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志丹插队的日子里
杨玉珍
光阴似箭，一晃离我们赴延安志丹插队已有40年了。那时我们这些尚未成年的北京学生为了响应毛主席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伟大号召，怀着满腔热情和美好向往于1969年2月9日来到了当时的延安地区志丹县顺宁公社白草台大队红石峁小队插队。
由于我们从小在城里长大，对农村贫困和艰苦生活的思想准备不足，一踏进陕北这片被残雪覆盖的土地，我们就被陕北山区老百姓贫穷和艰苦的生活所震惊，煤油灯代替了电灯，有线广播代替了收音机，一口口陈旧的土窑洞、石头窑洞是我们对陕北农村的第一印象。这是我们长大至今所见过的最贫穷的地方，一种失望、失落、畏惧的情绪涌上心头，再加上人地生疏，越发思念北京的家和亲人。红石峁村的老任(任贵堂)队长和乡亲们看出了我们情绪上的波动和变化，他们遵照党和政府的要求，认真执行知青政策，从生活、劳动和思想各方面给了我们这些城里娃极大的帮助和支持，使我们在志丹度过了一生中最艰苦的但又最丰富多彩的、短暂的却又最值得回味的插队生活。
红石峁村坐落在山沟口的川地，窑洞前面有数棵粗大的杨树，村边有条周河，过了河，穿过一片庄稼地就是那条通往志丹县城的公路。整个村里大部分老乡都姓任，就是老任队长和社员们敲着鼓吹着唢呐把我们8个知青接到村里来的，他见我们年龄小，就热情地叫我们“北京娃娃”。从我们到村里的笫一天起，老任队长和乡亲们就无微不至地关怀着我们。从帮我们购买日常生活必需品到教我们如何烧炕做饭、碾米磨面等生活琐事都充满着他们的关爱。例如买食油，每次都是老任队长预先帮我们联系好，再带上我们两名同学一路爬山越岭，到山里老乡家去采购，非常辛苦。因为刚离开学校过独立生活，初到农村，连饭也不会做，都是老队长的家属帮我们和教我们做的。逢年过节，队里还会安排知青去老乡家吃派饭，乡亲们会拿出家中最好的东西来款待。平时村民们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我们，特别是每到水果成熟的时候，家里有果树的农家一定会采摘新果子送到知青的窑洞，让我们品尝，从来没有收过我们一分钱。老乡们对我们毫无所求，给我们的是无私的奉献和爱。陕北老区人民的善良、纯朴的美德深深感动着我们。
我们这些从小生活在城市的学生娃对于种地是一窍不通，从春播到夏收、秋收，队里总是安排一些相对较轻的活儿给知青，乡亲们也是耐心地教我们。刚开始学锄地时，因掌握不好就容易把庄稼苗给锄掉了，队里就在每个学生前后都安排一个社员，帮着我们，教我们如何锄草、松土、间苗。随着时间的延续，在老乡们的帮助下，学会了不少农活。相对城里来说农活还是较苦较累的，其中又要数夏收最累。割麦时，由于技术和体力的原因，尽管我们累得汗流浃背，手起了泡，连腰都直不起了，依然赶不上老乡的速度，割着割着就落下一大截，这时旁边的老乡就会悄悄地替我们多割几行，减少我们的工作量。割了麦子后，还得当天背回村里，由于我们的麦地在山上，路较远，往回背麦子是很吃力的，队长总是让我们比社员背得少点。记得有一次，有个女同学背着6捆麦子往回走，因累了在路边休息，正好队长从后面赶来，见状后二话没说，就从那位女同学的背上拿走了一捆，放在自己背上(尽管他背上已有很多捆了)。类似这样的帮助，每个知青都可以回忆起很多。
陕北山区山地多，川地少，上山干活是经常的，路远需要带饭，早出晚归。山区的气候变化快，有时会遇上暴雨，雨后山路很滑，特别是坡陡的地方，走不好就会摔下山去。只要碰到这种天气，村民们都会自愿地牵着我们的手走过险地，保护我们的安全。如此种种，几年的插队生活，老区人民对我们的关照和教育，点点滴滴都给我们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www.xing528.com)
延安是革命圣地，在延安插队的北京知青也得到了党和政府的特别照顾。就在1969年春节过后不久，北京市政府就组织了一批慰问团到志丹来看望我们，询问我们生活怎样，身体如何……
更让我们惊喜的是:一年以后，北京市政府从市属企事业单位里，抽调了一批优秀的干部，派到延安地区有北京知青的公社和村庄，协助当地政府管理知青。北京干部的到来又给了我们知青多一份关照。来我们队的是仪表局的老郑(根友)同志，他和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样样事情都帮助我们。有他在，我们好像有了家长，心里觉得踏实。为了给我们改善伙食，他带着我们在自留地种茄子、种蚕豆等，利用他交的伙食费在外出时购买蔬菜来调剂大家的伙食。记得有一次，老郑去县里开会带回来几斤肉，并把它做好了，等我们收工回来后，他一个劲地劝我们吃。大家问他是什么肉，他含含糊糊地说是猪肉，等我们吃完了，他才告诉我们说:你们吃的是狗肉。大家哈哈一笑，忘了狗肉和猪肉的不同了。
在插队的日子里，生产队里特照顾知青，年底分粮时，每人分一个半人的口粮，我们吃不完还有富裕。缺少的还是柴，为了解决烧柴的问题，老郑不时地带着我们到大山的沟洼里，寻找能砍的树枝、枯木，每次出去都是挺难的。有一次，山洪暴发，村口的小河(周河)里有不少从上游冲下来的柴火，老郑看到后就带着我们，大家手拉手走到河边安全的地方，克服了对洪水的恐惧，拦截被洪水冲下来的木柴，忙活了一阵子，大有收获。
还有一件值得提的事，北京干部老郑带我们补学文化知识。由于“文化大革命”，我们这些学生娃其实连初中都没念完，底子薄、知识浅，为了让我们以后能适应工作的需要，老郑利用晚上的时间给我们补习文化课:物理、化学、数学等课程。总之，北京干部的一切工作都是围绕着我们知青开展的，直到把我们知青全部输送到工厂才回京，他们也为我们知青的成长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付出了不少心血，我们也非常感激他们。
短短几年插队生活，虽然是我们一生中最为艰苦困难的时期，却也是收获最多最丰富的时期:我们远离了爸妈的呵护，收获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培养了我们不怕脏不怕累吃苦耐劳的品质;拥有了不畏艰难困苦，勇往直前的斗争精神以及从老区人民身上学到的善良、诚实、宽容、乐观的优秀品格。这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更无法用金钱来计算的。离开延安已30多年了，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它始终是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
*本文作者原在志丹县顺宁公社白草台大队红石峁小队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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