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日本政策对美协调

（二）对美国的政策协调外交

另一方面，田中首相上任不久发表的上述对华复交宣言，曾给一直在关注日本调整对华政策而又不知详情的美国带来难以名状的不安。在这之前，美国基于对苏联战略的需要，认为美日两国有必要适当改善对华关系。基于这样的时局观，美国政府一方面通过总统尼克松的访华缓解中美两国的紧张关系；另一方面开始首肯日本方面正式展开对华复交的交涉。不过，因美国担忧日本在对华交涉中签署有利于中国日后改变台湾海峡现状的文件，故对日方的具体交涉方针极为关注。^[13]这也是田中内阁组成不久，即安排美国副国务卿约翰逊（U.Alexis Johnson）和日本驻美大使牛场信彦举行特别会谈，以协调双方对外政策的主要背景。在日美外交高官会谈席间，牛场大使就田中内阁成立后的对华关系进展和该内阁的复交方针等向美方作了详尽的说明。为便于了解此期日本政府的对华复交政策内涵，笔者在这里稍割纸幅，将牛场发言的要旨概述于下。

第一，日本政府充分认识日美关系和日美安全保障条约的重要性，所以在和中国政府进行协议时，不会就此事展开议论，并将拒绝任何可能不利于日美安全保障关系的话题。

第二，中方要人曾传达其政府领导人的口信称：首先，田中首相访问北京期间将不会发生任何使其感到麻烦的事情；其次，中国会本着面向未来的态度，不要求日本“谢罪”；再次，中国政府将不要求日本一定接受以中方的“复交三原则”为邦交正常化的条件。所以，鉴于中国政府这样的态度，日本政府认为顺应民众的要求而为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展开外交交涉的时机已经成熟。大平外相还据此认为，目前中国政府的灵活态度意味着进行正常化交涉之际，落实中方提出的“复交三原则”是一个能够延后的问题，如果这个判断能够成立，邦交正常化就可以迅速实现。日中复交以后，日本终止与台湾的“外交关系”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有两个问题日本会向中国方面确认：一是关于台湾的地位问题；另是“日台和约”问题。如果中国政府坚持要日本承认台湾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及“日台条约”从最初起就是无效的，那么复交交涉的过程就会拖长。总之，田中内阁有关台湾问题的立场，与其前任佐藤内阁在本质上并无甚不同。

第三，日本政府关于中国政府的“复交三原则”的基本立场为：其一，日本承认“中共为中国唯一并且合法的政府”；其二，关于台湾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见解，日本政府只对此表示“理解并尊重”，而决不以明确的方式接受中国的立场；其三，“日台和约”的终止与日中关系的正常化同时发生，但日本政府不接受中国政府关于该条约从最初就是无效的主张。

第四，如果中国政府接受日本政府的以上立场，田中首相的访华就能迅速实现，日本政府会宣布对华关系的正常化，并撤消对台湾当局的承认。至于日中和平条约的交涉会需要很多时间，但主要的问题会在复交交涉中加以解决。可是，如果中国政府不接受日本关于“复交三原则”的上述立场，大平外相将不劝告田中首相访华，两国邦交正常化也就可能无限期延长。

第五，日本政府对坚持日美安保条约极为关心，所以不会允许中国政府在这些重要问题上进行干预。日本政府对美国为了防卫台湾可能使用美军基地的事情不会加以妨碍。日本和中国恢复邦交后，将和台湾继续保持政府以外的关系。日台间断绝“外交关系”和“日台和约”的失效是不可避免的，不过日本政府保证今后和台湾长期保持经济及文化方面的关系。^[14]

听了牛场的说明后，约翰逊副国务卿特意强调，目前的美中关系是建立在特殊的政治关系而不是法律基础之上的，所以日本在展开对华交涉时，不应该就台湾问题对中方作过多的让步。^[15]约翰逊对日本方面的这些牵制性发言，也充分显示美国方面对中日复交交涉最为关注的正是这个关于台湾归属问题的处理。如稍后由美国国家安全会议为1972年8、9月之交举行的美日首脑会谈起草的报告，也同样把中国对于台湾的主权问题作为中日交涉的核心课题予以强调，其中的对日劝告意见还指出：只要中国政府不明确主张“对台主权”，日本就不应该在任何交涉场合提起该问题。^[16]应该说，美国方面的这个外交压力和警示在一定程度上是奏效的。(www.xing528.com)

因此，1972年8月23日田中内阁关于对华复交交涉中的最大难题即台湾归属问题，正式表明这样的处理意见：“台湾应归属于中国”虽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原则，但它的最终实现，应是一个“将来时态”，所以在为日中关系正常化进行交涉的现阶段，应尽量避免使这类“麻烦问题”表面化。具体而言，这个出自田中之口的日本政府意见包含了以下几层意思。

第一，在日中两国关系正常化阶段，日本无意于把台湾从日美安保条约的“远东”条项中予以排除；

第二，日本一方面认为台湾海峡不存在爆发武力冲突的可能性，但另一方面也想维护为履行美台相互防卫条约义务的美国方面的利益；

第三，关于1969年日美首脑联合声明中言及的“台湾条项”，可以根据美中接近等新的国际形势变化予以变更；

第四，关于日中关系正常化后的日台关系，将采取政经分离方针予以处理；

第五，关于台湾的将来，希望两岸作为中国的内政问题解决。^[17]

在这里，田中内阁一方面通过强调台湾“应该归属于中国”的基本原则，以有助于日本方面展开对华复交交涉；另一方面又通过台湾归属处理的将来时态化，即以台湾问题在日美安保条约体系中的战略定位依旧不变的解释，用来冰释美国方面的疑虑。与此同时，则还如下所述，力图以政经分离方针维持日台经济文化方面的交流关系，以缓解国内亲台派对该内阁断绝对台政治“外交关系”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