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百问：天子问什-深度探究

06　“天子问什”问什么

傀儡湖，与阳澄湖紧密相连，被称为姐妹湖。湖畔的绰墩山，相传为唐代宫廷名伶黄番绰的安葬之地，也是良渚文化遗址。2000年秋冬，考古工作者在抢救性发掘中，出土了一处唐代船形石室墓。墓内发现开元通宝三枚和墓砖数百块，其中四块砖上刻有楷书文字，包括“天子问什”、“调”、“不□”和“天”。都是在泥坯上用刻刀随手刻好后，放进窑里烧制的，文字颇具颜真卿的风韵。墓室恰好在绰墩遗址范围内，联想到宋代昆山人龚明之在《中吴纪闻》中说“今村人皆滑稽能作三反语”，历代的昆山地方志上也都有如是记载，文史专家程振旅先生认为，这有可能是黄番绰之墓。可惜没有找到墓志铭或其他佐证。

唐玄宗时，巧舌如簧的黄番绰是一名擅演“弄参军”的宫廷名伶，几乎与诗人李白、舞蹈家公孙大娘齐名。他常常与诗人兼演员的张野狐搭档演出，风靡西京长安。他谈吐机智幽默，甚至敢于用滑稽风趣的方式，谏劝皇帝不要轻信安禄山，不要在马上打球摔坏了身体。安史之乱以后，宫廷成员大多数跟随李隆基入蜀，黄番绰流落到了傀儡湖畔。这里远离战乱，风景优美，且因演傀儡戏而远近闻名。他在这里教习歌伎，享受随心所欲的悠闲日子。当时，流传在民间的水磨腔还只是原始状态，尚未成为中国戏曲四大腔调之一昆山腔。在黄番绰之后，人们才渐渐对此作了改良。所以，魏良辅在《南词引正》中说：“惟昆山为正声，乃唐玄宗时黄番绰所传。”

唐代船形石室墓出土的墓砖上刻有“天子问什”，这很耐人寻味。“天子问什”，什么是“什”呢？

唐玄宗画像(www.xing528.com)

天子即皇帝，这不难理解。根据颜体书法和出土的开元钱币分析，砖刻于安史之乱以后，也就是唐肃宗即位的至德年间。“什”，从人，从十。《辞海》：“什，犹言杂。”杂，在这里或许可以理解为杂戏。汉唐时期，随着西域的胡乐杂技传入中国，民间百戏有机会吸收外来文化，使表演艺术更加丰富多彩，技巧也不断提高。高水准的民间百戏甚至为皇帝们看中，经常在宫廷内演出，招待外国使臣，成为炫耀国力的一个重要方式。有魄力又十分喜爱艺术的唐玄宗，把外来的胡乐和民间俗乐、散乐划归教坊管理。尽管他认为傀儡戏并非正声，却仍然经常请傀儡子在内教坊演出，还特意为之写下了一首《傀儡吟》：“刻木牵丝做老翁，鸡皮鹤发与真同。须臾弄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梦中。”

唐时的百戏（杂戏），不仅融合了舞蹈与特技，还有专门的音乐相配。当时，都市中曾流行“热戏”——一种在高空表演的杂技节目，街坊里的人们常常奔走相告，争先恐后地观看。这样的风尚显然与当时的人们比较开放，富有冒险精神有关。

如此看来，“天子问什”可以理解为“皇帝询问杂戏之事”。这意味着昆曲（昆山腔）的根不仅仅在元明，还伸向唐代。最近有人提出，昆山腔的源头音乐是唐代的宫廷乐曲，即《霓裳羽衣曲》。当年黄番绰从宫廷里带出来的正声音乐，或许正是这首由唐玄宗亲自创制，代表盛唐气象的法曲《霓裳羽衣曲》。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研究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