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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守主义者角度的探析-菊与刀大全集

时间:2023-12-0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四章一个保守主义者导读本篇以当时一个特别的少年为例,讨论由封建社会进入新时期,日本在民族心智上的进化。一他生活在一个内陆城市。二德川家光规定,日本人不得私自出国,否则处死。另一个世界的各种奇闻逸闻,在日本人看来,居然就像是欺骗孩子的童话,又好像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当时被日本人称为“黑舰队”的美国舰队,第一次警醒了日本政府。

保守主义者角度的探析-菊与刀大全集

第四章 一个保守主义者

导读

本篇以当时一个特别的少年为例,讨论由封建社会进入新时期,日本在民族心智上的进化。在文中提到的少年人的生活中,读者大概能够发现他的生活和吉田松荫、福泽谕吉、新岛襄以及马场辰猪这样的新日本先锋,有许多相似之处。

日本古代精神,随地得以显现,

即至日落之处,依然不曾变更。

他生活在一个内陆城市。这个城市由一个食禄30万石的“大名”(诸侯)统治,从来没有外国人来过这里。他的父亲是一个高级武士。他们的“屋敷”(宅第)建在城堡外围,面积很大。在房子后面和左右两边,都有美丽的花园,其中一个还设有祭拜军神的小神龛。在40年前,这样的宅院并不少见。在美术家们的眼里,那些少数遗留下来的宅院,就如同仙宫一般;那里的花园,就好像佛教极乐世界里的幻影。

但是,在那个时期,武士的后代都必须受严格的训练。我现在要描写的这位,因此也就没有时间可以四处闲逛。对他来说,受抚爱的时间真是少得可怜。甚至在他穿长裤(这是那个时期的大礼节)之前,他已经被迫尽量避免温情的影响,学习压抑童心的原始冲动。虽然他在家中和母亲相处的时候,可以尽量按照自己的意愿喜爱母亲,但是只要他和母亲一起出门,小朋友们可能就会取笑他还没断奶。所以他不大会跟母亲一起出门。所有闲适的娱乐,都被他所受的教育严格限制;除非是生病了,否则不准他享受任何舒适。几乎在他开始学说话的时候,就有人教育他道:安守本分是人生的先导,自制是行为举止的先决,痛苦和死亡在个人意义上是没有意义的东西。

这种斯巴达式的教育还有更为严苛的一面。它要求人从少年时期开始,除了不为外人所见的家庭内部的亲热外,都必须保持冷酷的态度,而且永远不可以懈怠。它还要儿童看惯流血事件。带儿童去看杀人,以此让他们学会不要动任何感情;之后,为了驱除他们内心的恐惧,又给他们吃许多用酸梅汁拌过的、像血色一样的米饭。此外,还有许多特别困难的事情,也会让一个极年幼的儿童去做,比如说,让他独自一人在半夜里到刑场去拿人头回来,以此作为勇敢的证明。因为对于一个武士而言,不管是对死人的恐惧,还是对活人的恐惧都是一样令人鄙视的。武士的孩子必须无所畏惧。在这些选练中,所有行为都要求完全不动感情;任何骄傲的行为,都和所有的怯懦表现一样令人看不起。

他和其他孩子一样,在成长的过程中,只能以射箭、骑马、角斗、比剑来操练身体,作为消遣,好为将来攻战杀伐的武士生涯做准备。他的同伴们都很喜欢他,但是这些人年纪都比他大,是仆人们的儿子,都是特意挑选出来帮他做军事训练的。他们的职责就是,教他怎样游泳,怎样划船,怎样锻炼少年的筋肉。他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锻炼身体和阅读中国经书上。他的食物非常丰盛而且十分美味;除了参加大的礼仪活动外,他的衣物都很轻便粗糙;觉得冷的时候,他不能烤火取暖。在冬日清晨读书的时候,如果他的手冻得不能提笔写字的话,就会有人命令他把手放到冰水里去恢复血液循环;如果他的脚被霜冻得麻木了,就有人叫他到雪地里去奔跑取暖。更残酷是,他受到的军人阶级的特别礼仪教育。很早就有人告诉他,在他腰带上的匕首,既不是装饰品,也不是玩物。有人教导他,使用这把匕首,怎么按照军人的准则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的生命。(曾经有一次,一个亲王问一个武士只有七岁的后人道:“那个确实是你父亲的首级吗?”孩子立刻明白了自己所面临的处境。那个刚刚砍下来的脑袋,并不是他父亲的,那位亲王是被骗了,可是必须欺骗他到底,才能解救父亲。所以孩子郑重其事地向那个首级行了一个悲痛的敬礼,然后就突然切腹自杀。在这种血淋淋的孝心表现面前,亲王所有的疑团都顿时解开了;那位逃亡在外的父亲因此得以从容地生活下去。一直到现在,大家还可以在日本的戏剧诗歌中看到人们对这个孩子的纪念和尊敬。)

宗教的问题上,武士儿童的教育也是特殊的。有人教导他崇拜古代诸神以及祖先们的灵魂;有人传授他完整的中国伦理思想;还有人传达给他一些佛教哲学和信仰。但是,也有人告诉他,对天堂的渴望和对地狱的恐惧都是无知的人的看法;还教育他,高尚的人应该受自己行为的约束,因为正义而热爱正义,并以承认本分为宇宙的准则。

慢慢地,武士儿童成长成少年,他的行为举止也比较少受到监督。他已经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行事,相对自由起来。不过,他必须记住,不可以忘记错误,任何严重的逾矩行为都是永远不能得到宽恕的,所应受的惩罚比死还要恐怖。另一方面,为了保护他,也必须把他与少数道德问题隔离起来。那个时候,在许多省份的城市里,一些罪恶的职业是绝对不允许的。因此,即使是著名的浪漫故事和戏剧,只要其中表现了一些不道德的人生,一个少年武士也难以了解到什么。有人教育他,有关缠绵悱恻或者热情如火的普通文学作品,都是小儿女的读物,不值得一看。至于公共的戏院,他们这一阶级是禁止进入的。(至少在几个省份里,武士家的女性是可以到公共戏院去的,但是男子是不能够去的,不然就失仪了。不过,在武士的家中或者是在他宅院的范围之内,一些特别的、由江湖班演员表演的私家表演也是有的。我认识好几位很英俊的老绅士,他们一生从来没有去过公共戏院,他们也不会接受任何人的邀请去看一回戏。他们还遵守着武士教育的旧规则。)因此,在传统日本的简单的乡村生活里,一个少年武士,就可以成长成为一个十分纯洁、十分真挚的人。

无所畏惧,有礼节,自制,忽视娱乐,随时准备为了爱、忠义或是尊严,抛弃他的生命……那个少年武士就是遵照这样的条件成长起来的。当举国上下被黑舰队震惊的时候,虽然他已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战士了,但是他在这之后的几年里仍然处于儿童时代。

德川家光规定,日本人不得私自出国,否则处死。这使得200年来全国人民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他们绝对不清楚,还有多少大国在四海之外。即使是早已经在长崎永远有殖民区域的荷兰人,也不能让日本人略微清楚一点,它在国际上的真正地位是被19世纪的西方世界所威胁着的仍处于16世纪封建时代的东方国家。另一个世界的各种奇闻逸闻,在日本人看来,居然就像是欺骗孩子的童话,又好像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当时被日本人称为“黑舰队”的美国舰队,第一次警醒了日本政府。他们直到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虚弱,才感觉到外来的危机。

黑舰队第二次到来的消息,让全体国民为之感到惊慌,幕府将军自认无能而开始和外国政府交涉的消息,则让他们更为惊恐。从前,在北条时宗统治的时代,由于蒙古人的来袭,百姓们都向各路神仙求救,甚至连天皇自己也在伊势向他的祖先们祷告、求助。不过,现在的灾难比那时还要大不少。那时他们的祷告果真灵验了。天色马上暗了下来,海上响起了暴雷,仍然被称为“神风”的飓风忽然大作,忽必烈的舰队就此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大海中。那现在怎么就不能祷告了呢?于是,他们又真的在各自的家中和万千庙宇里,作起了祷告。可是冥冥世界中的各路神仙这次却充耳不闻了,飓风也没在海上刮起。这位武士的孩子,在家中花园里的小神龛前,作尽了祷告,但都徒劳无功。这使得他不能不怀疑,到底是各路神仙已经无能为力了,还是黑舰队上的人物都是法力更为强大的其他神明?

不用多久,日本人就知道想赶走这些外国人并不容易。从东方来的还有从西方来的人数,已经达到了数百。他们自卫的方法十分周全。他们在日本的土地上,建造了奇怪的城市,甚至连政府也不能不命令所有的学校都必须教授西方的知识,学习英语成为公共教育的重要科目,而公共教育的本身也变成了西方的方式。政府还公开声明,国家的未来将取决于对外国科学语言的学习与掌握。在这个阶段中,日本不管是做研究,还是获得成功,确实都无法摆脱外国势力的影响。当然,我们不能公然地就用这几句话来说明情况,不过那些政策的影响显然是积极的。自从日本国内明白了自己的国际地位后,百姓们大为惊恐,武士们极为愤恨,但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人们对于这些用巧妙的方式,轻轻一动,便能够为所欲为的傲慢的外国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这种好奇心驱使他们四处传说外国人的外貌和性格。这种普遍的好奇心,一部分由便宜的花纸来满足。他们将外国人的风俗习惯,还有他们居住的奇怪街道,都画了然后印刷出来。那些发光的木刻,也许对于外国人来说只是讽刺画,但是在那些大画家的心目中,并没有任何讽刺的含义。他们只是想把自己所看见的外国人确确实实地描绘出来。他们看到的外国人确实只像是碧眼的怪物,有着像猩猩(传说中,红头发,喜欢喝醉酒,像猿猴一样的怪物)一样的红头发和像天狗(传说中,在山里大约住着几种怪物,有些鼻子很长)一样的鼻子,穿着奇形怪状、五彩缤纷的衣服;住在像仓库或监狱一样的房子里。这些刊物成千上万,传遍了国内,当然会引发许多奇怪的想法。但是这也只能怨他们不会画,不能硬说他们有任何恶意。我们现在还能看得到这些画,可以借这些画来了解当时的日本人是怎样看我们的,了解一下在他们眼中我们是如何的难堪,如何的怪异,如何的令人发笑。

这位生长在乡村里的少年武士,不久之后也看到了一位真正的西方人。他是一个英国人,是亲王为他们聘请的老师。他来的时候,由全副武装的卫队护送;并且上面还命令,必须像对待上宾一样对待他。虽然他的头发是红色的,眼睛也是奇怪的颜色,但是他并不像花纸上的外国人那么难堪,他的长相并不令人讨厌。持续了好长时间,他一直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谁不知道,在明治维新以前,日本人对于我们的特别的迷信,准也想象不到他们对于他的行为举止是何等的注意。虽然他们也承认西方人是有理性的,但是总不认为西方人是真正的有人性,他们认为西方人是令人可怖的动物,更接近于动物而不是人类。他们遍体是毛,模样怪异;他们连牙齿也和人类不一样;他们的五脏六腑肯定也是特别的;他们的伦理思想肯定和妖怪们相似。在那个时候,对于平民而不是武士们来说,外国人让他们感受到畏惧,但并不是体力上的恐惧,而是迷信上的畏惧。在这之前,即使是日本的普通农夫,也从来没有做过怯懦的人。如果谁要是明白那时候他对外国人的感觉,谁就能稍微理解中国和日本所共同相信的一些事情。那些事情是,有关有些动物有超自然的能力能够变成人形;有关半人半超人的种族;有关古代画书中的神奇事物,比如说,长腿长臂且有胡子的怪物(脚长与手长),或者是像《山海经》编造出来的,或者是北斋的诙谐之笔描绘出来的。那些刚来的外国人在外貌上确实让人无法不相信中国著名史家所说的故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似乎是为了要掩盖他们不是人的事实,而特意制作的。这位有幸并不了解这些事情的英国教师,在私底下已经让人像研究一只怪兽一般给研究透了。不过,在他的学生那,他所体验的却是彬彬有礼。这些学生依照中国的礼仪毕恭毕敬地对待他。对于武士的孩子们来说,他们的老师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人类,并没有什么重大关系,最重要的是他能够教授知识了。传说源义经的剑术就是一条天狗所教授的。不是人类的动物成为学者或者成为诗人的事,也是有的。但是,在彬彬有礼的表象之后,他们对于这个外国人的习惯仍是密切地关注的。经过许多次观察后,最后的结论竟然有些不礼貌的地方。那位老师从来也没有想过他的带着双剑的学生们会那样地评价他。当他在教室里批改他们的作文时,领会了他们的意思,他心中有些不自在起来:

“看他的皮肤,多么的柔软啊!如果想一下子砍掉他的脑袋,估计是非常容易的。”

有一次,他们邀请他参加摔跤活动。他以为不过是玩玩而已,所以就答应了。可是他们的目的却是要测试他的体力如何。那么他在他们心中算不算是一个很好的运动员呢?

有个学生说:“他确实有强而有力的臂膀,但是他使用他的臂膀时,却不知道如何利用他的身体。他的腰部和四肢也都非常脆弱。我想折断他的脊背估计没有多大的困难。”

另一个学生则说:“我想和外国人搏斗是相当简单的事。”

“我想用刀剑打败外国人一定很容易,但是他们比我们更加会使用枪炮。”第三个学生说。

“我们一定能学到那些东西的,”第一个学生说,“只要我们学会西方的军事技术,那么我们就不必害怕西方的将士了。”(www.xing528.com)

“外国人都没有我们结实。他们很快就没有力气了,而且他们还很怕冷。一到冬天,我们的老师一定要在他房间里生大火来取暖。如果让我在他房间内待五分钟,我肯定会头痛的。”另外一个在一旁说道。虽然这些孩子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对他们的老师确实很客气。这让他很爱这些孩子们。

社会变革的到来真像大地震的到来一样,毫无预警。藩王体制一下变成府县体制,军人阶层取消了,全社会的各种组织也重制了。虽然我们这位少年人觉得要把对于亲王的忠心转向天皇并不困难,虽然他家的财产并没有因此大变革有所损失,但是这些事情还是让他闷闷不乐。所有这些改革,都让他明白了民族危机的严重,自古以来就有的高尚的理想和许多美好的事物,都要消失了。不过他也明白沮丧是没有用的。只有维新变法,国家才有继续独立的可能。爱国人士的职责就是认清国家的需求,时刻准备着,在将来的历史舞台上好好地发挥作用。

在武士的学校里,他已经学到了很多英语,他已经可以和英国人对话了。他剪短了头发,丢掉长剑,跑到横滨去,因为他想在比较合适的地方继续学习英语。刚到横滨时,他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因陌生而感到厌恶。即使是生活在这个港口城市的日本人,也因为和外国人接触多了而变得不同:他们都很粗鲁,他们的行为都是其他地方的老百姓在自己的城市里不敢做的。至于外国人,就更让他讨厌了:那个时候,新来的侨民带着征服者对被征服者的傲慢的态度,这个“开放口岸”也比现在更加不合时宜。用砖头或者涂着灰色颜色的木料建起来的房子,让他又很不愉快地想到了描绘外国风俗习惯的花纸。他无法随意地放下儿时就有的对西方色彩的恶感。虽然以较为广阔的知识和经验作基础的理性,让他完全能确定它们的真义,但是在情绪上,他始终和他们亲切不起来。民族感情比理性的发达要长久一些,对于民族感情的迷信是很难被破除的。他见到听到的不平事件也时刻刺激着他的军人精神,让他满腔热血想去锄强扶弱,改变所有的不平。他知道用知识压抑、平复这种嫌恶之心,因为爱国人士的本分就是心平气和地研究国家公敌的天性。最后,他让自己不持任何偏见地去考察周围的新生活,了解它并不少于缺点的优点,强于脆弱的刚强。于是,他发现了仁爱;他发现对理想的虔诚。虽然那些并不是他的理想,但是他知道应该如何尊重它们,因为它们也像祖先的宗教一样不相信许多事物。

他非常重视这个问题,因而慢慢地就喜爱上并且信任上一个把所有精神都放在教育事业和传教事业的老年传教士。这位老人渴望这个少年武士信仰他的宗教,因为这将在这少年武士身上表现出很大的好处。他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就取得了这个孩子的信任。在很多事情上,他都尽力帮助他,教他阅读法文、德文、希腊文还有拉丁文的各类书籍,还让他自由出入一个收藏丰富的私人图书室,让他随意阅读。对于那时的日本学生来说,可以自由使用一个有历史类、哲学类、游记类还有小说类书籍的外国人的图书室,是十分难得的权力和机会。这种行为非常值得感谢和尊敬。不久之后,图书室的那位主人就轻而易举地鼓动这位少年浏览了一部分《新约》。让这位少年惊奇的是,他居然在那个所谓“恶教”的教条中,发现了和孔子所主张的伦理规条一样的东西。于是,他对那位老传教士说:“这种教条对我们来说并不新鲜,不过它确实很不错。因此,我将读完这本书,并且认真思考里面的道理。”

一番阅读和思考,竟然让这位青年进入了意想不到的境界。承认基督教是一种伟大的宗教之后,他更接受了另外一个事实,就是肯定信仰基督教的各民族的文明程度。那个时候,许多有思想的日本人,甚至是掌握着国家大权的政治首脑,似乎都相信日本一定要经过外国人的统治才能发展起来。希望肯定是有的,而且对希望的态度仍在,对于各人的本分仍然非常清楚;但是那种可以用来反抗帝国的力量却是极为诱人的。在探讨那种力量的强大时,这位少年东方人很难不惊惧地问自己,力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就像年老的老师说的那样,它确实和一种更高级的宗教有一些隐秘的关联呢?中国的传统哲学认为,百姓的安乐、富足,是和他们遵从天道,听从圣贤的教育有关联的。这样的想法确实有助于这个理论的形成。因此,如果西方文明更强大的力量确实指的是西方伦理的话,那么每一个爱国人士的显而易见的职责不是信从那更高明的信仰,并且努力让全国人民也信服吗?那个时代,一个受过中国智慧的熏陶、对于西方社会发展的历史又不太了解的青年人,当然不会想到,让物质发展的最高明方法其实是从完全不符合基督教理想的残酷竞争中发展起来的,而且跟任何伦理关系的变化都没有关系。即使是现在这个时期,在西方社会中还有许多没有智慧的人,仍然认为武力和基督教的信仰之间有着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关联;在讲经台上,还在宣传政治掠夺是神圣的公理、炸弹的发明是上天的授意。我们中间的有些人仍旧盲目地认为,信仰基督教的民族应当掠夺甚至是消灭那些持有其他宗教信仰的民族。有些人还以为,我们现在还在崇拜雷神托尔(T h or)和欧丁神(O din),唯一的不同是,欧丁神已经是一个算学家了,雷神托尔的锤子现在是靠蒸气的力量来驱动。不过,在传教士们看来,这些人都是无神派、恬不知耻的人。

事情果然按照传教士的预期发展,那位少年武士真的不理会家人的强烈反对,坚决要加入基督教信教,做一个基督教信徒。这是一个极具勇气的行为,他以前的训练赋予了他坚强的意志;甚至连他父母的痛苦都丝毫不能动摇他的决心。抛弃祖先的信仰,给他带来的并非短暂的痛苦,这意味着他将面临失去继承权、旧相识的鄙视、身份地位的丧失,还有由此带来的困苦。不过,他所受过的武士训练早已经教会他将这些置之不理了。他相信,他的信仰就是一个爱国人士和追求真理的人应该有的本分。在这样的信心下,他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

有些人打算用西方的信条来取代被他们用现代科学知识来打破的东方信条,却没有想到,那些能够用来驳斥东方传统信仰的言论也同样可以有力地打击西方的信仰。一个普通的传教士既然无法达到现代思想的更高层次,就更加难以清楚,他那少得可怜的科学知识,到了东方人那反而变得更有力。因此有一天当他发现他的学生越有理性知识就越容易摆脱对基督教的信仰的时候,他就难免要大惊小怪了。对于一个单纯的人来说,因为不了解科学知识的缘故,要破坏他心中的佛教宇宙观信仰,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如果想用西方的宗教思想来取代他心中的东方信仰,或者用“长老会”或“浸礼会”的专制来取代中国的伦理道德和佛教的伦理,那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实上,我们现在的布道者从来没有承认过心理学上的难度。从前,在几乎什么都迷信的时候,基督教会和罗马信徒的其他信仰,在面对他们所要驱除的信仰时,同样的阻碍就已经有了;虽然西班牙的修道士们凭借他们坚贞的忠心和火一般的热情,成就了许多奇迹,但是仍然认为,只有借助西班牙军队的武力才有可能完全实现他们的梦想。相对于16世纪中期的情形,现在更加不适合进行任何传教活动。一方面,教育已经在科学发展的基础上改头换面、普及化了;而且社会上开始认为我们的宗教只是伦理感情的需要;同时牧师们也渐渐变成了道德警察了,因而,众多的教堂并不能证明我们的信仰的发达,只不过是我们尊重风俗并加以扩大化罢了。不但西方的风俗永远不可能成为远东的风俗,而且外国的传教士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日本的道德警察。在我们的教会中,少数比较放肆的知识比较渊博的人,已经开始宣称传教事业毫无价值可言。但是,也不必将原来的自以为是的姿态完全放弃去认知真理,完整的教育就足以将真相呈现出来了。德国这个世界上教育水平最高的国家,就没有派任何传教士到日本。传教的努力,远在他们每年报告新教徒的内容之上,而结果却是促成了本地宗教的改革。最近,德国政府就下令,要做本地的传教士必须受过高等教育。在这个敕令发布之前,有许多比较富有的教派,早就根据西方的情况,创立了佛教学校了,其中净土宗已经培养出一些学者。这些学者还在巴黎或牛津受过教育,这足以轰动一时。他们的名字,世界上各地的佛教徒都知道。虽然,日本确实需要比他们中世纪时的任何宗教都要高水平的信仰模式,但是这些新模式必须是从日本传统模式中出发,而不是从外来的模式出发。被西方科学保护得很好的佛教,将来一定能适应日本的民族需求。

横滨的这位少年基督教信徒,真的成为失败的传教事业的一个不可不注意的样板。在从他舍弃了财富,成了外国教派的教徒——基督教信徒之后没几年,他就公开宣告要与他用巨大代价换来的信仰断绝关系。相比他的宗教老师们,他已经专门地研究和思考过当代的大思潮。他的老师们已经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了,只能对他说,他看的书只是很小的部分,而且还是对信仰有威胁的。但是,他们也说不出这些书到底有哪些不对的地方,所以他们的告诫丝毫没有作用。由于片面的理解,当初他才会皈依这个所谓的不二法门,但是现在他顺着更为广博、全面的理解,终于在这个所谓不二法门之外找到其他的门径了。于是,他离开教会,公开地宣称,基督教的所有教义都不符合真正的理论或事实,还说他很难不接受被他的老师们称为基督教敌人的那些人的思想。当然,当时对于他的“叛教”是有很多辱骂的。

但是,他离真正的“叛教”还远着呢。他不像其他叛教的人,他知道宗教问题对他来说只是一时的退步,更清楚他已经学习到的这些东西只是他继续学习的一个先导。在对教义的相对价值上,即在宗教具有保守力和约束力的价值上,他并没有丧失信仰。一种存在文明与宗教之间的、穿凿附会的真理在开始的时候还能引领他走上信教的道路。近代的社会学承认,他从中国哲学学来的、社会没有僧侣就无法发达的准则;佛教思想也教会他,即使是像为下等人找理由的寓言、符号这样的种种谬误,在促进人类美德的发展上,都有它们的价值和意义。从这个观点出发,他对基督教并没有丧失兴趣。虽然在通商口岸的生活中,他并没有看到老师们所说的基督教国家的高尚道德,他也难免对此产生怀疑,但是他还是打算去看看宗教在西方道德上的影响,去游历一下欧洲各国,去了解他们发达的原因和强大的根源。

料想不到的是,他这个决定居然如愿以偿了。这个愿望的实现,使得他在宗教问题上保持一个无神论者的理智,也让他在政治上成为一个自由思想家。后来他也像其他人一样,受到了新思潮的刺激和影响,随意地公开发表看法,反对当时的政策,结果激怒了当时的政府,被逼离开了祖国。于是,他开始了周游世界各国的命运。他先逃到朝鲜,之后到中国做了一段时间的教授,最后他上了前往马赛的轮船。虽然他带的盘缠并不多,但是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将来在欧洲的生活。他认为,自己的年轻力壮、刻苦耐劳足以依靠。他还带着一些介绍信,他想外国的这些收件人可能可以为他提供一些帮助。

可是,好几年过去了,他还是不能重新踏上故土。

他所看到的西方文明,是那些年代里少数日本人才有机会看到的。因为他游历整个欧洲和美洲,在不少城市中生活过,依靠他的脑力或者体力从事各种不同的工作,所以,他能够仔细研究从最高级的到最低级的,从最优越的到最差劲的。不过,他是用远东的角度来思考这些东西,所以他得出的结论和我们的有很大不同。西方人怎么关注远东,远东人也就怎么关注西方,其中的分别只有一个,一方觉得是最重要的,很可能恰恰是另一方认为最微不足道的。这两方都是各有所得各有所失,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有哪一方完全占优势。

西方比他原先预料的还要大得多。这里简直是一个巨大的世界,即使是一个最勇敢的西方人,让他孤零零地生活在一个大城市里,也会因为无依无靠而觉得情绪低落的,更不用说是这个来自东方的流浪人了。他时常会因为一些事物感到灰心丧气、精神惶恐、寝食难安。比如说,千万人忙忙碌碌带来的压迫感;时时刻刻都在的车辆轰鸣声;奇形怪状、一无是处的建筑物;还有把人类的脑力和体力当做廉价机器极力压榨的有钱人。也许他所看到的这些城市就像是多雷看到的伦敦:昏暗的天空,一排排、一层层的看不到尽头的花岗岩,在无数石工劳力基础上费尽心思建立起来的假山,还有几个世纪逐渐积累起来的、庄严的纪念场所。在那无边无际的峰峦叠嶂之间,人们既看不到旭日的灿烂与晚霞的绮丽,也看不到风云的变幻与色彩的流动。在景色上,这些城市一点也不能打动他。所以,吸引我们急急忙忙奔向大城市的,却都是让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甚至连无与伦比的巴黎都很快就让他觉得枯燥乏味了。这是第一个让他多停留了一段时间的外国城市。法国的艺术,反映了欧洲最优秀民族的美术理念,虽然让他感到惊艳,但是也丝毫不能引起他的眷恋。尤其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他们对裸体的研究。他认为,这不过是人类弱点的公开表现,几乎就是不忠诚或者是怯弱,这正是他冷淡无情的训练最看不起的东西。现代的法国文学,给了他其他的惊叹理由。他无法充分理解作者令人惊叹的高超写作手法,也看不出在它里面有任何值得仔细琢磨的价值。如果他能够像一个欧洲人那样地理解它的话,他也许就不会认为这是滥用才华、敷衍了事,不会认为这只是显现了社会的黑暗。慢慢地,在这座首都城市的奢靡生活中,在时代的艺术和文学中,他找到了坚信的证据。他去过了所有娱乐场所,包括所有的剧场与戏院。令他这样一个避世之人和一个军人感到惊讶的是,西方追求的人生价值居然和远东人唾弃的妖媚不端庄的东西差不多。他见过一些时髦的舞会,还有各种让严肃的远东人无法容忍的、肆无忌惮的裸露,实在是极其淫荡。这些足够让一个日本妇女活活地羞死。可是,日本人在炎热的夏天工作时,自然而然又不失庄重的,且十分卫生的半裸体,却遭到了他们的批评,这简直让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看到过,无数清真寺和教堂的旁边,居然是一些罪恶的天堂和卖淫的秘密场所。他听过大传教士的传道,他也听过一群离经叛道的人攻击所有爱心和信仰的不敬之语。他看到过富裕的地区,也看到过贫穷的地方。但是,他到底没有看到任何宗教的“约束力”。在那个世界,是没有信仰可言的。那个世界,充满了讥笑、虚伪、穷奢极侈、自私自利,不是受宗教管束,而是受警察所管理,实在是一个不适合人生存的世界。

英国比较阴沉、可怕、有威严,让他思考一些其他的问题。他了解过,英国的财富一直在增长,同时肮脏的梦魇也一直在暗地里增加着。他看到过堆满了从世界各地掠夺来的财富的大港口;他也知道英国人和他们的祖先一样是肉食动物;他还曾经设想过,如果英国持续一个月的时间不再逼迫其他民族供养它的国民,不知道它会用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难题。他看见,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到了夜里却沦为丑陋的卖淫与酗酒的场所。对于这些,他已经习惯了,学会假装看不见,或者假装认为是没错的。因为现在的情况而口口声声地感谢上帝的宗教,派遣传教士到不需要的地方的愚昧无知,还有以怜悯疾苦与罪恶为借口繁衍自己的慈善机构,这些都不能不叫他叹为观止。他也听过一个走遍许多国家的英国名人华莱士所说的话:“虽然在理智的成就上,我们已经脱离了野蛮,但是在道德上,我们却没有同步发展。我们民众的道德水平一点也没有比野蛮人高,甚至在许多情况下,比他们还要不堪。不发达的道德是现代文明的一个大污点。我们社会的道德水平还没有超出野蛮的水平。虽然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但是我们总人口的二十分之一是依靠教会救济为生的穷人,总人口的三十分之一是罪犯。还有一些没有被发现的罪犯,和一些全部或部分依靠私人慈善事业(据哈克斯来博士说,在伦敦一处,每年需要花费700万英镑)过日子的穷人,我们就肯定地说,在我们的人口中,确实依靠别人生活的人和罪犯不少于十分之一。”说英国有十分之一的人口是以犯罪为生的或是靠慈善救济过日子的。随处可见的教堂,周详的法律规定,却没有起过什么作用。英国的文明确实不比其他国家高明。曾经有人告诉他宗教的力量是进步的原动力,但是在英国很少显现出这种力量。英国的街市则告诉他另外一个事实:这里是看不到在信仰佛教的城市中所能看见的景象的。这里的文明所表现出来的是,在单纯的人和狡诈的人之间,在弱者和强者之间,永远都存在不良竞争;有的人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将软弱无能的人推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在日本,连类似这种情况的噩梦都不会有。由那些情况所引发出来的物质的和思想的结果,让他只能惊讶得目瞪口呆。虽然他看到了许多想象不到的罪恶,但是他也在穷人和富人身上看到不少优点。无数的谜语、数不清的矛盾,都不在他的理解能力内。

相对于他游历过的其他国家的人,他更喜欢英国人一些,虽然他觉得英国绅士之间的礼节和日本武士之间的有些不同。他经历不止一次的礼貌,所以能够分辨出在他们冷淡的表面背后,隐藏着深厚的友谊和长久的礼貌,还有他们很少浪费的强烈的情绪力量,也有他们因获得半个世界的属地而带来的骄傲。其实,在他离开英国,再去了解更为广阔的人类之前,他对国民性的差异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在他看来,西方文明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西方国家之间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他觉得,不管是哪个国家,不管是帝王政权、君主政体还是共和制的国家,都为了残酷无情的需求而奋斗,并且还取得了惊人相似的结果,而且不管哪个地方都是以截然不同于远东的思想为依归。对他来说,这样的文明冷酷无情,一点也不和谐,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失去它根本不值得可惜。它好像是另一个太阳星系中另一个行星上的生命,和他的灵魂相隔得太远。但是,他能感觉到它的沉重,能够明白它让人类付出了痛楚的高昂代价,也能够想象它的理智影响范围将会多么广阔。他憎恨它,恨它那恐怖又运行完美的机械性;恨它那稳定的实绩;恨它的习惯、贪婪、盲目的残暴;恨它那伟大的伪善,还有它那卑鄙龌龊的需求和傲慢的富裕。在道德上,它是残忍的家伙;在习惯上,它是野蛮的民族。它让他看到远远超过他少年时期所幻想的、深不可测的堕落。他居然还能在这个豺狼的争斗中看出一点不同来,这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件怪事了。真正值得西方得意的不过就是理智发展方面。但是在这高远冷峻的纯粹理智的永恒冰雪覆盖下,情感的理想已经死亡了。在许多方面上,日本仁慈克己的传统文明确实要高明得多,比如说,关于幸福的梦想,追求道德高尚的抱负,伟大的信仰,愉悦的勇气,纯朴而不自私,淡泊名利和知足常乐。西方的高尚与伦理道德毫无关系的。它完全靠着强者欺负弱者的理智力,靠着历尽千辛万苦换来进步。

但是,他也明白西方科学的逻辑性是不可抗拒的。这种文明的势力将会不可避免地壮大起来,而且无法抵御,由此带来的无尽的痛楚也将遍及整个世界。为了避免被完全消灭,日本必须学习新式的行为方式,获取新式的思想,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办法。在他脑海中产生了一个疑问,那就是:“宇宙是不是合乎道德的呢?”这是一个所有圣贤大哲都会遇到的难题,不过佛教已经给出了最深刻的回答。

不过用十分纤细敏感的人类情绪来衡量,不管宇宙是不是合乎道德,他始终有一个连逻辑也不能破坏的信仰。虽然天上所有的恒星都在它们的轨迹上反对他,但是他详悉人类确实应该使用所用的力量,向永无止境的未来追求最高尚的道德理想。日本的需求迫使他不得不学会其他国家的科学,从敌人的文明中获得许多有用的东西。但也正是这相同的需求,无法迫使他完全放下有关是非对错、职责尊严的各种观念。在他的心中逐渐确立这样一个目标,就是要用他的全部力量去保存传统生活中最美好的东西,不屈不挠地反对将无助于国民自保和国民发展的东西介绍进来。他也许面临让他感到无比耻辱的失败,但是他至少能从失败中获取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正是这个目标,让他在后来的岁月中成为了一个领袖和教师。相对西方生活寻欢作乐、不知道灾难就在眼前而言,它的奢靡无度给他留下了更为深刻的印象。在他那安静、萧条、贫瘠的故土上,他看到了力量;在他那无私的勤俭中,他看到了日本能够和西方竞争的唯一机会。外国文明已经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文明有着他从来没有意识到的价值和绚烂。他开始热切盼望着能够得到准许回国。

在4月的一个早晨,天空万里无云,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在一片昏暗中,他终于再次看到了故乡的群山。从漆黑的海面上望过去,这些崇山峻岭远远高耸着,带着紫黑色,冷傲地矗立着。在他乘坐的轮船背后的水平线上,逐渐散发出玫瑰色的光芒。早已经有几个外国人站在甲板上,急切地想从太平洋上看看富士山的早晨,因为黎明时的富土山美景是令人终生难忘的。稀疏的晨星还在虚弱无力地闪烁着,他们注视着一座座的山峰,看像锯齿一般的它们渐渐地没入了浓浓的夜色中,却怎么也找不到富士山在哪里。他们询问了一个船员,他笑着说:“呵呵,你们望得太低了,应该往高处望。”于是,他们就往高处望,一直高到天空中,才看到那伟大的峰顶。它在旭日的红光中,散发出粉红色的艳光,就好像是莲花的蓓蕾一样。这样的人间美景让他们惊叹得无法形容。永不消融的白雪渐渐地变成了金色,很快的,太阳的光线已经出现在弯弯的水平线上,撒在了阴影下的群山上,照在天空中最后的几颗疏朗的星星上,雪才又变成了白色。山下的大地现在还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黑夜终于过去,清朗的天空沐浴着淡淡的蓝光,多姿多彩的美景终于从睡眠中苏醒过来。在这些注视者的面前,横滨的光明海湾舒展开来,岸上那个让人永远看不清的高峰,高高地悬挂在白昼那无尽的穹门中,就好像是一个由白雪凝结而成的精灵。

在这位漂泊归来的人的耳朵里,仍然回响着那几句,“呵呵,你们望得太低了!应该往高处望,”这些话仿佛变成了无限的音符,带着浓厚的、难以抗拒的情感,在他的心中来回激荡着。然后,任何东西都变得黯然无光了,他既看不到上面的富士山和下面的群山正在将笼罩在它们上面的像烟雾一般的蓝色变成青色,也看不到海湾中三五成群的船只和日本的任何现代东西。他只看到古代日本。从陆地上吹来的夹杂着浓郁春天气息的微风吹拂着他,激起了他的热血,唤醒了被他舍弃的、极力忘却的、早已经尘封在记忆中的幽灵们。他看到祖先们的面孔,他能分辨他们的声音。他仿佛又回到了父亲的宅院中,回到了年幼的儿童时期:在明亮的房屋中奔跑着,在印着树影的席子上玩耍着,或者向那嫩绿幽深的花园注视着。他好像再次感觉到母亲的手温柔地扶着他,领着他,小步小步地走到了厅堂,走到了祖宗牌位之前,走到了每天早晨礼拜的地方。成人的嘴边低低地发出的像小孩子一样单纯的祷告,也仿佛再次有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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