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梁辰鱼为什么写《浣纱记》
梁辰鱼为什么写《浣纱记》?犹如问曹雪芹为什么写《红楼梦》,不是几句话说得清的。然而,最近昆山文化界人士发现了一部《澜溪梁氏续谱》,为探寻梁辰鱼撰写《浣纱记》的缘由,提供了资料。
澜漕,又名澜溪,是昆山北部的一个村,俗称梁家宅基,水乡风貌犹存。村民以梁姓为主,历来擅长奏笛拍曲。从梁氏后代姻亲潘道根的序不难看出,梁家原有旧家谱,毁于兵燹。清乾隆年间,梁氏后裔梁凤岐把毁坏的家谱重新整理。道光年间,梁氏二十一世孙梁海,伤感家谱失修,在旧谱的基础上补充了志铭记传之类,取名《澜溪梁氏续谱》。
从《续谱》中,可以理清梁氏家族兴衰的脉络。梁辰鱼的曾祖梁纨有七个儿子,都以“鸣”排名取字。正室周氏生鸣凤、鸣鹤,继室陈氏生鸣鸾、鸣鹏,妾金氏生鸣鹍、鸣鹄、鸣鹇。鸣鹤生有三子,二子梁介,即梁辰鱼的父亲。因为鸣鹏膝下无子,梁介出嗣为鸣鹏后,因此梁辰鱼成为鸣鹏的孙子。《续谱》清晰地列有梁辰鱼的名字和谱系。
梁辰鱼是梁氏家族中的特殊人物。年轻时,他就把科举看得非常淡薄,以为“一第何足轻重哉”。功名自然与他无缘,终其一生不过是一个靠捐资获得的太学生而已。然而,梁辰鱼呕心沥血于水磨腔,他的《浣纱记》成为昆曲压倒弋阳、余姚、海盐三腔,继而走向全国的代表性作品。
那么,梁辰鱼为什么要写昆剧开山之作《浣纱记》,从《澜溪梁氏续谱》能否找到一点答案呢?有可能。
首先,《浣纱记》是“借男女离合之情,抒国家兴亡之感”,梁辰鱼则是借昆曲艺术改革,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
梁氏家族本出自河南大梁。元季时,梁氏先祖有个叫孔彰者,为梁辰鱼十二世祖,曾任重庆府同知。孔璋之子仲德,为梁辰鱼十一世祖,任昆山州同知,后迁任桂阳府通判。梁氏家族正是在梁仲德担任昆山州官时迁居到澜溪定居的。十一世祖仲德之后是梁泽民,为梁辰鱼十世祖,任婺州路经历。进入明朝之后,梁泽民的儿子梁国用,任陕西大谷县主簿;国用儿子梁镛,任四川万县主簿;梁镛之子梁栋,没有当官,但是他的儿子梁昱,任山西平定州知州。梁昱的孙子梁纨,为梁辰鱼四世祖,官封六品朝廷大员,后晋升平定公,进阶奉直大夫,为朝廷从五品。显然,梁氏家族在昆山,完全称得上是钟鸣鼎食之家,世代簪缨之族,正可谓“原远者其流长,本大者其枝茂”。
然而,梁纨之后,梁氏家族开始走下坡路。梁辰鱼的父亲梁介只做了平阳训导——相当于现在的县教育局长。
与众不同的家庭出身让梁辰鱼较早领略传统文化的美好,家道中落又使他洞悉了世态炎凉。这在很大程度上左右着这位戏剧家对题材的选择和对历史的阐释,梁辰鱼常常会有“慷慨忧生之感”。然而,他并非庸碌之辈,很想做一番事业。梁辰鱼自号“少白”,就意味着他想如诗仙李白一样,走出一条不同于一般读书人的道路。嘉靖三十二年(1553),梁辰鱼像很多读书人一样,开始了漫游生活,足迹遍布吴越、荆楚和齐鲁。嘉靖三十七年(1558),他去应顺天府乡试,想“览观天下之大形胜,与天下豪杰之士上下其议论,驰骋其文辞,以一吐胸中奇耳”。事实上,他无法走通仕途,胸中远大的抱负只能寄托于笔下的勾践、伍员、范蠡,“看满目兴亡真惨凄,笑吴是何人越是谁”?他以苍凉而沉重的王朝兴衰之感,来唤醒当朝统治者。
其次,有深厚文化教养的人才,往往出现在富有积累的世家子弟之中。家族对于文化性格的形成,具有重要意义。(www.xing528.com)
《浣纱记》书影
关于梁辰鱼,史料如此记载:“身材伟岸,疏眉虬髯,性格放荡不羁,任侠好游,足迹踏遍吴楚;好谈兵习武,虽以贡生入太学,但无意科举;家有华屋,接纳四方奇士英杰,结交戏曲名家。”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逾四十的梁辰鱼被聘为浙江总督胡宗宪的书记。刚想实现自己立功报国夙愿,孰料胡宗宪被弹劾逮问,总督府因之撤销,梁辰鱼只好回到阳澄湖畔,悉心研习昆山腔。他用昆山腔创作的《浣纱记》,一经出现在舞台,街头巷尾便四处传唱,许多优伶倡女都想前来拜他为师。他不谀权贵,却宁肯和剑侠力士、和尚道士交往。有一次,尚书王世贞、大将军戚继光专程前往他家拜访,他竟于楼船箫鼓中仰天长啸,旁若无人。
《澜溪梁氏续谱》有顾鼎臣为梁辰鱼四世祖梁纨写的墓表:“……年未六十乞致仕归,日与乡士大夫宴乐文酒,辟园池亭榭以自娱。闲居游适,无拘于固,无流于驰,有古良士之风。”梁辰鱼的性格与他一脉相承。
《续谱》还收录了叶均禧写的《逸民梁先生人物传》一文。梁逸民性格文采,有梁辰鱼之风。梁逸民性格孤傲,节操高尚。他喜欢游历,喜欢和文人唱和诗作,有自己的诗集。梁逸民还擅长篆刻,而梁辰鱼当年也是书法名家。
《浣纱记》不仅是梁辰鱼的作品,也是整个梁氏家族文化性格的产物。
再次,用“昆山—中州音”演唱昆曲,既突破了方言局限,也体现了梁辰鱼的认祖归宗。
昆山腔最初是用昆山方言吟唱的典雅之词,流传的范围并不大。后来,魏良辅在女婿张野塘的帮助下,“啭喉押调,度为新声”,选择了昆山官话(昆山—中州音)——一种以吴侬软语为基础的复合型语音,使昆曲走向广阔的空间。但魏良辅仍停留在“清唱”阶段。他的学生梁辰鱼,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但精通乐理,而且能编写传奇。他以昆山腔创作的《浣纱记》,才真正使“昆山—中州音”在舞台上的演唱成为现实。据明末清初徐石麟《蜗亭杂订》记载,《浣纱记》演出后“为一时词家所宗,艳歌清引,传播戚里间。白金文倚,异香名马,奇技淫巧之赠,络绎于道。歌儿舞女,不见伯龙,自以为不祥也。……所作《浣纱记》,至传海外。”
梁辰鱼积极推行“昆山—中州音”,除了因为中州音是当时的官方语音外,更因为他的先祖来自河南,这种文化认同是源于血脉的。在音韵方面,他比魏良辅有更多的优越性。
梁辰鱼自幼生活在阳澄湖畔的昆山,受到了细腻委婉的江南风物滋养。他的《浣纱记》文辞典丽华美,《游春》的飘逸、《通嚭》的活泼、《捧心》的深情、《别施》的哀伤、《采莲》的清新、《死忠》的悲壮、《思忆》的苦楚、《泛湖》的潇洒,无不体现水磨腔的功力。以至涌现出一批专门醉心于文辞典雅的剧作家,包括郑若庸、张凤翼、梅禹金、许自昌和屠隆等,被称为“昆山派”(骈俪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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