到这种关联，不管有没有证据。这就是所谓的虚幻相关性——看到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关联。⑤

④L. Chapman和J. Chapman，“Illusory Correlation as an Obstacle to the Use of Valid Psychodiagnostic Signs”，Journal of Abnormal Psychology 74（1969）：271。(www.xing528.com)

⑤在某些情况下，当某个关联存在时我们却看不到它（即无形相关），因为我们没有预期会存在这样一个关联。例如，多年来我们没有看到吸烟与肺癌之间的关系。

罗夏测试得到的其他反应揭示了类似的问题。如果一位病人给出了类似“我看到一只猫在照镜子”的反应，临床医生通常将它解释成此人有自恋倾向，尽管研究表明自恋和镜子反射反应之间没有关联。总而言之，罗夏测试的可靠性和有效性尚未得到科学研究的支持。治疗师之所以看到人的反应与疾病或性格特征之间的关联，是因为他们预期看到这些，而不是因为存在这些关联。⑥然而，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心理健康问题而接受心理学家和精神科医生使用罗夏测试的治疗。此外，心理学家还使用这一测试帮助法庭决定孩子的监护权应归父母中的哪一方，犯人是否应被释放，或者应如何处置杀人犯。⑦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重大决定是根据不可靠的罗夏测试做出的。

⑥例如，研究表明，过去常用来对罗夏测试进行评分的埃克斯纳综合系统并不能可靠地预测心理健康问题。有十四项研究测试了该系统的抑郁指数是否准确地预测了抑郁症。十一项研究中二者没有显著的关系，在两项研究中有混合结果，而只在一项研究中有正面结果。此外，该测试过度病理化。也就是说，研究表明，它误将75%的正常人标识为情绪紊乱的人。J. Wood等人的 What’s Wrong with the Rorschach?（San Francisco：Jossey-Bass，2003）；J. Wood等人的“The Rorschach Inkblot Test，Fortunetellers and Cold Reading”，Skeptical Inquirer（August 2003）：29；T. Hines，Pseudoscience and the Paranormal（Amherst，NY：Prometheus Books，2003）第188页；以及S. Lilienfeld，“Projective Measures of Personality and Psychopathology：How Well Do They Work?”Skeptical Inquirer 23，no. 5（1999）：32。

⑦J. Wood等的What’s Wrong with the Rorschach?

广为使用的投射测试中也存在类似的问题。例如，临床医生用“画人测试”来解释病人所画的脸的心理学意义。两位查普曼问临床医生什么样的病人可能画什么类型的特征。结果发现有91%的临床医生认为偏执狂病人会画出不规则的眼睛。然而受控研究表示，偏执狂病人和正常人画的眼睛之间没有区别。临床医生感觉到的相关性纯粹是幻想。⑧然而，临床医生还在继续使用这一测试，尽管他们已知道这样的研究结果。正如一位临床医生所说：“我知道在研究型实验室里，偏执狂好像不会画大眼睛，但是他们在我的诊所里却会这么画。”⑨不难想象，临床医生对自己准确感知关联的能力的错误信念，造成了多少不准确的诊断。

⑧L. Chapman和J. Chapman，“Genesis of Popular but Erroneous Psychodiagnostic Observations”，Journal of Abnormal Psychology 72（1967）：193，也将随机配对的病人图画及描述给了从没听说过画人测试的大学生。学生报告了与临床医生相同的虚幻相关性（即大多数人认为可疑的病人会画非典型的眼睛）。

⑨L. Chapman和J. Chapman，“Test Results Are What You Think They Are”，Psychology Today（1971）：18。

企业和政府里也存在看到不存在的关联这样的现象。笔迹学家认为可以通过分析一个人的笔迹样本来描述一个人性格特点的诸多方面。他们不是分析所写的内容，而是分析一个人是如何写横竖撇捺的。实证研究已表明笔迹学是完全无用的。⑩例如，有一项研究让笔迹学“专家”评价一些笔迹样本，部分样本提交了不止一次。同样的笔迹样本，笔迹学家却给出了非常不同的分析。想想挺吓人的，欧洲85%的大公司以及美国大约3000家公司都曾请笔迹学家帮他们挑选过员工。⑪你可能因为笔迹学家毫无根据的判断而痛失一个工作机会。

⑩G. Ben-Shakhar等的“Can Graphology Predict Occupational Success? Two Empirical Studies and Some Methodological Ruminations”，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 71，no. 4（1986）：645。

⑪S. Sutherland，Irrationality：Why We Don’t Think Straight（New Brunswick，NJ：Rutgers University Press，1992）第16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