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知我先生论唯爱主义(17)
在本刊第15期上,有知我先生的《论唯爱主义》一文,对拙作《唯爱主义与社会改造》有所非难。知我先生这一种反应,是作者所能想得到的。作者在《唯爱主义与社会改造》那一篇文章里面,不是说它必定不会合一般人的胃口么?一种比较新鲜的学说,当然不容易被人了解,所以像知我先生那样的人,便会把他所赞成的部分认为“迎合心理”,不赞成的部分认为“标奇立异”、“天花乱坠”,这原是无足怪的。
知我先生在他的信里,用了一些近乎漫骂的话,如“扭扭捏捏”、“羞羞涩涩”等,这些我们都不去管它。我们只把他关于理论方面的话,简单地答复一下。
知我先生说唯爱是“小不忍”,是顾全“单人的存在”,是“姑息一块腐烂的肉”,这都是根本没有了解唯爱的意义。唯爱主义是要兼顾社会与个人的,因为它相信社会可以影响个人,个人亦可以影响社会。它所以反对武力革命,不但因为武力是抹杀“单人”的价值,并且因为这样子去对付“单人”,便会引起一种不良的“社会的”影响,妨碍整个社会前进的动力,有时还是得不偿失的。作者在那篇文里屡次的说,唯爱是要向罪恶进攻的,并且它对于社会制度是不主张改良,而是主张改造、主张革命。自然有人可以反对,说:只有武力革命是革命,非武力革命算不得革命,那我们就不必置辩,因为那只是一个名词的解说的问题。作者的所谓革命,就是指一个被压迫的阶级,用有效的方法,把压迫的阶级、压迫的制度推倒之谓。假如我们承认这一点,那么,至少在目的方面,我们不能不承认唯爱是革命。至于什么是有效的手段那个问题,我们就只好各是其是,各行其道,因为现在还没有人能用充分的事实来证明武力革命是唯一有效的路、是利多于害的路的,或非武力革命是绝对走不通的路;就是有这样的理论,也无非是武断,是主观。还有,所谓“一块腐烂的肉”,我们以为拿它来比社会制度则可,拿它来比人则不可;所以推翻一个“腐烂”的社会制度是应当的,但消灭一个“腐烂”的社会制度所产生的人是不应当而且是非必须的,因为人不会腐烂,即使腐烂了了,也可以更新,只要我们能改变他的环境,改变他的心境。如果这是“小不忍”,那么,一个医生,因为认为一个病人的病,不必用手术便可以治好,所以用药去医治他,也是“小不忍”了!(www.xing528.com)
知我先生又说:“流人之血,不是唯爱,自己不愿担负这个名分,而甘愿使人杀己……使人作杀人者”。照这样说来,唯爱主义简直是伪善与自私了!对于这一点,我们无辩论的必要,但我们想:在现在举世滔滔、争名争利、不肯拔一毛以利天下的时候,如真有为社会福利而流自己的血的人,即使他是“伪”的,似乎亦未可厚非。我们所怕的,就是大家太聪明,就是要作“伪”的话,也不肯往这样愚拙的路上走!
知我先生说我把本来对立的基督教的唯心,和社会主义的唯物,“硬拉拢起来”,以致“心中充满了矛盾”,这样的话,又是犯了笼统与武断的毛病。作者曾作一篇专文,把基督教和共产主义拿来详细地比较一下,但我们在这里只能简单地说一说。基督教是不是唯心的,社会主义是不是唯物的?唯心和唯物应当作什么解释?唯心和唯物对于社会改造问题,有什么关系?这些问题,我们都不能在这里讨论。我们只好像知我先生一样武断地说以下的几句话:基督教——原来的基督教——和社会主义是没有冲突的;基督教的社会理想,是地上的天国;地上的天国,就是社会主义的社会。唯心与唯物,是否是绝对的,我们不去管它;但我们可以没有迟疑地说:我们所认识的基督教是一个革命的社会福音,因此,我们并没有像知我先生想象的那些矛盾。我们还有一种感想,就是“名词”和“公式”,这一类东西的害人。名词和公式本来都是经验和学理的结晶品,无如它们一到了不求甚解、人云亦云者的手里,就要像小孩拿着一把刀去玩耍一样,不但伤人,也要伤自己。我们怕人不用思想,我们更怕人没有独立的思想!
末了,知我先生责备空有理论而不能实行的人;这一点忠告,唯爱主义者愿意诚恳地接受而益加自勉。人生是多么大的一个矛盾!理想愈高,实行愈难,而矛盾愈甚。然而我们终不敢放弃我们的理想。我们只知道谦卑地、忠实地向着目标前进,至于成败得失,我们只好等着事实的诏示,因为只有冒险与创造,能使我们成为社会里健全的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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