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历史和社会的负恩者-菊与刀大全集

历史和社会的负恩者-菊与刀大全集

时间:2023-12-0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五章历史和社会的负恩者在英语中我们过去常常说到“历史的继承者”。东方民族则从事情的反面来看:他们是历史的负债人。表示一个人所承担的从最大到最小的债的“义务”的词是“恩”。一个人接受来自长辈上级的恩,而接受任何不一定是从上级或者至少是平级所给的恩的行为会给他带来不舒服的自卑感。一个人也会从比天皇身份低些的人们那里受恩。一个人也对其老师和师傅负有特殊的恩。

历史和社会的负恩者-菊与刀大全集

第五章 历史社会的负恩者

英语中我们过去常常说到“历史的继承者”。两次世界大战和一次大经济危机多少减弱了过去讲这句话时的自信,但这种变化肯定没有增加我们对过去的负债感。东方民族则从事情的反面来看:他们是历史的负债人。西方人称之为祖先崇拜的很多东西并非真正的崇拜也不是完全冲着祖先的,它是人对以前逝去的一切承认负有巨债的仪式。并且,他们不仅是对过去负债,就是当前在日复一日地与别人的接触中也增加了他们的债,他们的日常决定和行动也源自这种恩情债,这是基本的出发点。因为西方人极其忽略他们对这个世界所欠的恩情债,包括被给予的在抚养、教育、福利甚至他们的出生这样简单的事实等等,日本人觉得我们的动力是不充足的。品德高尚的人不会像在美国的人说他们不欠任何人的恩情。他们不去贬低过去。“义”在日本是依赖于承认一个人在互欠恩情这张巨网中的位置,既包括他的祖先也包括他的同代人。

东西方之间的差异说起来简单,但要认清它在生活中形成怎样的差异就困难了。我们只有了解了日本的这一情况才能搞清楚战争中我们开始熟悉了的极端的自我牺牲,以及在我们看来不会引起怨愤的情形下日本人却能够急剧地愤慨,成为背负恩情的人使一个人极易惹事,日本人证明了这一点,这也让他们肩负了巨大的责任。

汉语和日语中都有很多的词表示“义务”,这些词汇不是同义词,它们的特殊含义无法在字面上译成英文,因为它们所表达的观念对我们是陌生的。表示一个人所承担的从最大到最小的债的“义务”的词是“恩”。在日语中的用法可以被译成英语中的从“义务”到“忠诚”再到“关爱”、“爱”的整个一串词,但这些词都歪曲了原意。如果它真的意味着爱甚至义务,日本人肯定也能说受孩子的恩,但那个词不可能这样用。它也不意味着忠诚,那是用其他日语词汇来表示的,它们绝不是“恩”的同义词。在所有用法中“恩”是指一个人尽力去承担一种负荷、一种债、一种担子。一个人接受来自长辈上级的恩,而接受任何不一定是从上级或者至少是平级所给的恩的行为会给他带来不舒服的自卑感。当他们说“我受恩于他”,就是在说“我对他担有义务之重担”,并把这位债主、施恩者称为“恩人”。

“记住一个人的恩”是相互忠爱的纯真流露。日本小学二年级教科书中的一则小故事题目为《不要忘恩》就是这个意思,这是小孩子在他们的修养课上的一个小故事:

哈奇是一条可爱的狗,它一生下来就被一个陌生人带走了,在他家里像小孩儿一样被宠爱着。为此甚至它弱小的身体也变得健壮起来,当他的主人每天早上上班时,它会陪着他去街上的车站,傍晚约摸在他回家的时间,它会再去车站迎接他。

不久,主人去世了,不管哈奇是否懂得这一点,它继续在每天寻找着主人。它去那个常去的车站,不管什么时候街车到站,它都会去看它的主人是否在出来的人群中。

这样一天天,一月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甚至在十年也过去了的时候,在车站前每天还能看见年老的哈奇的身影,它还在寻找着它的主人。[1]

这个小故事的道德寓意就是忠诚,它只是爱的别名。一个深深关爱他的母亲的人可以说没有忘记从母亲那儿得到的恩,意思就是说他对母亲有着哈奇对他的主人般的诚挚的爱。这个说法不是专门指他的爱,而是他在婴儿时母亲为他所做的一切,在他孩提时期母亲的牺牲,在他成年后母亲为增加他的利益而做的所有事情,总之仅仅是因母亲存在的事实而欠负于她的一切。它也含有对债的回报之意,因而它意味着爱。但它最初的意思是情债,而我们认为爱是自由给予不受义务约束的事物。

恩在用于一个人的头等的和最大的情债,即“皇恩”,总是在无限忠诚的意思上使用。这是一个人对天皇的情债,他必须以无尽的感激之情来接受。他们觉得自己为其国家、为其生活、为其大大小小的关怀而感到高兴之时,不去认为同时也得到了这些好处是不可能的。在整个日本历史上,活着的人对其欠下情债的最终的债主,就是他的视野内的最高上级,在不同的时期分别是地头[2]、封建领主和将军,今天则是天皇。哪个是上级似乎并不是多重要,几百年来日本的“铭记恩典”的习惯倒是首位的。现代日本用了各种手段把这种感情集中在天皇身上,日本人对自己生活方式的所有偏爱都增加了每个人的皇恩感;战争期间以天皇的名义分发到前线部队的每一根香烟也要强调每个士兵所受的皇恩,投入战斗前分给他们的每一口酒就是更大的皇恩。他们说,每个神风自杀性飞机的飞行员也是在报答他们所受到的皇恩,他们声称为守卫太平洋上的某个岛屿而战死到最后一人也被说成是为了偿还无限的皇恩。

一个人也会从比天皇身份低些的人们那里受恩。当然有从父母那儿受的恩。这是著名的东方孝道的基础,它使父母处于决定性的有权支配其子女的位置。这就是说根据子女所欠父母的债要努力地偿还。由此孩子必须尽力服从父母,而不是像在德国——也是一个父母有权支配其子女的国家——在那儿父母必须尽力强求和加强这种服从。日本人对他们的东方版本的孝道的看法是非常现实的,关于一个人从父母受恩,他们有一句话可以意译为“只有在一个人自己成了父母时,他才更懂得他对父母欠了多少恩债。”[3]也就是说,父母之恩是在实实在在的日常生活中他们所付出的关爱和担心。日本人的祖先崇拜限于最近的和能记得的先祖,这加重了童年时对他们观念中的先人的实际依赖,当然这在任何文化中也是个显而易见的常识,每个男人和女人都曾经历过受助的婴儿期,若没有父母的照顾就不会存活下来;直到他成年之前的所有岁月,他的衣、食、住、行都由别人提供。日本人强烈地感到美国人对所有这些的轻视,这有如一个作家所言“在美国记得父母之恩至多是对你的父亲或母亲好些。”当然,没有人会使他的孩子背上恩,但对孩子的悉心照顾也是对在他无助时对父母所欠之恩的回报。一个人通过对其子女的一样的或更好的抚养来部分回报受自父母的恩,他对其子女的义务只不过包容在“父母之恩”中。

一个人也对其老师和师傅负有特殊的恩。他们在其成长道路上给予了帮助,这样,这个人就受恩于他们,这种恩可以在将来某个时候当他们陷入困境时同意他们的某些要求或者可能在他们死后给予其年幼的亲属以优先照顾。一个人必须尽力去履行这种义务,时间的流逝不会减轻这种情债。它随着时光而有增无减,它累积了一种利息,受任何人的恩都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正如人们常说的“一个人永不能报答恩的万分之一。”这是一个重负,“恩的力量”被认为总是正好超过一个人单纯的个人偏爱。

这种情债伦理观的顺利推行依赖于每个人能够认为自己有着巨大的情债,对履行他所承担的义务没有太多的怨恨。我们已经看到在日本等级秩序是如何被彻底地组织起来的。伴随着等级制度被忠实地遵守的习惯,使日本得以尊重他们的道德情债到一个西方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如果上级被认为是善意之人这就更容易做到,在他们的语言中有一个有趣的证据,上级确实被相信是“爱”其下属的。在日本爱意味着“love”,上个世纪传教士们认为唯一可以用来翻译基督教的“love”的概念的日文词语就是这个“爱”字。他们在翻译圣经时用这个词来表示上帝对人的爱以及人对上帝的爱。但是爱特别指上级对他的下属的爱。一个西方人可能感觉这意味着“庇护”,但在日语用法中它的意思则不止于此,它意味着慈爱。在现代日本,爱在严格意义上仍用于由上至下的爱,但是,可能部分由于基督教的用法,并确实作为官方打破等级界限的努力结果,今天它也被用来表示同级之间的爱。

然而,尽管有所有文化的缓和作用,在日本不难为情地受恩仍然是个幸运的情形。人们不喜欢随便承担包含于恩中的感激的人情债。他们也常常谈到“使人受恩”,通常最接近的翻译是“强加于另一人之上”——虽然在美国“强加”意味着要求另一人什么东西,而在日本这个词则指给某人什么东西,或帮某人的忙。来自较疏远的陌生人的偶然恩惠是最令人忌恨的,因为在邻居之间和过去建立的等级秩序关系下,他才明白和接受恩的复杂含义。但若只是熟人或相近的同辈,他们也会焦躁恼火,他们宁愿避免卷入所有恩的后果。当一场事故发生时,日本街上的人群都很消极,这并不是缺乏主动性,而是有这样一个认识,任何非官方的干涉都使接受者蒙恩。明治维新以前有一条最著名的法令:“遇到吵架和争论发生,不可无端插手。”在日本,一个人在没有明确授权的情况下而帮助另一个人会被怀疑捞取不正当的好处,接受者将会对其行为大为感恩,这一事实不会使任何人渴求利用这种对自己的好处,而是让人对助人非常谨慎。尤其在不正式的场合,日本人更是对卷入恩情极为留神,即使是从以前没有关系的人那儿递一支烟也会使他不舒服,对他来说表示谢意的最礼貌的说法是:“哦,真是过意不去。”“这是容易忍受的,”一个日本人对我说,“如果你明确说出并承认你是多么感到为难的话,你从未想过为他做任何事,所以你对接受此恩惠感到羞愧。”因此,“真是过意不去”有时被译作“谢谢”,也就是说,为了这烟;有时译作“对不起”,也就是说,为了这情债;有时译作“真是不好意思”,也就是说,因为你对我如此慷慨。它意味着所有这些意思,但又不全是。

日语有很多表达“谢谢”的方式,表示受恩时同样的不安。最少矛盾性的一个词已被现代城市商店采纳,意思是“哦,这是件难事。”日本人通常说“难事”是顾客上门买东西而带给商店的巨大而难得的利益,这是一句恭维话。它还被用在一个人接受礼物和不计其数的其他情形,其他同样常用的表示“谢谢”的词就像“気の毒”(真是过意不去)一样,表示受恩的为难。经营自己商店的店主最常说的字面上的话是“哦,这没有完,”也就是说,“我从你那儿得到了恩,在现代经济秩序下我永不能还你;我很遗憾被置于如此境地。”在英语中“すみません”被翻译成“谢谢你”,“我很感激”,“对不起”,“我很抱歉”。比如,如果在有风的大街上有人捡起了你被吹落的帽子,比起所有其他表示谢谢的词你更会用这个词。当他把帽子还给你时,出于礼貌可以说“すみません”,意思是“他施恩于我,而我以前从未见过他,我永远没有机会首先给他恩了,我感到内疚,但是如果我向他道歉就会感觉好一些。‘すみません’或许是日本最普通的表示感谢的词,我告诉他我意识到已受恩于他,为我捡回帽子的行为并没有结束。但我又能为此做出什么呢?我们是陌生人啊。”

从日本人的观点来看,另一句表示谢谢的话“たじけない”更强烈地表达了关于恩债的同样态度,它可被写作文字“侮辱”,“丢脸”。它既指“我含羞蒙辱”,又指“我感激万分”。《全日辞典》说,用这句话表示由于你受到了特别的恩惠而感到羞愧和侮辱,因为你不配这样的恩惠。用这句话你明确承认你在受恩时的羞耻,而羞耻,正如我们看到的,在日本是一个令人有痛苦感受的东西。“たじはない”仍被保守的店主用来感谢他们的顾客,顾客要求赊账时也用这句话,这是在明治以前的浪漫小说中经常看到的词。在领主家中服务的低阶层的美丽姑娘被领主选中为妾时,也要向他说“たじはない,意思是说“我羞于配不上接受这样的恩,您的仁爱让我敬畏。”或者在世仇争斗中被当局赦免的武士也说“たじはない”,意思是“我接受了此恩,丢了脸,把自己置于这样一个卑下的地步是不妥当的,对不起,我恭敬地谢谢你。”

这些措词比任何概括都更好地说明了“恩的力量。”一个人常常充满矛盾地接受它。在公认的结构性关系中,它所包含的巨大的情债常常只是激励一个人竭尽全力来报恩。但是成为一个负恩人令人难受而容易动怒。多么容易动怒,在日本最有名的小说家夏目漱石所写的著名小说《哥儿》中有着生动的描述。主人公哥儿,是一个在乡下小镇上第一次教学的东京男子,他很快发现自己鄙视大部分同事的教师,当然他与他们合不来,但他对一个年轻教师有好感,在他们一块儿外出时,被他称为“豪猪”的这位新认识的朋友请他喝了杯冰水,“豪猪”为此付了一钱五厘,约合1/5美分。

在那不久,另一位教师对哥儿说“豪猪”曾说他的坏话,哥儿相信了这个制造麻烦者的话,立即担心起他从“豪猪”那儿所受的恩来。

“接受了这样一个家伙的恩情,即使只是不重要的一杯冰水,也损害了我的荣誉。一钱也好,半钱也好,我欠了这个恩情死了也不心安。……心甘情愿地接受某人的恩情,这种事实是一个善意的行为,是看得起他,把他当成一个正派的人。我没有坚持付自己冰水的钱,而是接受了它并表达了感激之情,要承认这种感激是多少钱也买不了的。我没有头衔名分,也没有官方位置,却是个独立的人,让一个独立的人接受恩惠,即使超过一百万元的回报也是不够的。我让豪猪花了一钱五厘,却给了他远比一百万元更值的我的谢意。”

第二天他就把一钱五厘扔到“豪猪”的桌子上,因为只有在终了所受的一杯冰水之恩,他才能解决他们之间当前的问题:他被告知的那些污蔑他的话。那可能使二人卷入殴斗,但是这恩情必须首先还清,因为那已不再是朋友之间的恩情了。

在美国,对琐事如此严重的敏感,如此疼痛的刺伤只会出现在青少年团伙的档案和神经病患者的病历中。但这是日本人的美德,他们认为,并非很多日本人都会把事情做得如此极端,但是当然很多人是马马虎虎的。日本的评论家把哥儿描述为一个“性情急躁、纯如水晶、一个正义的斗士”。作者也把自己和哥儿看成一体,而哥儿的人物特征实际上也总被评论家们看作是他们自己的肖像。这部小说是一个关于高尚道德的故事,因为接受恩情的人只有把他自己的感激之情看作价值百万并相应行动,才能使自己摆脱负恩者的地位。他只能接受“可敬的人”的恩情。哥儿在愤怒中比较了他受于“豪猪”的恩和很久以前从他的老保姆那儿所受到的恩。她盲目地偏爱他,认为家里其他人没有人欣赏他。她常常私下里给他一些糖果和彩色铅笔这样的小礼物,一次她给了他3元钱。“她始终关注我,令我寒心到骨髓。”但是,虽然她给他的3元钱使他“受辱”,他还是作为借款接受了它,而且在所有这些年间他从未还过。但是,他对自己说,与他感到的所受于“豪猪”的恩的方式不同,是因为“我把她看作了我的一部分”,这是日本人对恩的反应的线索。无论带着多么复杂的感情,只要“恩人”实际上是自己,他固定于“我的”等级系统,或者他正做着我能想象自己也在做的事情,如在一个有风的日子捡回我的帽子,或者他是一个钦佩我的人,恩情就能被承受。一旦打破了这些条件,恩就成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无论这种招来的恩债是多么微不足道,对之感到不快是一种美德。

每个日本人都知道,在任何情况下如果一个人施恩太重,无论怎么他都会陷入麻烦。一个很好的例子来自最近一本杂志的“咨询专栏”。这是那种“失恋者的忠告”一样的栏目,它是“东京精神分析杂志”的一种特色,它提供的忠告几无弗洛伊德的色彩,而完全是日本式的。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写信请求忠告:(www.xing528.com)

我是三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父亲,我的妻子16年前去世了。因为我可怜我的孩子们,我没有再婚,而我的孩子们把这看作是我的美德,现在我的孩子们都结婚了。8年前我儿子结婚时,我退到几街区远的一幢房子里,说起来很难为情,但是三年来我同一个暗中女(在旅馆卖了契身的娼妓)发生了关系,她告诉了我她的身世,而我也可怜她,我花了一点钱帮她赎回自由,把她带回我家,教她礼仪,留下来作女仆。她的责任感是很强的,令人称赞的节俭。然而,我的儿子和儿媳、我的女儿和女婿为此都看不起我,把我当成生人。我不责备他们,这是我的错。

姑娘的父母似乎不了解情况,既然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们就写信想让她回家。我见了他的父母并解释了原委,他们很穷但并非像以女儿淘金的人。他们允诺只当女儿死了,同意她继续这样生活。她自己想留在我身边直到我死去,但是我们的年龄就像父女,因此我有时也考虑把她送回家,我的孩子们认为她为的是我身后的财产。

我有慢性病,我想我只有一两年可以活了,我会感激你们教给我该怎么做。最后请让我说明,虽然那个女孩只是一度是个“暗中女”,那是由于环境所迫。她的品质是好的,她的父母不是贪财的人。

日本医生认为这是一个明显的事例,这位老人把太重的恩给了他的孩子。他说:

“您所描述的是一个每天都发生的事……

“在我作评论之前请让我说,从您的来信中我得出您想在我这儿求得您所希望的答案,这使我对您有些不高兴。我当然对您长期的单身生活表示钦佩,但是你用这点使你的儿女受恩并使你自己目前的行为正当化。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是说您是狡猾之人,但您的人格意志是非常薄弱的,向您的儿女说明你必须要和一个女人生活可能会更好——如果您不得不要一个的话——而不要让儿女们受恩(因为你的保持独身)。因为你如此强调这种恩,孩子们很自然地会反对你。毕竟人不能没有欲望,而你也必须要有,但是人要试图克服欲望。您的孩子也期望您这样,因为他们期望你做到他们头脑中所形成的理想的你。相反,他们被辜负了,我能明白他们的感受,虽然从他们的角度来讲是自私的,他们结了婚满足了欲望,但却自私地拒绝他的父亲同样得到这些。您是这样想的,而您的儿女们则是那样想的(如上所述)。这两种想法是到不了一块儿的。

“你说那个女孩儿和她的父母是好人,这是由于您是这样想的。我们知道,人的善与恶依赖于环境、场合,因为他们此时并不追求一种利益,您就说他们是“善良的人”。我认为女孩的父母让她做一个快要死的男人的妾是愚蠢的,如果他们想让他们的女儿成为一个妾,他们就应该是想从中寻求一些利益或好处。认为并非如此那只是您的幻想。

“我不奇怪您的儿女们担心那女孩的父母想得到财产;我也认为真的是这样。女孩年轻,可能没有这想法,但她的父母应该是有的。

“有两条路您可以走:

“(1)作为一个‘完人’(一个如此完美之人,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与女孩一刀两断并与之了清关系。但是我想你不会那样做;你的人的感情不会允许。

“(2)‘重新做一个普通的人’(请抛弃你的自负虚荣)并打破儿女们对你作为一个理想之人的幻觉。

“关于财产,立即立份遗嘱,说清女孩儿和儿女们的份额。

“最后,记住你已上了年纪,正变得孩子气,这我能从您的笔迹中看出来。您的想法是感情用事而不是理性的。您是想让这位姑娘作为母亲的替身,尽管您把它说成想将她救出深渊。如果母亲离开,我想任何婴儿都不能活下来——所以,我劝你选择第二条道路。”

这封信讲了关于恩的几件事。一个人一旦选择了甚至是使他的子女承受了一种过重的恩,那就只有自己冒险才能改变行动路线,他应该知道他将为此受苦。此外,无论子女所受之恩使他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不能将此作为自己可以利用的功劳;利用它“证明您自己目前行为的正当性”是错误的。他的孩子们“自然”会愤恨;因为他的父亲不能保持初衷,他们被“辜负”了。仅仅因为孩子们在需要照顾时他把自己完全奉献给他们,对于父亲来说,这样想是愚蠢的。相反,他们只意识到他们所承受之恩而“自然反对您”。

美国人不会用这种眼光判断这种情形。我们认为,一个为失去母亲的孩子们奉献自己的父亲在晚年应该有资格得到些孩子们心中的温暖面,而不是让他们“自然地反对他”。然而,为了按日本人的看法来理解它,我们可以把它当作是一种金钱交易,因为在那方面我们有类似的态度。如果父亲以一种正式手续把钱借给了他的孩子,他们会还息,我们就完全有可能对他说,“他们反对你是自然的。”以这种观点我们也能理解为什么接受一支烟的人会说“羞愧”而不是直截了当地说“谢谢你”。我们就能理解他们说起一个人使另一个人蒙恩时的反感。我们至少得到了一条线索来理解哥儿的对一杯冰水的情债的夸张。但是美国人不习惯把这些金钱交易准则适用到冷饮店里的一次偶然的请客,或用于一位父亲对其孩子的长年的奉献,或用于忠诚如哈奇的狗的奉献。日本却这样做。爱、仁慈、慷慨,我们珍重它们只因它们的给予没有附带条件,在日本则必定是带有附加条件的。每一次接受行为都使接受者成为欠恩者。正如他们的俗话所说:“受恩要求(一种不可能的程度的)天生的慷慨。”[4]

【注释】

[1]普通小学修养课本第二册,昭和十年(1935年)12月发行。——日译本注

[2]地头:日本封建时代在幕府或藩中拥有领地的幕僚或家臣,为将军管理社团之事或为封建领主管理庄园。——译者

[3]即日本俗话“养儿方知父母恩”。——译者

[4]即日本俗语“生而慷慨方可受恩”。——译者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