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群主义与一致性：罗蒂的反基础主义批评评价

社群主义与一致性

据我们的理解，这便是罗蒂有关他对于符合现实的正当性证明描述的普遍的反基础主义批评。^⑨这一批评似乎十分有力；但是，即使我们承认它的说服力，但就政治理论而言其结果仍然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否定那个领域里作为一致性的正当性证明的一般描述将会导致什么结果？如果它是一种形而上学的话，这种新的知识将会如何改变我们对于政治道德及其理性基础的理解？罗蒂指出了这种否定的两个结果：第一，这将允许我们拒绝考虑社群主义者对自由主义的批评，因为那种批评是用暗示那种描述的一致性的术语表达的；第二，这种批评将揭示某种客观标准的绝对理念，根据这种标准可以断定自由主义的政治词汇是空想的，因此也允许我们保留符合那种词汇以及它的支持性文化所固有的正当性证明标准的内容。在本章下一节，我们将考察这第二个更为一般性的主张；不过，在这一节我们将对罗蒂的第一个，更为特殊的反社群主义结论加以评价。难道社群主义者有关自由主义人的观念有缺陷、不准确或者仅仅是浅显错误的批评，便决定社群主义者承诺了人的观念便是要准确描述有关人类本质的形而上学现实这样一种不一致的假定吗？

对于这个问题，社群主义者的答案因人而异。在泰勒的情形中，罗蒂的批评似乎完全是无的放矢：这是因为，有一种永恒的自我本质，自我概念必须依据这一本质加以度量这样一种假定，与他作为自我解释的动物的人的观念是相互矛盾的，由于他们的身份是由他们理解这一身份所依赖的条件确定下来的，因此也是可以随着那些理解以及他们伴生的社会母体的改变而改变。在麦金太尔的情形下，罗蒂似乎同样是不准确的：麦金太尔实际上认为，他可以证明一种情感主义的自我概念是空想的，但其所以空想是因为这种观念没有提供理解那种人的身份概念与道德概念的必要条件；它不是自由主义者所曲解的那些现象的真实本质，而是他们的概念框架，这些框架无法充分地理解这些现象。然而，关于桑德尔，罗蒂似乎有着坚实的理由。的确，桑德尔用一些术语叙述了他对罗尔斯的批评，这些术语暗示说，罗尔斯错误地描述了人类的自我本质——更为特别的是，他忽略了构成性归属的自我能力；忽略了似乎在桑德尔看来有关独特的人类存在的形而上学真理的某种东西。(www.xing528.com)

然而，罗蒂提出的最有趣的问题并不是度量社群主义者的批评涉及或者不涉及短语转换的程度，这种转换可能被看做是承诺了罗蒂所认定的某种错误观点。真正的问题是，是否他们的批评可以完全不用这种惯用语加以表述，而依然保持着它们最初的力量。因为，尽管这种形而上学混乱在我们的文化中可能相当广泛，但这对于任何特定的伦理学体系来说似乎是无关紧要的，它几乎是任何伦理学表述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不是其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当某个从事某种伦理学或者政治学论证的人说“这种自我观点没有抓住人类本质的真实”，或者“但我的人的本质的观念却是唯一正确的观念”，或者说“这便是全部人类应该的生活，任何不如此生活的人便是错误的”这样的话的时候，无需猜想对于某种形而上学混乱的承诺。这些可能仅仅体现了某个人坚持某种生活样式的真诚，或者是她的这样一种信念的表达，即对这种问题的回答并不是个人偏好的问题。如罗蒂本人在一种稍有差别的背景下所指出的那样：“每个人恰恰是坚持认为，他们最真诚地拥有的信念与愿望必须在讨论顺序中首先出现。那不是武断而是真诚。”^⑩

如果我们用这种观点来理解桑德尔，那么，他对自由主义的批评便可以很容易地被看做是对于支撑自由主义社会蓝图的价值的充满热情的袭击，这种价值在他看来恰巧是用与那种社会蓝图相关联的人的观念的术语加以表述的。如我们前面所论证的那样，因为罗蒂自由主义者无需用那些术语来表述其价值这一观点，没有给他任何理由去相信，自由主义者无需针对使用那些术语的批评来为自己辩护，我们发现，我们自己又回到了我们曾经出发的原点——带着某种义务去理解、评估和回应社群主义批评的那些特别内容。换句话说，罗蒂有关正当性证明描述的反基础主义，并没有为我们提供任何反驳社群主义者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