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义侠记》怎样成为“场上之曲”
明代中叶的戏曲界,汤显祖的名字也许还不如沈璟响亮。沈璟的作品常常被人赞赏,理论常常被人引用。有人盛赞他有“中兴之功,良不可没”。沈璟及其作品总是与汤显祖并列,也许因为有底气,所以与汤显祖展开了一场影响深远的争论。
吴江人沈璟,从小就被称作“神童”,22岁中进士,28岁已担任吏部员外郎。如果不是后来的科场舞弊案令他辞官,沈璟在官场的地位不会低。辞官后,沈璟便一心一意钻研昆曲格律的重新厘定和昆曲的创作及演出,直至离开人世。
当时,昆山腔深受各界欢迎,但怎样为它归纳出曲牌格律,以便更多的剧作家创作,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沈璟潜心研究曲牌格律,编著了《南九宫十三调曲谱》,对南戏传奇以及昆腔曲牌格律进行归纳、总结,为剧作家创作提供了范例。与此同时,他还编撰了《唱曲当知》、《论词六则》、《遵制正吴编》等著作,对创作、演唱的具体问题进行辨析,成为当时昆曲家必读的教科书。
作为吴江派的领袖人物,沈璟提出了一整套本色理论。他反对“案头之作”语言过于骈俪典雅,要求戏曲必须是“场上之曲”——能够在场上演出,并且有通俗易懂、符合曲牌格律的戏曲语言。沈璟不仅提倡“场上之曲”,还在创作中努力实践这一主张。
沈璟在辞官后的二十几年里创作出了十七部昆曲作品,时称“属玉堂传奇十七种”,堪称明末昆曲作家中的高产作家。他的《义侠记》作为本色理论的产物,最为著名。
《义侠记》是沈璟根据小说《水浒传》中与武松有关故事改编的。武松被充军孟州后,张团练和张都监仍设计诬陷他为窃贼,于是他再次被发配到恩州,路上险些遭受暗杀。武松颇有忠君思想,然而朝廷的命官们将他视为眼中钉。万不得已中,武松铤而走险,杀死了张团练和张都监,被逼上梁山。武松一波三折的人生遭际,透露出英雄报国无门的悲哀。(www.xing528.com)
武松本来已是一位响当当的英雄汉,《义侠记》更使“义侠”之名远播天下。同时,剧本里增加了对普通平民百姓的刻画,“使奸夫、淫妇、强徒、暴吏种种之情形意态,宛然毕陈”。从剧本的艺术特色看,沈璟完全实践了自己的本色理论。
明刻本《义侠记》
“本色”理论首先追求语言的通俗、淡雅。沈璟公开批评自己的《红蕖记》过于骈俪,而推崇宋元南戏的语言,因为它是从民间产生的,带有质朴的生活气息。在《义侠记》中,他一方面探索语言如何富于戏剧性、动作性,通俗易懂,一方面精心创作融唱、念、做、打等各种表演技巧为一体的戏剧场面。请看《义侠记》第四出“武松打虎”的场面:
(生唱)【雁儿落】觑泼毛团体势凶,(棍打在树上折介)呀,这狼牙棍先催迸。(内鸣锣,生略住口,虎三扑,生三躲介)俺这里趋前退后忙,这孽畜舞爪张牙横。(内又鸣锣,生又住口,虎三扑,生三躲介)【得胜令】呀,闪的他回身处扑着空,转眼处又乱着踪。(拿住虎打介)这的是虎有伤人意,因此上冤家对面逢。(内又鸣锣,生又住口,虎又扑,虎挣脱走介)你要显神通,便做道力有千斤重。(拿住虎打死介)虎,你今日途也么穷,抵多少花无百日红,花无那百日红。(生白)虎已打死了,且乘这酒兴,往前去罢。
短短的两支曲子,既有唱腔念白,又有武打动作,并且将道具、音响提示得清清楚楚,甚至设计了武松与老虎相斗的戏剧化表演动作,老虎三扑,武松三躲,如此反复三次,营造出一幕引人入胜、扣人心弦的打虎场面。这段戏十分形象、生动,在昆曲舞台上久演不衰。及至衍变为京剧后,还造就了盖叫天这样的著名演员。
由此不难看出,沈璟的“本色”论不仅是指语言通俗化,而且兼有了“当行”的内涵。创造出观赏性强、可供表演的场上之本、场上之曲,是沈璟创作的主要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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