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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与共产主义的相似与不同

时间:2023-12-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基督教在大体上也是反对共产主义的,然而反对者所持的理由却不大一致。我们承认基督教与共产主义彼此有根本不同的地方,然而我们不相信因为有了这些不同,它们便是对立的。二我们先从基督教和共产主义双方在社会生活上的目的说起。在讨论基督教与共产主义的时候,这一点是很值得我们注意的。基督教偏重于精神的优越性,而共产主义则以为物质条件决定一切,即使它不否认有所谓精种生活,它也认为所谓精神是建筑在物质条件之上的。

基督教与共产主义的相似与不同

基督教共产主义(16)

基督教与共产主义,在现在,彼此似乎是站在一个对立的地位。共产主义说宗教——特别是基督教——是人民的麻醉药,是资产阶级的拥护者,所以它要打倒一切的宗教。基督教在大体上也是反对共产主义的,然而反对者所持的理由却不大一致。有的人赞成共产主义的目的,但反对共产主义所用的手段;有的人赞成它的目的,也不反对它的手段,但却反对它的哲学基础;也有的人反对共产主义唯一的理由就是因为它要打破现状——打破他们的优越地位所从来的现状。但无论他们所持的理由是什么,他们之不能接受共产主义,却是一致的。

基督教与共产主义,在彼此互相批评的时候,都容易因情感的作用而陷于偏见。有的时候它们只看部分而不看全体;有的时候它们只见变态而不见常态;还有的时候它们没有把主义的本身和它在历史上的演变分别出来。我们以为这都不能使我们对于这两种与人类历史极有关系的主义得到正确的观念和公道的评价。

我们承认基督教与共产主义彼此有根本不同的地方,然而我们不相信因为有了这些不同,它们便是对立的。我们以为二者各有它的特长,可以互相补益,不必根据狭隘的观点,各存门户之见。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我们对于这两种主义比较重要的几点,应当尽力避免主观的成见,作一个简明的比较的研究。

我们先从基督教和共产主义双方在社会生活上的目的说起。

基督教的目的是“天国”的降临;共产主义的目的是一个没有阶级的自由平等合作的社会。就目前的阶段而论,二者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要打破现状,要建设一个理想的社会;但对于那个理想社会的内容,二者却都只有一个大体上的轮廓,而没有一个具体的规划。共产党许多关于革命的策略和革命后的建设——如今苏联的建设——都是逐渐演变出来的。基督教的“天国”观念也是受着同样的限制的。

不但二者的目的是相同的,并且它们在无形中都有一种推动的力量。它们都不满意于现状,认为现状是应当改变的。他们对于未来的社会,不但希望其将来,且确信其必来。不过基督教对新社会的企求,是基于对上帝的信仰,以为这是上帝必然的旨意,而共产主义的努力则基于社会的需求和自然的法则。

凡是一种主义,必先有它的一种“确信”(conviction);“确信”是理论的基础,也是主义的动力,理论可以有错误,可以改变,甚至可以取消,但“确信”却是比较恒久的东西。因此,推倒一种主义若干理论,未必就是推倒那种主义,除非我们把它的“确信”也推倒了。在讨论基督教与共产主义的时候,这一点是很值得我们注意的。

我们现在可以进而讨论基督教和共产主义的哲学基础。

基督教和共产主义基本不同之点,就是一个是唯物的,一个是唯心的。

简单地说来,所谓唯物,就是认宇宙“最后的实在”是物,而其他一切,不过是物的表现;所谓唯心,就是认宇宙“最后的实在”是心或与心相似的东西,而其他一切,只是心的表现。在大体上这是黑格尔和马克思不同的地方,同时也是基督教和共产主义不同的地方。

共产主义虽没有把物质条件看作影响社会生活的唯一条件,然而共产主义对于一切空泛的,情感作用的神秘主义,都要加以猛烈的攻击。基督教向来不否认物质对人类的影响,然而它却不承认人的精神生活完全被物质条件所控制。基督教偏重于精神的优越性,而共产主义则以为物质条件决定一切,即使它不否认有所谓精种生活,它也认为所谓精神是建筑在物质条件之上的。

如果我们是个唯心论者,在我们的世界里面,便可以有一个独立存在的精神界,用物质来作表现它自己的工具。相信唯心论的可以相信一个有意志、有目的,全知而仁爱的上帝,并且可以相信人神的一体。这便是有神论。如果我们是个唯物论者,我们的世界是一个机械的世界,在里面没有什么意志、目的、自由和其他带人格性的东西。它所有的是盲目的定律和因果的关系;人对于它,只有服从,不能反抗。这便是人本主义

最近的天文学和物理学在这个问题上,却给了我们一个新观点。根据旧的唯物论,凡是真实(real)的东西,都是具体(concrete)的,所以它认为这个世界是一个具体的世界,里面一切东西都像桌子一般,像象牙的弹球一般的具体。宇宙既然是具体的,那么所谓精神现象就没有存在的余地,就是存在,也没有独立的客观性,因为所谓精神现象既不是具体的,所以就不是真实的。然而这些理论现在都站立不住了。到了最后的分析,物质的世界是一个电子的世界,而电子所表示的现象却不是“具体”的,所以它的本身,与其说是一件“物”,毋宁说是一件“事”。以前像象牙弹球一般的物质世界是没有了,照着纯粹物理学的观念,我们的世界只是一个象征的世界,像影子一般的世界,里面只有各种抽象的公式,而没有什么有声有色的现象。虽然这个观念并不直接证明精神界客观的存在,但它也不像旧的唯物论否认精神界存在的可能。

然而旧的唯物论的打倒,并不就是唯物论的消灭。现在的唯物论只是说:世界一切的“物”——不管在最后的分析,它应当作何解释——都是照着自然律而存在而演变的。即使有所谓精神现象,它也逃不出自然律的范围之外。所谓自然律是指着可以用数学的方程表示出来的那些公例。但这种论据,从现在的科举观点看来,也不能成立,因为自然律只适用于象征,不适用于象征以外的精神世界,而现在的科学不但不能证明精神世界的不存在,并且为精神世界存在的可能添了一些有力的论据。还有,现在最前进的物理学家已经渐渐的从有定论(determinism)转到无定论(indeterminism),因而科学界的所谓“定”律,在现在看来,也无非是统计上的平均数(statistical averages),而不是确切不移的真理。这一切的发见,都给宗教思想开辟出一条新路,而反对宗教的人也不得不得寻找新的论据。

其次,我们要讨论与共产主义互为表里的辩证法对基督教的关系。

辩证法的唯物论自然是共产主义最重要的哲学基础。辩证法的任务是要发见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变动发展的原理。这与达尔文在生物学上所主张的进化论是同在一条路线之上的。基督教对于纯粹的唯物论自然不能接受,但它对于辩证法却并不反对。诚然,传统的基督教直到现在还没有接受达尔文的进化论,所以它对辩证法也当然要发生问题,但在较进步的基督教,进化论和辩证法都不会和它的教义发生什么冲突。(www.xing528.com)

根据辩证法的唯物论,共产主义便说它自己是“科学”的社会主义,以别于其他的“乌托邦”主义。因此,共产主义认为它所主张的社会革命具有科学性与必然性,同时它以为基督教的社会理想都是乌托邦式的,因为它只有想象而无事实的基础,只有希望而无实现的方法。共产主义对基督教这样的批评大体上是正确的,因为凡以唯心论为基础的一种主义都容易有这种倾向。例如约翰的《启示录》,奥古斯丁的《上帝之城》,都可以说是一种乌托邦的幻想。还有,历来的基督教都注重心的改变,而忽略物的改变,因此基督教直至现在还是一种实质上主张维持现状的保守势力。然而这一种趋向,并不属于基督教的本质。基督教固然注重精神生活,但基督教并非出世的宗教。因为它要“战胜世界”,所以它对于一切足以妨碍精神生活的势力,都不能容许。耶稣说:“安息日是为人而设的,不是人为安息日而设的。”这一句话很可以代表基督教对制度反抗的精神。至于实现社会理想的方略,无疑地共产主义是远远地跑在前面,但这未必不因为基督教的理想过于高深远大,不容易在短时期内实现的缘故。基督教的社会思想以往有乌托邦的倾向,然而这并不是它的本质,正如马克思的“科学”的社会主义是从乌托邦的思想脱胎出来的一样。

还有辩证法认为真理是相对的,而基督教则素持绝对之说。辩证法并不否认真理的绝对性,但因为它的世界是一个变动不定的世界,所以它认为应付这个世界的办法也应当是变动不定的。基督教也不否认真理的相对性,然而它的相对也是建筑在绝对之上的。例如基督教说:“你们总当彼此相爱。”爱的方法可以因境遇而变,但爱的原则却是绝对的。但服膺辩证法的共产主义却不是这样:它在大体上并不否认我们应当彼此相爱,但客观的事实,有时使我们不得不在某一时候,恨某一些人。

根据以上哲学基础的讨论,我们便可以看一看基督教和共产主义对于现在的社会制度的看法。

基督教和共产主义都是否定现代的资本主义和它所自来的个人主义的。但共产主义是以经济的条件和科学为立场,而基督教则以宗教和人道主义为立场。共产主义之否定资本主义是根据资本主义自身的矛盾和它的崩溃的必然性——虽然它所提出的革命的口号是资本主义对劳苦大众的剥削。基督教之否定资本主义却是纯粹因为它是不公道的,是摧残人的价值的。

从历史上说,基督教的抗罗宗(Protestant,即新教,根据刘廷芳君译词)因为加尔文和清教徒的影响,曾经不知不觉地与现代的资本主义结了不解之缘;所以到了现在,在好些地方,什么是资本主义,什么是基督教,实在不容易分别出来。但原来的基督教,却不是这样的。我们只要一读福音书,便可以知道耶稣所提倡的是一种解放劳苦民众的社会福音。

最后,我们要问一问,宗教在改造社会的工作上,究竟有没有地位?这个问题是很不容易解决的,因为我们对于宗教的看法太不一致。

从共产主义的眼光看来,宗教是人民的麻醉药,所以不但不能改造社会,并且是革命的敌人。但基督教的看法是完全两样的。它的基本信仰是上帝为父,人类是弟兄;因为在它的眼光中,人是有绝对的价值的,所以在制度与多数的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应当迁就的是制度而不是人。基督教是脱胎于犹太教的。犹太教的先知所看重的不是宗教的仪文,而是社会的正义:他们常常因为主持公道,拥护民众的利益,不惜杀身以殉。他们甚至以为离开社会正义便没有宗教。耶稣继承了犹太教先知这种精神,发挥而光大之,所以他的宗教完全是一种伦理的宗教。在基督教的历史,特别在中古时代,教会曾有出世的趋向。就是初期的基督徒,因为相信耶稣不久会再来——直到现在,还有不少的人这样相信——所以他们的生活,如他们当时的共产社会,都受了一种“暂时的伦理”(interim ethics)的观念的影响。又因为基督教相信永生,相信精神界的优越,所以也容易把现世天国的观念(Kingdom of God on Earth)变成来世天国的观念,因而有希冀来生、逃避现实的危险。然而这些都是基督教的变态,而不是它的常态。每一种信仰,每一种主义,都有它可以被误解、被腐化的地方,基督教是这样,共产主义也是这样,然而我们并不能因为这样,便否认它们本身的价值。

共产主义之所以反对宗教是因为它所看见的是麻醉民众的宗教,而不是解放民众的宗教;是宗教的变态而不是宗教的常态。我们不否认麻醉民众的宗教和变态的宗教的存在;这些,我们站在宗教的立场上,是同样要攻击,要打倒的。但我们相信,宗教不止于此,宗教对社会改造,有它特殊的贡献。

我们并且要进一步说:我们并不因为共产主义的攻击宗教而认它的本身是反宗教的。马克思是一个犹太人。他的精神正是犹太古先知的精神,虽然他的方法不是犹太古先知的方法。我们观察宗教,要看它的实质,而不必看它的虚名。所以,自命为宗教的,未必便是宗教;自外于宗教的,未必不是宗教。我们对于基督教和共产主义,都可以取这一种宽大的看法。

其次,我们要讨论基督教和共产主义对于改造社会的方法问题。

基督教和共产主义可以说都是主张阶级斗争的。共产主义主张阶级斗争是我们所知道的,但基督教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没有提到。我们在基督教的经典里面,找不到“阶级斗争”这几个字。但基督教的教义,在许多地方却包含着阶级斗争的意义。耶稣说,贫穷的人和饥饿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将要饱足;富足的人和饱足的人是有祸的,因为他们将要饥饿。他又说:“我来,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人纷争。”这些话,和耶稣对当时恶制度的攻击,都是明显地指示阶级斗争的方向。如果我们恨罪恶,我们便不得不站在被害者的方面,向作恶者进攻。这便是阶级斗争。

然而基督教所主张的阶级斗争——假如我们不反对拿这个名词来这样用——却与共产主义所主张的阶级斗争是截然不同的。基督教对作恶者的态度是爱,而共产主义是恨。从共产主义的哲学立场来说,它所用的手段,本无所谓爱与恨:它只是服从一种自然的法则,去完成它的社会的使命。既是这样,爱固然好,恨也不辞。然而基督教都是一贯地坚持着爱的态度。它主张“爱仇敌”,“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这些话不但与恨的态度是相反的,并且连阶级斗争的意义也似乎取消净尽,因为对敌人这样谦让的时候,简直就无所谓斗争。然而这正足以表明基督教对于阶级斗争的态度。第一,它要消灭罪恶,消灭不平等的制度;第二,它对于作恶的人和构成不平等的制度的分子,却不主张把他们消灭,而是要去改变他们。它要向罪恶进攻,但却“不要与恶人作对”。关于这一点,我们在《唯爱主义与社会改造》里已有详细的讨论,不必在这里多说。

照着上面所说的,基督教对于阶级斗争,应当是不主张用武力的。然而基督教对于用武力的那个问题却很不一致。历史上个人和国家用基督教的名义去用武力的是一件极平常的事。欧洲大战里的国家双方也都是崇奉基督教的。在基督教各宗派中只有一个人数很少的桂格派(Quakers—Society of Friends)是不主张用武力的。在欧战后所产生的唯爱社里面,近来也有人主张在阶级斗争里用武力。我们对于用武力的是非那个问题姑且撇开不论,但我们若以耶稣自己的主张作标准,我们便可以说:基督教是不主张用武力的;它可以用非武力的强制(coercion)去使对方就范,但不能用武力把对方消灭。

既是这样,我们能不能还说基督教是革命的呢?共产主义的革命性我们是不能否认的,但我们以为基督教同样是革命的。耶稣固然也注重循序渐进的生长,但他不是一个演进主义者。他说:“我来是把火丢在地上。”他处处都向着传统的道德和宗教挑战,所以他说:“人子是安息日的主。”近代基督教所持的过于乐观的演进观念,都与耶稣原来的主张相左。但是基督教既然是不主张用武力的,所以他的方法总是似乎迟缓鲜效,因而似乎是不革命的。并且因为现在流行着的基督教在许多地方与现社会制度打成一片,所以基督教本身的革命性,愈发隐晦起来。

我们已经把基督教和共产主义在理论上比较了一下。我们现在再拿基督教和共产主义的创始者耶稣和马克思的个人来作一个简单的比较。

我们试一读《共产党宣言》,又一读《登山宝训》,便可以看见马克思和耶稣的人格活跃于纸上。他们相同之点和不同之点也就可以在里面看见。马克思和耶稣都有火一般的热情,以先知的远见,主张社会正义,要为全人类创立一个新天新地。他们都有一种卓绝的爱与同情,所以看见了不平的现象,便不能容忍。他们都忠于他们的主义,为他们的主义而牺牲。但除此以外,他们便有许多不同的地方。耶稣无论什么时候都爱人,甚至爱仇敌;马克思也爱人,但在必要的时候,他可以把他消灭。耶稣不肯让一个人,无论他是好的是坏的,被摧残,被践踏,即使是为社会的福利的缘故;而马克思则以为只要与全体有利,任何个人都可以牺牲。在耶稣目的与手段是要一致的;衡量目的的标准,也要拿来衡量手段。但在马克思,只要目的是对的,可以达到目的的手段便是正当的手段。耶稣所追求的是在各方面都丰满的生活;他不忽略人的物质的需要,他也不否认物质对人的生活的影响,但他同时也说:“人活着不单靠饼。”马克思也未尝不追求在各方面都丰满的生活,但他在眼前所看重的是社会的经济关系,因为他认为经济关系是一切的基础。

马克思的学说,在比较短的时间,便有人拿去实验,终于建立了一个社会主义的国家——苏联,而耶稣的宗教却是在两千年以后还没有被他的信众,所完全了解。但这是不足为奇的,因为耶稣的教训实在是太高超、太广阔、太深沉。马克思所要实现的是一个具体的阶段——革命的阶段,大众可以计日而致的阶段;但耶稣所立的目标却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然而他们虽然有这些不同的地方,他们的目的却是一致的;他们所领导着的运动,不必相毁,而可以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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