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锡兰上座部传教团赴中国
——特介绍索麻法师
中国世界佛学苑与锡兰摩诃菩提会,于民三十四年秋日本投降后,开始商讨彼此交换比丘僧事。法舫以世界佛学苑代表资格,与摩诃菩提会会长金刚智博士相商,议定条款,函告太虚大师,得示同意,并云:“中国由世界佛学苑派送二僧来锡研究巴利文;锡兰由摩诃菩提会派送教师一人学僧一人前来中国陕西巴利文学院,教授巴利文及研究中国文化。一切所需,由双方供给。”该会得中国方面之同意,遂即选定索麻、开明德二师赴华,后又要求加派一人即般若西河(师子慧)师。中国所派者为光宗、了参二师,已于五月十一日抵哥仑坡。索麻师等已于五月十五即二千四百九十年佛诞纪念日,买舟携三藏圣典东行。此次中锡交换出家僧,尤以锡兰上座部僧,携经典赴华为近代佛教史上一大事。余以中间人得促其成,与有荣焉。
中国佛教,依史书所载,于公元第六年由西北传入。其时中国佛教与印度、欧洲之唯一交通线,为陕甘经中央亚西亚,渡沙河葱岭,而通健陀罗、波斯、印度、希腊等国。此路即世界知应之“中国丝路”也。中印中欧,以通商故,宗教文化,随之交流,此势之所使然也。自此以后,佛教由印度经波斯及西域(即中央亚细亚),源源流入长安。初三百年间,所传入者多系北方小乘派。大乘初起,尚未宏流。携经来华者,又多系印度或西域僧人。自第四世纪,法显入印度,始开中国留学生之风。法显经印度锡兰而归,其时为大乘初盛期,亦即印度教(婆罗门)开始与佛教融合之时代也。法显所持归者,仍系小乘经律。法显之后又三百年,玄奘入印,其时印度大乘之教盛行,小乘渐灭,尤以中央及西北印度为甚。读玄奘之记,小乘佛教之破灭现象,几无处无之,大乘教之盛行至极高峰。小乘教之消失即印度教的敌对势力之摧灭,大乘教之渐盛,即印度教融化佛教之功大成。大乘教虽系佛教之新发展,然其实事则成为印度教摧毁佛教之第一工具,印度教竟以此而得其胜利。玄奘义净之后,为敌对婆罗门(印度)教之原始(小乘)佛教,遂渐绝迹于印度矣!由此言云,大乘教原系佛教和印度教之一融和产物。大乘教之盛行,即印度教复兴运动之成功。印度教复兴成功,婆罗门吠陀祭祀诸仪轨亦渐复活,密宗即由此而起。故所谓密教者,虽系融合佛教大乘教、印度婆罗门教、古吠陀教之综合产物,实际上即是印度教之全形而已。故印度密教一兴,即大乘教亦被融化矣。以印度思想而论,可得如此之结论:(一)印度阿利安族之思想文化,原为吠陀婆罗门教(即今日之印度教)之文化,以阶级思想为基本,以祀神等天为心核。此种文化在印度西北部流行约二千年。(二)公元前六世纪末,佛教与耆那教兴,大唱反吠陀之思想,反婆罗门之阶级愚民教化,此自公元前六世纪始,至纪元前二百六十八年,阿输迦(即阿育王)统治印度,佛教大兴,其势力远过佛陀住世之时代。其时除佛教及耆那教外,吠陀婆罗门教,几于绝灭,婆罗学者多远游南印度。(三)阿输迦灭后,印度教即开始再抬头。开始神化佛陀,以释迦为毗隰奴之一化身,开始融化佛教,大乘之教因此而兴焉。其时小乘已分南北两系,南系走师子洲,北系住迦隰弥罗。迦腻色迦王出,虽大兴佛教,但终不能抑印度教重兴之风。(四)自公元一世纪起,印度教(婆罗门)融化佛教之形式组成——大乘出现。印度教未直接破斥佛教,唯努力融化。(五)佛教被破斥被摧灭皆由大乘教,及大乘教徒直接为之,吾人试读每一大乘经论几无一经无处不竭破斥声闻教——佛教者。此自公元后一世纪起至八九世纪止,佛教日衰一日,大乘教日盛一日,印度教亦即一日复活一日。(六)自公元后四五世纪密教渐兴。密教为印度婆罗教,融化大乘教与印度教成一元化——密教。(七)第六世纪后(即玄奘入印时)至十世纪顷密宗之势百倍大乘教,佛教(小乘)已近绝迹时期,其时西北印度已被回教侵入,大乘教仅于东印度即今之孟加拉省阿萨密省保持残余之状,密宗大行,且于西藏交通建立根据地。(八)十一世纪后,回教侵吞东印度,且向南发展。反吠陀婆罗门之佛教归化入印度教中,经过大乘、密宗之两阶段而达其成功,至纪元十二三世纪,佛教遂绝迹于印度大陆。依虚大师之言,初五百年之佛教,小乘南入锡兰,而保持原典及制度,至今不衰。其次五百年之大乘教与又五百年之大乘密教,分别流入中国西藏后,印度阿利安族在政治上,虽受治于回教徒,但其消化摧灭佛教,亦恢复固有思想上宗教精神,则获得胜利之成功焉。
上座部传承之佛教,在阿输迦时传入锡兰。初无圣典三藏之写本,于公元前一世纪中,佛教三藏遂用巴利语,即佛世时之摩竭陀语,在锡兰光明寺由五百僧伽而写定之。此即今日流传于锡兰、缅甸、暹罗、印度东部诸国之佛教文献也。或曰上座部承传之南传佛教,或即虚大师所谓佛世及佛灭后初五百年之印度佛教也。
中国佛教,初传虽系北方佛教(小乘),但不久即大小杂传,后又杂传大乘与密宗(密宗入中国,以晚唐赵宋为最多。)大乘思想与中国道儒之思想相近,故易于宣传。道安以后,无人宏扬所谓小乘教者!玄奘译百部诸论,仅作为三论唯识,对破境界而已——,其次天台贤首玄玄妙妙之教义,斥毁小乘较三论唯识,有过而无不及!禅净密中,更无小乘地位。凡稍知中国佛教史及略谈中国所传之大乘经论者,当知吾言之不虚也。
中国藏经中四阿含与上座部所传之前四部经,大体相契合,以其苦空无常无我之教义,完全一致,但经文句相,说法之地,与摄经数目等相差甚多,以故可知中国所传之四阿含,决非上座部之原典也。上座律藏与中国所传之五家律,几无文句之差别。至于论藏,中国所传之有部七论(发智六足)亦非上座部所传之七论。此外,上座部经藏中之第五部经——(小部经),包括有十五部小品经,其中除法句经一二种,中国已有译本外,余亦缺焉!法显在锡兰,住于无畏山寺,非上座部之摩诃毗诃罗(大寺),故所抄回之经律,并非上座部者。此言上座部今日所传流之三藏原典而已。
最可宝爱且有学术上之价值者,厥为巴利文所写之三藏(五部阿含,律七论)注疏。注疏又皆为五世纪之佛音与七世纪之护法所著,此外有疏钞等多种,亦极名贵,为世所重,此皆中国所未梦想及之者也。三藏著疏外,其他如最有名的岛史、大史、书史等有历史价值之史籍。又加专讲巴利文文法之声明学诸书。凡此皆为今日世界学者所重视,所研读者,唯中国盲然无知缺而不传!中国学者不注重此等史籍之研究,又安怪其言印度佛史之错误百出也!(www.xing528.com)
欧人治巴利文佛学,远在十九世纪中之初,德人较英人为精而博,美、法、比、意、丹麦等又次之。日人治巴利已有五十年之历史,巴利三藏德文有译本,英人则已将全部三藏及著疏等用罗马字母写校出版,并已陆续译成英文(重要之点多已译出),日人亦已将三藏译为日文,名《南传大藏经》,附《大正经》之后。中国知治巴利文,不过二十年之事耳!二十年来,虽有向此方努力者,(如派送留锡留暹之学法团等),但无成就!言之殊觉惭惶!
中国世界佛学苑,以研究初期锡兰系之小乘,中期中国系之大乘与后期西藏系为其对象,为其范围。以之融化成一世界性之佛教或佛学。二十年来,汉藏之研究,颇有成就,则北系之佛教,已可了然,唯此南系之初期佛教,其路线尚未走通!虽然,今日已开始走第一步矣!又过去者逝矣,未来者可追,今日所行者已较过去为妥善。过去只派人出国,今日除派僧留学外,并约请学者入国教授,是则道路已开,只要有人发心向此前进,路虽长终有走通之一日也。斯即有望于国内外之学僧焉。
锡兰索麻、开明德、师子慧等三师,已携巴利文三藏及法疏赴长安之世界佛学苑巴利文学院。上座部全部三藏圣典及其全部注疏,传入中国者,在中国佛教史上此为首矣。以教授巴利文及上座部佛学,而入中国之僧团,想亦以此为开始耳。中国佛教,自汉明帝起以迄赵宋末年,小乘佛教,大乘密教等,皆以入长安为目的地,由长安而遍及全国。然上座之全部圣典,南传已二千四百九十年,固未尝来中国,亦未尝入长安也。今日圣教初入长安,诚为佛教史上之一大事,三秦佛徒,自应庆幸而誇傲于全国民众之前也。惟道场重建,译业再兴,想今日陕西佛徒,决能当仁不让,不仅使上座圣典译入华文,且能将上座部之清净僧团建立于神州。时光如驹,愿拭目以待其成。
索麻法师,身体魁伟,面方长,有达摩之仪,童年厌离五欲,青年慕道,遂约开明德师同赴缅甸,依某和尚出家。后至日本某佛教大学,研究佛学。此十余年前之事也。三师精通英文、且善巴利,通晓三藏,戒律精严。在日本时,得日人之助,尝译中文《解脱道论》为英文,又译巴利《中阿含》中之《正见经》为英文,其《四念处》及其注疏,亦已由巴利译为英文,刊行于世,为学者所赏识。索麻师通德意志文,读书甚广,科哲诸书无一不读,并曾研究中国之禅宗及孔子老庄诸书,故对中国佛教及文化,素所钦仰,今日来华,不仅以教授巴利为业,且有志研究中国佛教及其文化也。三师此来,具有大愿,协助中国建设巴利文学院,三师都愿终身在中国佛教中服务。般若西河(师子慧)师,系锡兰最著名之金刚智(此人系与摩诃菩提会长金刚智法师同名)长老之弟子。从幼出家,精研三藏,近年复于锡兰大学之特科毕业。为人有坚志,有忠信,每作一事非至成功不止,故金刚智寺内诸僧中长老特爱之。请命来华时,长老初未允许,后再三请求,始允许焉。法舫来此三年,与三师时相过从,交谊甚笃。当去年中锡交换比丘事商定后,余即向摩诃菩提会建议选索麻师等赴华,该会果选彼等,余深为中国之能得三师为庆焉。
中华民国三十五年即佛元二四九○年佛诞后一日法舫草于锡兰智严院
(原载《海潮音》第二十七卷第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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