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焦循为什么“独好花部”
生活在清代乾嘉年间的焦循是一位学识渊博的通儒,经史、历算无所不精。他酷爱文学,对戏曲艺术也深有研究。他将花部与雅部(即昆曲)进行比较研究,在《花部农谭》一书中,清楚地表明自己独好花部,同时指出了昆曲的弊端:
今人之所尚,时优之所习,皆在热闹二字;冷静之词,文雅之曲,皆其深恶而痛绝者也。然戏文太冷,词曲太雅,原足令人生倦,此作者自取厌弃,非人有心置之也。
焦循是扬州江都人,扬州被认为是花部的发源地。当时,昆曲陷入低谷,花部却在蓬勃发展。作为一个经学家,他十分关注民间戏剧,公开表示独好花部并为之著书立说,意味着反映底层民众生活和精神文化的花部,具有不可忽视的生命力。
焦循年幼的时候就接触花部。《花部农谭》中说:“幼时随先子观村剧。”村剧所演的剧目花、雅俱有,但花部肯定更多些。他也写过“不惯温柔久断痴,红牙敲处亦相思;筵前多是悲歌客,只唱秋风易水辞”这样的诗句,显示他不喜欢缠绵之音,而偏爱激昂之声。然而,作为当地文化名人,生活在有“昆曲第二故乡”之称的扬州,与士绅们诗酒聚会,欣赏昆曲是免不了的事。戏剧理论著作《剧说》也表明,他阅读过不少昆曲剧本——事实上当时也只能阅读到元曲和昆曲剧本。花部在戏曲文学方面是远远逊于昆曲的,一直到清末,仍有相当一部分京剧没有完整的文学脚本,靠口传心授的方法教习。(www.xing528.com)
不过,在花部刚刚萌发,并不为士人们完全接受的情势下,焦循提出“独好花部”,是要有点勇气的。他确实也预见到了花部的兴盛会胜过眼前仍被推崇的昆曲。在《花部农谭序》中,他提出了独好花部的三条理由:花部“其事多忠孝节义,足以动人;其词直质,虽妇孺亦能解;其音慷慨,血气为之动荡”。这三条,是对花部艺术特征的概括,涉及到剧情内容、语言表现、音律特点三方面。戏剧是舞台表演艺术,观众是不是喜欢看,愿不愿意坐在台下喝彩,是戏剧生命力的体现。失去了观众,就什么都失去了。焦循独好花部的观点,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来源于体察和思考。“前一日演《双珠·天打》,观者视之漠然;明日演《清风亭》其始无不切齿,既而无不大快,铙鼓既歇,相视肃然,归而称说,浃旬未已”。《双珠·天打》是雅部剧目,《清风亭》是花部剧目,观众的反应差别如此明显,这自然也促使他独好花部。
焦循是扬州学派的领袖人物之一。他出身寒微,一生以家塾授徒为业。曾以田产换书,夫人也以首饰为他买书。有人在著述中说,他使用的书桌,桌面正侧居然被手臂磨出了凹痕,不难想见如何刻苦治学。
到了今天,中国人的审美观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事事处处追求快节奏、高效率,使人们对于快餐式文化的需求空前膨胀,而这种速效的审美节奏,恰好与昆曲“一字之长,延至数息”的悠长和缓的美学风范互相抵触。一个全本昆曲剧目演下来,一般少则三五天,多则要十个昼夜,在现代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重读焦循的《花部农谭》,思考他关于“独好花部”的理论,自有不一般的含义。是的,昆曲如果真的想再次获得广泛的观众,获得崭新的艺术生命力,就必须正视自己的弊端,从内部机制大胆革新,在一定程度上符合现代人的审美情趣和审美节奏。假如一味地强调原汁原味,固守自身传统,丝毫也不肯变革,那么依然只能是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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