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新教育随笔选：幽默与严谨的结合

在2007年一次政协的大会发言上，冯培恩、朱培康、徐德明、徐枫、赵少华、张国祥、潘贵玉、叶宏明、邓亚萍、王蒙、陈漱渝、汪正生、瞿世镜等13位委员分别围绕节约型政府、两岸关系、国企改革、妇女问题、文化安全、北京奥运、政协建设等问题，进行了精彩的讲演。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冯恩培先生与王蒙先生的讲话，冯的严谨与王的幽默，恰好展示了科学家与文学家的不同个性。

冯培恩与王蒙都是我的好朋友。冯培恩是著名科学家、九三学社中央副主席，他的发言以严谨见长，用大量的事实说话。他指出，近年来党和政府加大了建设节约型社会的力度，其中建设节约型政府的工作也取得了进展，但最终实现建设节约型政府的目标，还亟须加强控制政府行政成本的工作。冯培恩详细分析了政府行政管理费用快速增长的情况：从1986年到2005年，我国人均负担的年度行政管理费用由20.5元增加到498元，增长23倍，而同期人均GDP增长14.6倍，人均财政收入和支出分别增长12.3和12.7倍。在这20年中，人均负担行政费用的增长速度明显快于人均GDP和财政收支的增长速度。冯教授指出，我国行政管理费用超常规增长与政府浪费现象有关。如政府的公务用车、公款吃喝、公费出国，政府的会议浪费、办公楼建设、资源与能源浪费等。以纸张为例，我国公务员人均纸张的耗费量每年以10%的速度增加，是部分发达国家的10倍！我国行政管理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从1986年的10%到2005年的19.2%。20年间增长将近一倍，超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15.6%的标准。同期，我国抚恤和社会救济支出占财政支出比重只提高了0.5%，国防、科技和农业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分别下降了1.8、1.2和0.4个百分点。可见政府浪费加大了财政负担，挤占了科教文卫医和社会保障等公共资源，损害了人民群众的基本利益。

在此基础上，冯教授提出了具体的对策，一是制定《政府信息公开法》，加快透明政府建设；二是健全行政绩效考核制度，明确政府浪费的责任主体；三是完善财政管理体制，增强预算的刚性约束；四是促进公共财政决策的民主化。他还建议制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反浪费法》，在全社会形成“公共资源浪费有罪”的意识。

王蒙先生是文化部的老部长，我曾经在苏州多次接待过他，聆听过他许多精彩的谈话。他的智慧与幽默，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在政协的常委会上，我们也有许多交往。前几天，还与他和冯骥才先生一起谈到了教育问题。他们对我的教育主张给予了坚定的支持。

王蒙先生的发言题目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开宗明义，他就说：“One world one dream，2008年北京奥运会口号，提的是何等好啊！”他认为，应该以这样的奥运精神、中国人民这样的胸怀来主办万国客来、四海瞩目的奥运会，以这样的共产主义、社会主义、爱国主义与国际主义的思想境界来展示中国形象，以建设和谐社会、和谐世界的理念，以中华民族的固有的世界大同的理想来返求诸己。(www.xing528.com)

在这个基本价值的基础上，他给2008年奥运会有关体育宣传提出了以下建议：一是不再采纳“体育比赛是和平时期的战争”的说法。他认为，比赛固有输赢，但体育比赛的根本精神是“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是双赢、共赢，与战争的你死我活根本不一样。二是对一场比赛的输赢的政治意义不要做过分夸张的报道。如说什么什么的胜利是“中华民族的胜利”，那么什么什么的失败怎样解释呢？三是切切不可在赢了以后联系到种族、肤色、眼球颜色、洲籍等国际政治中极其敏感的内容。四是输得起也赢得起。尤其在输了的情况下，在报道裁判的误判或对方运动员的不良不雅表现时，要掌握分寸。五是注重表达对比赛对手的尊重和友谊。他主张：输了，要大大方方地向对方祝贺；赢了，要诚恳善意地向对方致安慰之意。六是尊重国际体育组织。如在刷新了世界纪录后，必须得到专项运动组织的承认，我们的运动员说，我不需要承认。年轻运动员这样说，显示了豪情与信心，可能微有可取之处，但已经显得不尊重规则与程序。我们的传媒更不宜照搬报道。七是要突出昂扬乐观、健康开阔的精神面貌。他指出，运动员取得优异成绩，激动得流下眼泪，当然是正常的与感人的；但一位有相当年龄与担任一定组织领导职务的男运动员，取胜时哭了，授奖时又泪如雨下，难以自持，则影响了我们的运动员形象。

最后，王蒙用他特别的语气与表情，用他的“王氏风格”指出，多年来，我们的体育运动成绩有目共睹，我们的传媒在宣传报道体育运动上的影响与效果上光辉灿烂。我提出一些问题，是为了更上一层楼：借着北京奥运会的东风，借着“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东风，进一步提升我们的思想境界、文明程度与文明胸怀。“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我期盼北京奥运会的口号响彻八方，我期盼北京奥运会的精神有助于和谐世界的建立。”

两个发言，一个严谨，一个幽默。虽然后者的掌声更加热烈，但是前者的掌声却留在委员的心中。如果我们的提案与发言都能够像冯教授这样做大量的深入的调查研究，像做科学课题一样用心，在表达的时候像王先生这样富有幽默感与智慧，政协的会议，一定会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