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少女忌看春宫画
在《红楼梦》第七十三回中,那个“体肥面阔”、“心性愚顽”的“年方十四五岁”的傻大姐,因在园子里掏蟋蟀,忽在山背后拾得了一个五彩绣春囊,这个玩意“华丽精致,固是可爱,但上面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却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盘踞相抱,一面是几个字”。傻大姐自然不知此为何物,“便心盘算:敢是两个妖精打架?不然必是两口子相打。”由于这个绣春囊,便引发了大观园里的一场轩然大波,主子们无不惊慌失措,仿佛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其实,绣春囊就是春宫画,是古代进行性教育的一种教材,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当然,它对于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是暂时不宜观看的。这种绣春囊在一般的大家庭,往往在女儿出嫁前,由家长(主要是女性长辈,如母亲、祖母之类)压在妆奁里,作为婚前必要的性教育。结了婚的夫妇则以此来指导和调节性生活,使之走向和谐。
王夫人在“审查”凤姐时说:“……一家子除了你们小夫小妻,余者老婆子们,要这个何用?再女孩子们是从哪里得来?自然是那班儿不长进下流种子那里弄来,你们又和气,当作一件玩意儿;年轻人儿女闺房私意是有的,你还和我赖!……”
“凤姐听说,又急又愧,登时紫涨了面皮,便依炕沿双膝跪下,也含泪诉道:‘太太说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辩我并无这样的东西,但其中还要求太太细详其理:那香袋是外头雇工仿着内工绣的,带子穗子一概是市卖货。我便年轻不尊重些,也不要这劳什子,自然都是好的,此其一。二者这东西也不是常带着的,我纵有,也只好在家里,焉肯带在身上各处去?况且又在园子里去,个个姊妹我们都肯拉拉扯扯,倘或露出,不但在姊妹前,就是奴才看见,我有什么意思?我虽年轻不尊重,亦不能糊涂至此。三则论主子内我是年轻媳妇,算起奴才来,比我更年轻的又不止一个人了。况且他们也常进园,晚间各人家去,焉知不是他们身上的?四则除我常在园里之外,还有那边太太常带过几个小姨娘来,如嫣红翠云等人,皆系年轻侍妾,他们更该有这个了。还有那边珍大嫂子,他不算甚老外,他也常带过佩凤等人来,焉知又不是他们的?五则园内丫头太多,保得住个个都是正经的不成?也有年纪大些的知道了人事,或者一时半刻人查问不到偷着出去,或借着因由同二门上小幺儿们打牙犯嘴,外头得了来,也未可知……”(第七十四回)
从这段文字,看出凤姐的百般辩解,推卸责任,可称无懈可击。但从另一方面可看出绣春囊在当时是很普遍的东西,尤其是那些豪门贵户的年轻女性,几乎人手共有。同时,可推测出当时社会上有两条生产绣春囊的渠道,即内工和民间。“内工”指皇家和政府设置的作坊,制出的绣春囊自然高雅精细,而“市卖货”多为仿制品,有些粗俗。前者大多为有身份的家庭所使用,而后者则是小户人家亦可购置。
绣春囊介绍的是男女交接的各种姿势,是古代关于“房中术”的形象化体现,是一门关于性科学的图解。(www.xing528.com)
在马王堆房中医书《合阴阳》中,将性交的各种动作、姿势分为“十动”、“十节”、“十修”、“八动”、“十已”,其中“十节”说到交合的动作形态:“一曰虎游,二曰蝉拊(附),三曰斥(尺)蠖,四曰困角,五曰蝗磔,六曰爰(猿)椐,七曰瞻诸,八曰兔鹜,九曰青(蜻)今(蛉),十曰鱼嗫。”译成白话为:“一叫虎游,二叫蝉附,三叫尺蠖爬行,四叫章鹿触刺,五叫蝗虫展翅,六叫猿猴蹲居,七叫蟾蜍吸气,八叫兔子奔跑,九叫蜻蛉飞翔,十叫鲫鱼弄钩。”
为什么绣春囊的拥有者,大多为女性呢?这就不能不对中国古代的性教育体制作一番分析。
古人对性的重视,可以从古代的制度上找到佐证。《周礼》中有这样的记载:“申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在这样的男女大聚会上,“奔者不禁”,可以自由地谈情说爱。《毛诗》小序中,也提到这样的男女欢会:“民穷于兵草,男女失时,思不期而会焉。”除了谈情说爱外,还可以发展到性关系。这些都是官方所允许的。
公元79年,东汉朝廷召开了一次全国性的经学讨论会,由章帝亲自主持,会议记录由班固整理成《白虎通》一书。书中,对与性有关的问题颇为重视,从多方面加以论述,甚至谈到对未满五十岁的妾应该与之性交几次这样的细节。
《白虎通》有一章专门谈到“辟雍”。所谓“辟雍”,是古代的一种学宫,男性贵族子弟在里面学习作为一个贵族所应具备的技艺,诸如礼仪、音乐、舞蹈、诵诗、射箭、驾车等。辟雍建在都城郊外,贵族子弟从十五岁入内学习,一般不准回家,属于寄读生的编制。学习性知识也是一门重要的课程,而这种知识当然不能由长辈来传授,为什么呢?《白虎通》中论述道:“父所以不自教子何?为亵渎也。又授之道当极说阴阳夫妇变化之事,不可父子相教也。”
男子除了有专门的学校得到性方面的知识外,因性别的优越,他们在社会上出出入入,可以有很多机会来接受性教育。而女性则不可以,随着时代的发展、岁月的更替,那种“申春之月”的男女欢会的习俗渐渐泯灭(除少数民族地区外),男性社会统治的日益加强,女性则被囿于封闭的闺房,完全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对于性知识,男性几乎握有一种垄断权,真是“‘女’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特别是宋代以后,女性地位日益低下,各种清规戒律,使女性动辄得咎。即使是处于贵族家庭的女性,未婚和已婚的,也同样得不到正常的性教育。和男性只有一点相同,即这方面的知识,绝对不能由父母或其他长辈亲授。鉴于种种原因,女性的性教育的唯一通道,就是通过绣春囊的形象化启示来完成。相反,男性对绣春囊则不是很注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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