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桑的绘画
画家普桑对艺术的热情是少见的。他十八岁的时候,曾瞒着家里人到巴黎去学习绘画和雕刻,学完了艺,他又周游法国各地,以自己的绘画煳口。可是有一天,他偶然从一个收藏家那里看到由拉斐尔的名作制成的版画。一看之下,他深受感动,从此之后,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去意大利,而他这个愿望到他三十岁的时候才得以实现。此前为了筹集盘缠,他接受任何工作、任何工资,还曾因为过于辛劳而病倒,不得不回家乡休养了一年。病愈之后,他又继续辛勤地工作,终于积攒了一笔钱,他以为足够了,没想到走到一半钱不够了,他只得又回来。后来是他的热情感动了一位意大利的诗人,把他带到了意大利。
十六、十七世纪的意大利已经成为了欧洲各国思想家、艺术家、文人所神往的地方,有许多人千方百计要到那里去朝圣,鲁本斯为了到意大利去深造,曾经在一位意大利贵族家中服了十年役,而法国风景画家洛兰,几乎是一路行乞到意大利去的,普桑也是这些锲而不舍的艺术家中的一员。
普桑在意大利最初的生活十分艰苦,但他以耐心和辛劳战胜了一切,并且渐渐获得了名声。意大利成了他的第二故乡,他定居于此,沉醉于艺术之中。
他的名声渐渐传到了法国,法国的首相坚持要他回国,国王也亲自写信给他,向他保证了许多优厚的条件。他经过长时间的思考,终于答应了。1640年,他回到了法国,为枫丹白露王宫和圣日耳曼大教堂作画,任宫廷首席画师,并领导装饰王宫的工作。但是国王是一个专横、任性、不好伺候的君主,而妒嫉他的画家对他又持敌视与不合作的态度,于是在国内他仅逗留了两年,之后又回到了罗马。
虽然离开了法国,但他在法国仍然有着巨大的影响——他终生保有首席画家的头衔,仍享有他的年薪。他的作品按期寄到巴黎,人人争相先睹为快。后来当鲁本斯在法国名声大盛时,又发生了所谓普桑派与鲁本斯派之争,即重素描与重色彩之争,我们在前文介绍鲁本斯时已经提到了。
普桑的艺术精神是从意大利获得的,他长期居住在意大利,努力研究古希腊罗马的艺术成就,向古代的大师们学习艺术与技巧。但这位古典主义大师也是一位最勇敢的革新者,《萨宾妇女被掠》、《摩西遇救》、《诗人的灵感》等作品让我们感到他既崇尚古代艺术,又善于从自然之中发现美;既能服从于自己的感觉,又尊重艺术的规律;既有炉火纯青的造诣,而又不乏高昂的热情。他晚年最杰出的作品是历史风景画《四季》、其中的《冬季》巧妙地选取了《圣经》中大洪水的场面,那些挣扎逃命的人群加强了画面上阴冷凄惨的气氛,从这幅饱含寓意的画中也反映出了画家崇高的思想境界。
在普桑的作品中,最著名的一幅画当为《阿尔卡迪牧人》,这幅画的原作曾经来我国展出过。
画面以一块墓碑为中心,竭力辨认字迹的四位牧人或立或跪地环绕在它的周围,四周是幽雅的风景,远望是一带群山。牧人们辨认的墓碑上刻着几句简单的箴言,它以一个死者的口吻说道:
“牧人们,如你们一样,我生长在阿尔卡迪,生长在这如此温柔的乡土!如你们一样,我体验过幸福,而如我一样,你们将死亡。”
由于这段题辞,使这幅画的含义扩大了,它使面前青春、健康、美丽的人物,使面前幽雅的风景与优美的环境,都化作了历史中的一瞬,而在其未来设置了一个必然的结局,预示了他们必将经历的衰老以至死亡,这与画面上呈现出来的美丽与优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之成为了一个暂时而非恒久的存在。这样的对比能使人深思,让人不得不去考虑生命的价值、人生的道路之类的问题——这便是思想的力量,也是艺术的力量。
据说这幅画是为当时年仅十六岁的路易十四所绘制的,或许在画家的内心中,有劝喻君王的意思,但不管怎样,其所具有的思想、艺术力量感动了不同时代的人,直到今天仍被视为杰作。(www.xing528.com)
画面上的环境是优美的,是一个被诗人们所赞美的地方,那里的天空永远是碧蓝的,地上长满了茂盛的青草,白色的羊群如云一样在那里游荡着,风俗是淳厚朴实的,看不到都市的扰攘与冷漠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画面上的四个人物以不同的动作辨认着那个墓志铭。年纪最大的牧人跪在地上仔细地看着,另外一个人向把手搭在他肩上的美丽少妇指点着墓志铭。那个女子则低着头,似乎陷入了深思,或许女性对青春与美貌的消逝更为敏感。画面上的第四个人似乎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在这里或许表达了作者不动声色的态度,有时作者的冷漠更能表达他的态度,更令人费解,同时也更令人深思。
年轻的时候,普桑曾经画过女神、淫魔与一切异教的神,但当他青春渐渐消逝、在人生之路的跋涉中体验到了生活的艰辛的时候,他便认识到艺术的使命在创造美之外,还应该使灵魂升华,这是达•芬奇的想法,也是米开朗琪罗的想法,是一切伟大的古典派画家所共有的理想。
普桑作品之所以能获得同代人的特别喜爱,是因为他的作品里蕴含着高贵的思想。而在十七世纪,人类的智慧和理性又受到特别重视,当时笛卡尔的学说、高乃依的悲剧也是在这个时代意识中产生的。同时代的艺术批评家、艺术理论家也主要从这一角度对普桑的作品加以鉴赏、分析,努力探究画面上某些细节的意义,有时不免流于穿凿附会。
然而普桑的绘画之所以能具有永恒的魅力,不仅在于它有思想的美,还在于它有艺术美,更在于思想美与艺术美的巧妙融合。傅雷先生对思想美与艺术美之间的关系有很精辟的见解,他说:“含有伟大的思想的美,固亦不失为崇高的艺术。但这种思想的美应当在造型的美的前面懂得隐蔽,它应当激发造型美而非掩蔽造型美。换言之思想美与造型美应当是相得益彰而不能喧宾夺主。”这段话对于一切艺术家都是善意的提醒,对欣赏艺术品的观众也具有启发作用。
在艺术上,普桑努力学习的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艺术以及古希腊的艺术。受了他们的影响,他的艺术是古典主义的,是美丽与和谐的,是由明显、简洁、单纯、准确组成的美,能使观赏者获得智慧上的享受,又能获得一种健全的快感。
普桑注重素描的作用,“他的作品老是一组美丽的线条的和谐”。在《阿尔卡迪牧人》中,两个站着的人的素描简直是屈着膝的两个人的线条延长,他们的手臂与腿形成了对称的角度,既没有巧妙的组合,也没有飞扬的衣褶的复杂的曲线,只是些简单的呼应、对照和组合。
在构图上,四个人分为两组,互相对称,可是四个人又分别处在不同的位置上。他们的姿态也各不相同,有的是正面,有的是侧面,而且画中的人物在扮演他的角色之外,也能作为独立的人像被看待。
在普桑的时代,正是巴洛克艺术风靡罗马的时代,也是卡拉瓦乔粗犷的画风盛行的时代,而普桑竟能始终保持着其古典主义的精神,实为难得。但其所具有的缺点也与之相关,那便是不注重色彩的运用,之所以发生普桑派与鲁本斯派的争执也正是双方各执一词的结果,但在当时,普桑的缺陷却正是当时艺术鉴赏者心中的一样长处,因为那时拉斐尔和古代艺术对他们还有着极大的影响,色彩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艺术上一种时髦的玩艺。
普桑还是历史风景画的首创者,傅雷先生在这一点上对普桑做了高度评价,他指出风景在普桑的画中所占的地位已不是附属品,其“画幅中的花草木石都有特殊的配合,无可更变的”。
普桑虽然重视风景画,但他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文艺复兴以来以人为中心的影响,在这种艺术观中,只有“人”才是真正的艺术对象,“风景”则不具有独立的艺术价值,所以虽然在普桑的风景画中也有人的存在,但这时的人已经成为风景的一种背景了,或许这是与当时艺术观的一种妥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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