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代思想家文库·吴耀宗卷：迎接新时代

迎接新的时代——新的五四运动⁽⁴⁷⁾

近两三年来“新五四运动”这个名词我们常常听到。现在的中国，究竟会不会有一个新的“五四运动”？如果有，它的性质是什么？它将于什么时候来到？这些问题是一切关心于目前中国局势的人们所要问的。

“五四”离开现在，差不多已经30年了。五四运动所要提倡的是科学与民主；五四运动所要反对的是封建力量与帝国主义。在现在的中国，民主没有实现，科学没有抬头，封建力量依然存在，而帝国主义又以一副新的面孔出现。所以“五四”的目标还没有达到，“五四”的使命远没有完成。因此，所谓“新的五四运动”，基本上也就是旧的五四运动的延续与发展。然而新的五四运动所面临的，是一个更伟大、更活跃、更进步、更辉煌的时代。旧的五四运动的产生，是在苏联革命成功，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在那时候，我们的世界，还是完全在旧势力的把握中。所谓民主，所谓科学，远没有脱离传统的形式。“五四”的影响，虽然深刻而持久，然而在当时，它至多只发生了一种启蒙的作用。新的五四运动却不同了。在第二次大战以后，全世界的人民，是普遍地觉醒了；世界各个角落的民主力量，是飞快地发展了。以美国为领导的保守集团，虽然还是力量雄厚，但在每一个重要的场合里，它都遇到了顽强的反抗。它虽然没有临到土崩瓦解的境地，却已显出捉襟见肘、进退失据的窘状。中国是世界的一环，国际间的这一种形势，当然也深刻地影响到中国。第二次大战后的中国，在过去一年多当中，还是陷于惨酷的内战里，这似乎是一个使人悲观的局面。但我们如果用历史的眼光去看它，我们就知道这个局面，只是时代转变中必经的阶段，而我们在其中，所遭遇到的痛苦，无非是一个新生命诞生的时候所必有的征象。我们现在已经是一个新时代的前夕，而新的五四运动，就是要把这个新时代迎接进来的一个主要的力量。新的五四运动所要提倡的是更进步的民主主义，更正确的科学思想；它所要反对的是新式的封建力量，新式的帝国主义。新的五四运动什么时候会来到呢？我们可以说：这个运动已经在我们面前了。今年5月4日在北平、上海、南京等处热烈的纪念，这些纪念会的内容和精神，与所表现的伟大的力量，都证明了中国的学生运动已将到达一个新的高峰。

在内战中的中国，已临到经济总崩溃的边缘，绝大多数的人民已经不能生活下去。在今年的头四个月内，在上海一个地方，被收埋的路尸，就有八千余具。报纸上每天都登载着因无法生活而个人或全家自杀者的消息。大都市尚且如此，穷乡僻壤，更可想而知。然而，在这样悲惨的局面中，人民甚至不敢诉苦，不敢叫吟，因为，如果他们批评了什么，反对了什么，他们就马上犯了重大的嫌疑，连他们的生存，也会受到威胁。似乎全国人民的命脉，就握在少数人的手里。这就是今日中国新式的封建力量。

像过去一样，封建力量，又和帝国主义，密切地结合起来。在反苏反共的前提下，新式的帝国主义，把中国新式的封建力量当作工具，当作爪牙，鼓励它，支持它，以作未来战争的准备。这一个新式的帝国主义是更可怕的帝国主义，因为它披了一件民主的外衣。它没有公开地侵占中国的土地，也没有在中国划分什么势力范围。然而它对中国目前整个军事政治和经济的控制，恐怕比以前任何一个帝国主义，都来得厉害。因为有这个后台老板，中国垂死的反动集团，就能耀武扬威地对民主的力量，加以巨大的压迫。(www.xing528.com)

然而，现在的中国已经不是“五四”时代的中国了。整个世界的形势，也使得国际的反动力量，不能一意孤行。中国国内解放力量的强大，使统治者处处感到头痛。觉醒的人民，一天一天多起来了；这个觉醒，就是统治者黑暗残酷的压迫政策的赐予。许多彷徨观望的人们，中立的人们，因着时势的指示，也对现状感觉极度的不满，慢慢地开始转变。这是一个尖锐斗争的场面。对立营垒，越来越显明，而游移的分子也越来越少。这个斗争是残酷的，也可能是相当长期的，因为既得利益集团，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特殊权利地位。

在反对内战的口号下，在昆明的“一二·一”血案里，中国的学生又举起了争取和平民主的大旗。这个运动得到全国各地青年广大的响应。去年12月北平美军强奸事件，又激起一个全国性的抗暴运动。反对内战和抗议暴行，都不是一个孤立的行动，也不只是对某一件事一时的反应，它们都是针对着目前中国整个的局面而发出来的。这两个运动是暂时被压下去了，然而，它们是不能长久地被压下去的。只要现局没有改变，它们还是要爆发出来的。这一年多以来的学生运动，简单地说，就是一个争取民主的运动，也就是继承过去的反帝反封建的新的五四运动。这个运动，现在正方兴未艾。在窒息的空气中，在黑暗的环境里，它的力量没有消失，反而天天在生长，天天在普遍而深入。这个新的“五四”将为中华民族的解放写下一页比过去的“五四”更光荣的历史。

凡是在一个大学区域，像成都的华西坝，和重庆的沙坪坝，长期住过，与一般青年有过密切地接触的人们都会晓得：中国的学生，是在飞跃地进步。在这些区域里，在最近两年中，我们看见一个剧烈斗争的场面。一方面是学生中的败类和顽固分子，被人收买，被人利用，去作腐恶恐怖统治的工具。他们对善良的同学加以恐吓、欺骗、威迫、利诱。有时他们似乎也能够做出一点热闹的事，轰动一时，然而，他们的西洋镜，终久是会被拆穿的。另一方面，是头脑清楚，能够辨别是非，而又富有正义感的同学们。在他们当中，绝大多数是没有党派关系的。如果他们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驱使他们的，不是什么压力或金钱，而只是他们的良心，他们对真理的认识，他们对国家社会、世界人类的关切。这些同学，天天在变，有的从一个不问世事、明哲保身的书呆子，变成一个追求真理、关心国事的热血青年；有的从一个消极悲观、洁身自好的个人主义者，变成一个敢做敢为、陷阵冲锋的战士。使他们变的，不是什么幕后的力量，而只是思想、认识，和客观的现实。他们是不能被吓退、被打倒的。当他们站起来的时候，他们的吼声是响亮的，他们的团结是坚强的。环境越黑暗，压迫越厉害，他们的队伍就越整齐，他们的力量就越雄厚。

新的五四运动，不是某些人所提倡的，替统治者捧场的运动。它是配合着全中国和个世界的民主斗争的一个蓬勃的力量，一股澎湃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