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耀宗：中国近代思想家，黑暗后的黎明

黑暗后的黎明 ——纪念1947年4月6日复活节⁽⁴⁶⁾

复活节——这是一个充满着生气和愉快的节日。在这一天，全世界的信徒们都在胜利的气氛中，举行庆祝的仪式。礼拜堂里摆着许多鲜花，大家在那里歌唱，颂赞复活了的救主。

复活节是春天的景象，是花开鸟唱、万物更新的时候，是黑暗后的黎明。

在耶稣被钉十字架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完了；群众离弃他，彼得三次不认他，其他的门徒，也因为惧怕而星散了。《圣经》记着说：“那时约有午正，遍地都黑暗了，直到申初，日头变黑了，殿里的幔子，从当中裂为两半。”这是一个多么悲惨，多么黑暗的局面；这个局面，在一刹那间，甚至把耶稣也动摇了，使他不得不说：“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为什么离弃我！”

然而，耶稣胜利了；十字架没有把他征服，因为第三天他复活了。他胜过了人们的自私与愚昧，他胜过了自己的痛苦与死亡。耶稣是怎样胜利的呢？那就是由于他对上帝的信仰与靠赖。他相信上帝是宇宙的主宰，是历史途程的决定者，是公义慈爱的天父。他相信上帝关切我们，连我们的头发都数过；他相信如果不是上帝的旨意，就是一个麻雀也不会掉在地上。他对上帝的信靠，就使他在最黑暗、最痛苦的时候，还能够说：“父啊，我将我的灵魂交在你手里。”

耶稣是怎样复活的呢？对这个问题，我们不容易作具体的答复。有人说是肉体的复活；有人说是精神的复活。如果是肉体的复活，肉体怎么能复活呢？如果是精神的复活，精神是什么呢？它又是怎么复活的呢？对这些问题，似乎理智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然而，理智所不能解释的，经验却可以给我们一个充分的说明。耶稣死了以后，尤其是在五旬节的时候，一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曾经三次不认耶稣的软弱的彼得，忽然变得刚强了。他大胆地在群众中为耶稣做见证说：“你们钉在十字架上的这位耶稣，上帝已经立他为主，为基督了。”在大马色的路上的扫罗，以前是迫害信徒的，现在他看见异象，看见从死里复活的耶稣，他就完全改变，做了基督教第一个向外邦人传道的、充满着活力的使徒。彼得和保罗都终于以身殉道。在基督教两千年的历史中，像这样转变的人，是不可胜数的。在近代史中，最为大家所熟悉的一个，就是卫理公会的创始者卫斯理。他旅行了40几年，走过25万英里的路，讲道4万次，著书二百余册。在大学的时候，他对宗教本来是很冷淡的。但有一次，在深夜里，有一个校役，为着某事，到他的寝室里去，和他说话。在寒冷的天气里，这校役只穿了一件单衣，并且已经有一天没有吃饭。但是他的精神却很平安愉快，他还说了许多感谢上帝的话。卫斯理有点奇怪，问他为什么要感谢上帝。他说：“他给我生命，给我爱他的心，也给我为他服务的机会，所以我感谢他。”卫斯理觉得这个人的经验是他自己所没有的，因此他感到烦躁不安！后来，有一个声音对他说：“你信仰耶稣，就能得救。”有一天，他在一个礼拜堂里听人讲道，所讲的是路德的《罗马人书》的注解。他听完了以后，心中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火热”，从此以后他便感觉他已经脱离罪恶，从律法与死亡中被拯救出来。(www.xing528.com)

彼得的经验，保罗的经验，卫斯理的经验，和千万信徒大同小异的经验，都使他们不能不相信被钉在十字架、被放在坟墓里的耶稣，并没有死；他是复活了，他永远住在每一个信他的人的心灵里。对于他们，他是力量，是光明，是平安。他们晓得：没有耶稣，他们是软弱的。像保罗一样，他们会说：“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做，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倒去做。”他们也晓得：与耶稣同在，他们就能够胜过软弱，能够同保罗一样地说：“谁能救我脱离这取死的身体呢？感谢上帝，靠着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就能脱离了。”

耶稣所给我们的不只是教训，也不只是智慧，他所给我们的是生命，是能力。我们自己和我们的理智所不能做的，他都给我们成全了。这就是基督教信仰中的所谓“恩惠”。“恩惠”似乎是一种很神秘的说法，然而它并不神秘。中国有两句古诗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当一个游子走错了路的时候，他自己的理智不能控制他，朋友的劝告也不能帮助他。但当他想到慈母对他的爱护的时候，有时他就会幡然改悟，正如《圣经》中回头的浪子，在他山穷水尽的时候，会想到他的慈父和温暖的家庭。父母是如此；我们所敬畏的师长，我们所崇拜的朋友，和我们所挚爱的家人亲属，也是如此。在我们软弱的时候，他们所给我们的，不是理智与教训，而是“恩惠”。

我们为什么称耶稣为救主呢？那就是因为他所给我们的“恩惠”是超越的、深挚的、广博的。当我们没有认识耶稣的时候，我们看看自己，也许以为还过得去。但认识耶稣以后，我们的看法就不同了：我们仰慕他，我们也恨恶自己。我们仰慕他，因为他太美丽，太光辉，太可爱了；我们恨恶自己，因为我们太污秽，太卑鄙，太狭小了。我们所以爱耶稣，不只因为他的卓越的教训，而更因为他是善和爱的化身。我们看见了他以后，就不能再安于现在的自我，因为他会激动我们，向我们挑战，叫我们不能安息，直等到我们全心全意地对他降服，为他的原故，向着绝对的圣善，作永不止息的追求。

复活了的耶稣，不只要做我们个人生活的主宰，在今日混乱黑暗的世界中，他也应当是我们社会生活的动力与南针。现在世界一切罪恶的根源，是人类的自私。这个自私，表现于剥削掠夺的社会制度，表现于彼此敌对的国际关系，也表现于人与人间的欺骗、伪善与冷酷；而我们所要求的，是一个公道平等、共劳共享的社会。这就是爱，这就是道。道是必须成为肉身的，爱是必须在一个新的社会里表现出来的。在这个新的社会里，人们才能除掉他们物质的束缚，打破他们精神的枷锁，在一个自由平等的环境里呼吸着，生活着。这是不是一个梦想呢？耶稣的复活，清楚地告诉我们：这不是梦想，而是绝对的可能。黑暗的势力，在某一个时期，似乎是笼罩一切的，然而它的力量，只是暂时的，因为统治世界的不是黑暗的魔力，而是光明的上帝，是他的公义慈爱的旨意。黑暗无论是怎样的可怕，紧跟着它的必定是黎明。所以，真正相信耶稣的人，真正靠赖上帝的人，是永远不悲观的。

复活节已经降临了；春天已经来到了；让我们欢呼，让我们歌唱，让我们怀抱着无穷的希望，去迎接这黑暗后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