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时代的美的形态：《美学批判大纲》

第六章　社会主义时代美的形态

19世纪中叶，马克思和恩格斯就已经从社会化大生产和私人占有的矛盾出发，指明了资本主义将会发展到公有制的社会主义，把多少世纪以来先进人们幻想的世界大同变成了科学的推断，从那时起人类社会各个方面的发展都更强烈地要求着阶级的消灭和国家的消亡。

可以说，人类迄今为止的一切成就，只不过是把自然界提供的可能性的一小部分变成了现实。对自然规律的掌握和运用还是孤立的，充其量是局部性的，常常是利用了某些自然规律，却违反了另一些自然规律。利用了浅层的规律，却违反了深层的规律；在局部上运用了规律，在整体上却违反了规律。100多年前，恩格斯就清楚不过地指出：“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每一次胜利，在第一步都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效果，但是在第二步和第三步却有了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第一个结果又取消了。”（《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P517）农、牧、渔业生产的片面发展造成的生态平衡的严重破坏，直到现代才普遍引起人们的重视。列为紧急保护的动植物清单越来越长，保护森林和野生动植物已经不只是保持一条生存环境不可缺少的生物链，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审美的需要。人们已经意识到这些大自然亿万年的创造一旦消失就是一个永恒的遗憾。现代化大工业生产与大城市的增加和膨胀，曾经被视为文明的标尺，60年代人们才意识到它造成的环境污染已严重地威胁着人类自身的生存，急需改造，而小范围的改善又常常是以整个地球状况的恶化为条件的。发达国家向公海倾倒核废料和各种有毒物质，只不过是一个实例。不久前西方掀起的小城镇热是有产者对这一状况的消极反应，这也不仅是生理上的需求，可以用隔音设备和空气罐头来满足，他们已经需要泉声、松涛声、虫声和鸟鸣的录音带，正因为如此东山魁夷画的那些在现实里找不到的似乎是没有被人碰过的风景，在日本才受到那样大的欢迎。又正如恩格斯说的那样：“这种事情发生得愈多，人们愈会重新地不仅感觉到，而且也认识到自身和自然界的一致，而那种把精神和物质，人类和自然，灵魂和肉体对立起来的荒谬的，反自然的观点，也就愈不可能存在了。”（同上书，P518）认为必须把自然的一切痕迹从艺术中清除出去才算争得了自由，否则就是自然的奴隶的观点不恰好是和陶醉于对自然第一步的胜利的落后水平相适应，成了人类进一步发展的精神绊脚石了吗？现在，自然界才开始不再被视为可以任人蹂躏的奴仆，而是人类必须与之友好相处的亲密伙伴，这是大自然教训下获得的新认识。所谓绿色食品和自然衣料再度被人们看好，乃至母乳喂养都重新被“发现”是最好的哺育手段，今后这类“新”发现当会不少。这就不断地证明人类必须在“平等的基础上”和大自然重新联合起来，当然不再是在粗陋的水平上。“然而对大自然的奴役和掠夺，是和人对人的奴役和掠夺联结在一起的；只有铲除了人对人的奴役和掠夺，对大自然的掠夺和奴役才能最后铲除。”

“如果我们需要经过几千年的劳动才稍微学会估计我们生产行动的比较远的自然影响，那末我们想学会预见这些行动的比较远的社会影响就困难得多了。……经过长期的常常是痛苦的经验，经过对历史材料的比较和分析，我们在这一领域中，也渐渐学会了认清我们的生产活动的间接的、比较远的社会影响，因而我们就有可能也去支配和调节这种影响。”（同上书，P519）在科学研究中，个体的，小实验室的研究方式早就成了历史。各种边沿科学的出现，标志着各门科学在发展中越来越显示出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而趋向于联合成一个整体。信息论、系统论和控制论虽然从某个部门中萌发，却正在综合成更高一层次的方法论并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丰富和发展提供着素材。“但是要实行这种调节，单是依靠认识是不够的。这还需要对我们现有的生产方式，以及和这种生产方式连在一起的我们今天的整个社会制度实行完全的变革。”（同上）瑞士农药的溢出，危害了莱茵河下游诸国。苏联契尔诺贝利核电站的核泄露吓坏了全欧洲，各个部门如临大敌，因为不仅是大气流动会传播核污染，更重要的是只需几个小时，放射性污染就可以由旅客或货物带到世界的任何角落。

人口的爆炸性增长，已经成为当今世界上最严重的问题之一。人类自身发展的失控，已经被生物学家们合理地比之为地球身上的癌，它已经现实地威胁着人类自身的生存。能源惊人的浪费和掠夺性开采造成的危机虽然已经看得相当清楚，但对这一迅速恶化的局面却没有任何有效的办法制止。有的发达国家正封存自己的资源去掠夺和促使别国资源的滥采，以期在全球资源枯竭时获取暴利……这一系列生死攸关的重大问题的解决，只有全人类联合成一个真正的整体，对客观规律作更进一步的系统掌握并把地球作为一个统一的对象来治理和开发才能达到。各国之间日益认识到彼此利益的内在关系，各种国际条约、国际组织和国家集团如雨后春笋般建立，显示出联合这一趋势的不可抵抗的力量。然而上述种种问题并没有得到起码的解决，因为这一切都未能突破阶级和国家的障碍，而不过是企图满足这些分离和对立的利益的方式，因而使得这些利益的冲突在更大的范围和程度上激化。为了本国和本国家集团的安全，各自都在竭尽全力加强防御和威慑力量，然而一国或一个国家集团安全系数并未能加大，整个人类免遭浩劫的安全系数却不断缩小。一些核大国正以防止核扩散为借口来保持自己的核垄断地位而至今不愿承诺彻底销毁核武器，以便在需要时进行核讹诈乃至发动核战争。更为残忍的化学武器和生物武器正在那些高唱要维护“人权”的国家加紧研制，以图杀害别人而不妨碍夺取被害人的财富。理所当然要引起另一些国家的反措施。尽管他们到处查禁，研制和掌握这些武器的国家仍会越来越多。已经形成了一个现在尚未能停下来的恶性循环。人类究竟是继续生存下去，还是在一场更“高级”的战争中把地球和自己毁灭掉，已经成了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

当整个第三世界正在逐步联合起来以摆脱受控制受奴役状态取得发展的时刻；当绿色和平组织在海上冒着牺牲的危险去阻止倾倒污染大海的有毒废料，去保护濒于绝灭的鲸鱼之际；当各国人民为阻止核军备竞赛，在游行和静坐示威中挨高压水龙头冲倒，被催泪瓦斯毒害，吃警棍和橡皮子弹，被推上囚车的壮烈场面旁边，那些处在私有制局限着的落后水准上，追求着幻想中的绝对精神自由还自认为在作引导群众的审美创造的人，是何等渺小和可笑，他们的精神境界已经被妄为弄得何等贫乏、愚蠢和卑下。

维护和平已成为当今全人类的头等大事。当国际和平年的长跑队伍穿越世界各国首都势不可挡的时候，我们相信，人类不会在核军备竞赛的恶性循环中走向毁灭。严峻的势态将促使全世界人民觉悟不断提高而把命运掌握到自己手里来，共产主义已经不是哪一个阶级和社会集团的要求，而是人类求生存和进一步发展的必然趋势。人造地球卫星，遥感技术的成熟和电脑联网的实现，为对整个地球作同步监控提供出了物质技术条件。它们无法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内发挥积极作用，却是对地球进行统一治理的技术手段。无论将会使用什么手段，采取什么方式，消灭阶级，进一步消灭国家形成全人类的大联合的新历史阶段是一定要到来的。

什么是自由？自由不是在想象中摆脱现实而独立，而是从更大范围和更深的程度上把握客观事物的内在联系和规律并加以利用的能力。不管是这种能力的获得还是它的实际的发挥，都必须以人类的联合为前提。自由被联合扬弃了。联合一词可以大致地显示社会主义美的形态的主要特征。

现代派的艺术家和理论家们都以为至少已经把文艺复兴以来的艺术遗产全部清扫掉了，把以往人类艺术的历史结束了，开辟出了一个永恒的人类艺术的新时代（我们一些还未摆脱形而上学唯心史观的理论家们和那些内蕴还局限在追求片面虚幻的个人自由里的艺术家们，在近一个世纪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和经济力量的影响下，也相信现代派是和先进的生产水平、现代科学水平联结着的审美现象，是人类艺术的发展方向。虽然由于审美实感不断给他们提供着相反的东西而迫使他们痛苦地到审美领域外去为这一矛盾寻求解脱）。其实现代诸流派只不过是被审美发展规律的巨手推动着成为资本主义美的形态转化到自身对立面的体现者，是促使人们最后把它从现实生活中抛开，去迎接新时代美的形态这一历史使命的执行人。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是有功的，将作为不可缺少的一个环节，被留在艺术史上永作鉴戒。

自从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至今，欧洲和亚洲已经有不少国家的无产阶级在他们的政党领导下联合人民群众取得了国家政权，建立了社会主义的公有制。然而迄今为止，远未走完超过资本主义国家生产力发展水平的过渡时期。在艺术领域里，也势必有一个相当长的，从各方面开拓体现社会主义美的形态的题材和主题；借鉴和融会全部历史遗产，探索和形成完全适应这一美的形态的表现形式；充分发掘各种艺术样式的潜能并创造和新形式更适应的新样式的过程。社会主义国家的艺术家们将继承奴隶制时代对人体深入充分地了解和热爱的传统，封建时代“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不沉溺于物欲利禄的传统和资本主义时代艺术家们通晓多方面科学知识突破各种迷信和束缚的传统，在革命和建设的实践中充实和提高自己的内蕴并到现实中去作艺术上的发现。由资本主义发展不平衡规律，导出社会主义先从薄弱的环节上突破资本主义一统天下的局面。因此，发展生产力，赶上和超过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生产水平，成了过渡时期的主要内容。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就已经指出：“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这就表明：在前资本主义的不发达国家和地区，他们在物质上不得不成为资本主义世界的附庸，在精神上也无法摆脱资本主义的影响，虽然他们还没有本民族的资产阶级。在进行了社会主义革命的国家，也并不因为消灭了本国的资产阶级，在国内失去了阶级斗争的阶级对象，在经济建设和社会意识领域里，阶级斗争就不再存在，就可以放松乃至放弃斗争。

在文艺领域里探索中的失误和受封建主义、资本主义糟粕部分的影响，出现一些复活封建没落趣味和追随资本主义现代派趣味而完全背离社会主义美的形态的艺术品，甚至在特定时间形成潮流，是不奇怪的。一部分搞艺术而实际上并不懂得艺术的人，想把资本主义美的形态向对立面转化这个“自然的发展阶段”重复一遍，也是自然的、难以避免的。一般不能用法令去取消它。但是一当人们认识了它就能使它减轻和缩短。因此，正确的舆论导向，切实的文艺批评，特别是作为它们的基础的科学的理论指引就显得尤为重要。几种美的形态在今天共存和冲突并不奇怪，在封建艺术取代奴隶制艺术，资本主义艺术扬弃封建艺术的时刻，类似的现象都是出现过的。但是它们之被社会主义美的形态扬弃即使仅从审美发展规律的角度看，也是必然的，不可抗拒的。

由于社会主义美的形态正在形成和发展中，现在就来细致地描绘社会主义艺术的全部特征，规定它的创作方法，给它确立某种模式乃至树立“样板”，都是违背客观规律，阻碍多方面的深入探索，于发展社会主义艺术事业不利的。正确的做法只能是在创作上百花齐放，在理论研究和文艺批评上百家争鸣。(www.xing528.com)

现在只能根据社会主义时代美的形态，对它的具体体现——社会主义艺术的基本特征作一些推断。

1．从前面几个历史阶段的巡视中可以看出，艺术的题材是一个时代比一个时代广阔。由于社会主义时代美的形态的本性决定，它必定要求把艺术的题材拓宽到前所未有的广阔程度。

社会主义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建立在人类全部历史的基础上，是人类成果的继承和扬弃，它的胸怀要博大得多。封建的中世纪把古希腊和罗马的雕像打光了，在资产阶级眼中，中世纪的艺术是一片荒漠，而列宁的纪念碑宣传计划中不仅有马克思和恩格斯，有谢甫钦科和杜勃罗留波夫，有罗伯斯比尔和加里波的，而且还有无政府主义者巴枯宁和克鲁泡特金。社会主义艺术能从整个人类历史中取得素材，当然更重要的是抓住创造未来的人的现实生活斗争。

在以往的艺术里，劳动者通常是作为新兴的统治阶级的附庸出现的。在艺术作品中充当主角，把它们作为历史的创造者来对待，只是稀有的例外。在社会主义时代，他们不仅在生产领域里，而且在政治、军事、科学和文化领域里都将成为主角。正是他们在各方面成为人类生命力发展的尖兵，各行各业、各族人民以及拥护和支持社会主义事业的各阶层和社会集团，都应当在艺术领域里得到应有的地位。他们在革命斗争和经济建设中迸发出来的奉献精神和聪明才智，将给社会主义艺术提供无比多样的审美对象。

视死如归的共产党员，轻蔑地面对敌人的审问；用身体堵住敌人的枪口让后继部队冲上；用手当支架托着炸药包摧毁敌人的碉堡；弹尽援绝从悬崖上跳下或自沉入冰河……这些为新社会的建立而斗争的壮举是题材的一方面。工人和农民高举着镰刀和铁锤无可阻挡地奋勇向前；集体农庄的妇女们热火朝天地晾晒麦子；保育员们抱着婴儿带着孩子在沐浴春天的阳光；大兵们，像孩子般在学文化；控惯木犁和铁锹的手，正在画素描和做泥塑；山区的人民用投豆的办法在进行选举；勘察队员骑着骆驼在风雪中向目的地进发……这些不是生活里前所未见的新事物的百分之一么？在奖章的旁边放着砌墙的砖刀和粉墙的抿子，这是史所未有的静物画题材，惯画丛山深处的笔现在开始画一望无际的常熟田野，天鹅在温暖的阳光下欢乐地奋飞，这又是风景画的题材……。正如罗丹所说，生活里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在社会主义艺术家面前摆着的是广阔的题材范围，全看艺术家们能否体会得出其中的美，表现得又如何。不管沉醉在旧的美的形态中的人们如何用鄙弃的眼光看待这些题材，这些题材将会像维米尔的风俗画、哈尔斯的群像、鲁依斯达尔的风景和斯奈德斯的静物画那样占据着人类艺术宫殿中无可动摇的地位。

2．社会主义美的形态势必要求艺术工作者把自己的内蕴从个体小生产者或个人自由主义者的水平中解放出来，提到“胸怀祖国，放眼世界”的高度，而决不能是沉湎在个人狭小圈子里的庸人。只有内蕴达到了时代美的形态的高度，才能在现实中规定出美的对象。虽然每个艺术家自身不可避免地会受局限，使得他只能选取他最熟悉或较熟悉的题材。然而他必须从联合的高度来看待具体的题材，或者说把具体的题材放到美的形态的秤盘上去评估。随着社会的发展，一定要导致阶级和国家这些联合的基本障碍的最后消灭，但是这决不意味着消灭一切差别，也不可能消灭一切差别。个人和集体、先进和落后，个性和共性的差异是无法消灭的。分工也是无法消灭的。联合本身就意味着不同方面和因素的有机统一，决不是一种无差别境界，那是落后的小生产者平均主义的空想。那种要消除每个人的特点和个性的思想只能是妄想造成一个没有生命的无机体，而和有机的不断发展的人类社会不相容。那种强制划一的妄想不是自由的发展和扬弃，而是自由的取消；不是向社会主义前进，而是在平均主义支配下向封建专制倒退。军事共产主义只是在特定的时间里、特定的范围内作为实现联合的一种手段而不是联合的本质。社会主义艺术正是在充分发挥个性的基础上建立的。但个性决不是狭隘肤浅地体现在形式的排他上，而首先是体现在内容上因而也势必在形式上反映出来。局限是用百花齐放的手段来消除的。联合的本性要求着吸收和消化一切过去的各地区、各民族的成就和传统为新的美的内容服务，任何排斥传统和拒绝革新的观点都和联合不相容。《伏尔加格勒保卫战纪念碑》群体是一个有教益的杰作。它以雕塑为主体，把环境和建筑组成一个联合的总体。它充分利用雕塑不受建筑局限的巨大尺寸来体现苏联人民力量的强大。建立在马马也夫岗上的《祖国——母亲》主像高104米，整个伏尔加格勒都可以看到，在她的身上我们不是可以隐约地窥见自由女神的影子吗？在它那执着手雷的保卫者形象上，看得出古希腊雕刻精神的创造性继承。主石级道两边的“废墟墙”更具体地表现了伏尔加格勒保卫战的日日夜夜，山岗下的纪念厅中有刻在青铜国旗上环绕大厅四周10多万名烈士的姓名并与庄严的音乐相结合，它发挥了单座雕像无法起到的强大感染力。而巨大的群体性作品却不排斥新气象某个方面某个细节的反映。直接展示完全不排斥间接象征，《拓荒牛》同样能使人精神受到鼓舞。由于社会主义美的形态的内容的丰富性，各个不同时代的艺术手法，都能被吸取和利用。

3．在前面我们已经指出：美的本质是生理内容和社会内容互相渗透的统一体，人类发展到了联合的高度，社会内容的分量当然是更重了。然而，任何社会内容归根结底都要建筑在生理性的基础上才是人的生命力的体现；而任何生理内容都具有社会性，要不它就降低为动物的了。社会主义的艺术决不能是某种抽象观念的图解；也不能成为没有社会内容的“形式美”的追求。两种趋向都不符合联合的性质。联合扬弃了那约束生命力的在幻想中摆脱现实的精神“自由”，而要达到在改造世界和改造自身的现实活动中取得进一步自由的生命力的解放。它的形式就不可能是现实因素的肢解，而只能是各种属性适应人生命力的结合。不是去“创造”不受人的需要和客观规律制约的“自由”物，而是抓住体现人生命力的现实事物和现实活动。艺术家再不能把自己孤立起来自视为人类的教育者，而是力求去发现、体验人民群众从各方面迸发出来的生命力并加以集中，以便交流和传输。

那些肢解现实的片面的表现手法和形式，人类在现实生活中早就给它们派了用场。英国理论家贡布里希公正地指出：“极端现代化的造反者在绘画中发展出的形体和配色已经成为商业美术公共的营业用品。当我们在招贴画、杂志封面和纺织品上见到它们的时候，看起来它们很正规，甚至不妨说现代美术已经有了新的功能，可以用来作为组合形状和图案的新方式的试验场。”（《美术译丛》1985年第3期P61）考尔德的活动雕塑可以作为制造儿童玩具的借鉴，波洛克（包括康定斯基）的作品可以拿去做印花布（其实在人造大理石的生产中早已运用了这种方法），蒙德里安的作品可以题上书名用为封面或在设计古玩格子时用作参考……然而作为独立的艺术品却是没有生命的。西方颇为有名的包豪斯学院正是把抽象的表现形式和手法用于图案和工艺设计，即把它们的作品作为实用产品的附庸才得到较长的生命的。之所以如此，道理并不复杂。立体派、抽象派手法的基本特点是把统一的有机的自然肢解成片断，当然不能体现有机的人的生命力而成为独立的艺术品。但把它们作为一个成分或因素重新放回到一个整体（日用品或艺术品）中去成为不独立的有机部分之一是能发挥作用的。幻觉雕塑的手法，早被用来做放在橱窗中长期不坏的假菜和假点心，在日本已经成了一个行业。超级写实派雕塑的手法，做服装模特儿无疑是不错的，它们可以比在美术陈列馆里获得千万倍的观众和社会效益……但是这样一来他们那至高无上的艺术女皇就从幻想的、高踞于现实生活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太空圣殿中，一下跌落到他们最鄙视的庸俗物质生产中去成了服役于现实生活的婢女。这当然是现代派艺术家永远羞于承认的。但却是无情的事实。

4．与联合这一美的形态最适合的样式，列宁早就指出是电影。要是他能活到50年代，必定会说，还有电视。电影只类似文学中的短篇小说。而电视则既可以是短篇也可以是章回式的中篇和长篇。说它们是一种最适合的样式，是因为它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吸取文学、美术、舞蹈、音乐各种样式的特点为一体，更适应联合的性质。但是决不能理解为可以代替或扬弃其余的样式。每一种样式都有它不能被取代的长处。联合势必体现为各种样式的共同繁荣。各种样式相互之间有区别，必须把握它们的独特性；但是它们之间还有在一定程度上互相渗透的一面，又必须把握它们的共同性。既不要让某种样式硬跨入别的样式领域中去妄图取代别的样式，又要竭力发掘本样式的表现力，不要拒绝进入相互渗透的地带而作茧自缚，缩小各种样式的艺术功能。

美学到了这个历史阶段，也能够和必须：（1）既摆脱把审美看成是外在于人类各项实践活动，不受社会发展规律制约的观点；又要摆脱把审美混同于人类各项活动，抹杀审美独特的对象和内容的观点。（2）摆脱把某个阶段美的形态看成美的本质，把只适应于某个历史阶段的东西看成适应所有历史阶段的永恒的东西的静止不变的非历史观点，树立发展观点。（3）摆脱把某个局部的、某种样式的、某个方面的规律，看成是普遍的全局性规律的片面观点，树立全局性观点。

社会主义艺术刚刚开始，已经在苏联、中国和世界各国出现了不少好作品。当它充分地成熟起来时是一个什么面貌我们还无法详细地描绘，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它不是人类艺术的顶点和终结，美的形态在不断向前演进。由于将人类划分为对抗性的阶级并在你死我活的冲突中运动的历史阶段即将过去，人即将能够由不自觉地受美的形态的支配达到自觉地把握美的形态，社会主义美的形态将会用什么方式转化成一个更高的美的形态，未来的美的形态的基本特征又将如何，那是今天我们还无法预测的，待到社会发展提供出预测的条件之时，让新的一代人去探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