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真理的中国近代思想家文库·吴耀宗卷

“我要向青年说的”——追求真理，不计利害⁽⁶⁰⁾

我们知道有不少的人，在青年时代，抱着很高的理想，满腔热血，要把世界改造，但当他们投身于社会，阅历较深，多懂得一点“人情世故”的时候，他们便马上把理想放弃，与世俗同流合污。他们虽然还是青年，但他们的精神、他们的心境，都已经衰老了。相反地，我们也常看见一些年纪较大的人，也许他们的思想是很闭塞、很落伍的，但由于他们的虚心追求，他们便能迎头赶上，与日俱进，保持着青年活泼进取的精神。

这二者之间的分别在哪里呢？我以为他们的分别就在他们的人生态度。前进者之所以变成保守者，是因为他以利害的计较为他的生活标准；保守者之所以变成前进者，是因为他以真理的追求为他的生活标准。这个人生态度的不同，就构成人格的差异，和每一个人事业方向的差异，也就构成我们平常所说的善恶、忠奸、诚伪的差异。

如果有一句话可以用来作我们正确的生活标准，使我们头头是道、应付裕如的，这句话就是“追求真理，不计利害”。真理是极其繁复，不容易为人所认识的，因此，我们要追求真理，就要虚心、要诚恳、要忍耐、要大胆，甚至要冒险。有的时候，我们自以为已经认识真理，而实在我们却是被自己的成见和流行的见解所锢蔽、所包围。但这还是好的，因为这只是由于知识上的限制；更坏的，就是我们在已经能够认识真理、辨别是非的时候，却因为个人利害的关系，把真理抹煞了，把是非歪曲了。这一种态度就叫做“自欺欺人”；抱着这种态度的人是永远住在黑暗中的，也是永远患得患失的，因为真理的光明他看不见，而真理又会永远向他进攻，要把他的虚伪打倒。(www.xing528.com)

汉儒董仲舒曾经说过一句话：“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董氏的思想，虽然不足为今日法，但他的这句话，也正是我们所说的“追求真理，不计利害”那句话的精神。在《圣经》里面，耶稣也说过一句话：“得着生命的，将要失丧生命；为我失丧生命的，将要得着生命。”这里面“为我”这两个字，可以解释为“为真理”，因为耶稣又说过：“我来是为真理作见证。”头一句话所谓“得着生命”，就是计较利害；计较利害的人，自以为是“得着生命”，而实在是“失丧生命”。第二句话所谓“为我失丧生命”，也就是“追求真理，不计利害”；从别人看来，他好像是“失丧生命”，而实在他是“得着生命”。英国有名的生物学家赫胥黎说：“你要坐在事实面前，像一个孩子，听它（事实）引领你到任何的地方去，不然你就一无所得。”赫胥黎所说的就是科学的态度。坐在事实面前，没有自己，只有真理，一切都听它摆布，这也就是“追求真理，不计利害”的精神。没有这种精神，科学就不成其为科学。

“追求真理，不计利害”应用在事物上，就是一个“真”字，应用在人与人的关系上，就是一个“诚”字。所谓诚，就是推心置腹，里外如一，或者像耶稣所说的：“驯良像鸽，灵巧像蛇。”《中庸》上说：“惟至诚者为能尽其性”，又说，诚者可以“与天地参”，这也许是唯心论者的过甚其词，但这句话的涵义，实在值得我们玩味。一个人在待人接物、应付事实的时候，自然很不容易百分之百地坚持着“真”和“诚”的态度，他是常常要妥协迁就的；但如果他能够永远以“真”和“诚”为他生活的鹄的，出死入生，百折不回，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必定是无往而不利的，即使他遭受到一时的挫折，最后的成功，是一定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