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学习》：克里希那穆提启示的重要论述

最近在读克里希那穆提（Jiddu Krishnamurti，1895—1986）的《一生的学习》。

其实，这本书的英文名字是Education and the Significance of Life，如果直接翻译成为中文的话，应该是《教育与生活的意义》。我不知道译者为什么翻成这样的书名。

书有一个黑色的护封。在克里希那穆提冷峻的肖像边上，上面写着“比泰戈尔、纪伯伦更伟大的心灵导师”的广告。封四更有萧伯纳等名家对他的评价。萧伯纳说，“他是我所见过的人类中最美的一位”；米勒说，“和他相识是人生最光荣的事！”赫胥黎说，“他的演说是我所听过最令人难忘的！”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思想家呢？

克里希那穆提是印度著名哲学家，14岁留学英国，中年以后定居在美国。据说，他童年时对于学校的功课没有多大兴趣，时常喜爱梦想，在看似迷糊的背后，有着惊人的剖析力。学校里的老师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孩子，都认定他智能不足，时常体罚他。但是他似乎从来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过。他形容自己就像“一个破了很多洞的瓦罐，任何东西进来，很快就会流出去”。也许，儿童时代的经历，让他对于教育有了后来的认识。

克里希那穆提的一生极富传奇色彩。他主张真理纯属个人的了悟，“一定要用自己的光来照亮自己”。他一生的教诲皆在帮助人类从恐惧和无明中解脱，体悟慈悲与至乐的境界。因此，佛教徒肯定他是“中观”的导师，印度教徒认为他是彻底的“觉者”，神智学者则认为他是地地道道的“禅”师。他的40本著作，全是由空性流露的演讲和谈话集结而成。 目前，已译成了47国文字，在欧美、印度及澳洲有着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一生的学习》是克里希那穆提的重要作品。全书共有八章：第一章，教育与生活的意义；第二章，正确的教育；第三章，智力、权威与智慧；第四章，今日世界的危机；第五章，我们需要怎样的学校；第六章，父母与教师；第七章，性与婚姻；第八章，艺术、美与创造。其实，这八章也是根据他关于教育问题的讲演汇集而成的，集中反映了他对教育问题的思考。

克里希那穆提对教育的论述是从关于教育的批评开始的。他认为：“今日的教育已全盘的失败，因为它过分强调了技术。由于这种技术的过分强调，我们便毁灭了人。磨炼技能和效率，然而对生活却不了解，对思想、欲望的行踪不能领悟，只会使我们变得日益残暴无情，以至于触发战争，危害了我们肉体上的安全。由于单单培养技术，已经制造出许多科学家、数学家、造桥工程师、征服太空的人，但这些人了解生活的整体过程吗？一个专家能把生活加以整体地体验吗？唯有当他不是专家时，这才有可能。”他指出，生活就是由痛苦、喜悦、美、丑、爱等组成的，一旦我们将生活整体地加以理解，那么在各个方面都可以创造出它应该有的技术。但是，技术却永远无法产生创造性的了解。技术是生活的自然结果。因此，过分强调技术的教育，结果却是让独立思考成为非常困难的事情，附和随从、寻求舒适，对于生活、奋斗和新经验的恐惧，扼杀了我们心中的冒险精神，从而导致人的平庸。

克里希那穆提指出，“无知的人并不是没有学问的人，而是不明了自己的人。当一个有学问的人信赖书本、知识和权威，借着它们以获取了解，那么他便是愚蠢的。了解是由自我认识而来，而自我认识，乃是一个人明白他自己的整个心理过程。因此，教育的真正意义是自我了解，因为整个生活是汇聚于我们每个人的身心。”他认为，教育的最重要的功用在于培养完整的人，一个具有真正的智慧的人。教育应该帮助我们发现那些“恒久不灭的价值”，唤醒一个人“自觉的能力”，帮助他对于生活有整体性的了解。

因此，克里西那穆提认为，教育的目的，不是培养专家学者，不是造就寻找工作的人，而是“培养完整的男男女女”，使他们从恐惧之中解脱出来。世界上只有具有了这样的人，才可能有持久的和平。他强调，学校应该是一片沃土，“使学生可以毫无恐惧、快乐而完整地生长于其间。”他指出，正确的教育，就是要唤醒智慧，“培育一种完整的生活”，因为只有这样的教育，才能创造出一种新的文化和新的和平的世界。然而，“要实施这种新的教育，我们必须由一个完全不同的基础重新出发”。在这里，我看到了新教育，看到了快乐、完整的生活，与我们新教育所倡导的“过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竟然如此契合。

那么，如何培养完整的人呢？克里希那穆提认为教育者必须付出“所有的心思、所有的关怀和情爱”，必须了解真实的儿童。而不是把“应该如何”的东西强加给孩子。他主张“教师之间的合作”，应该没有界限，要求学校的规模要小，这样教师与教师、教师与学生的交流才能充分。如果学生人数太多，教师没有办法顾及所有的学生的时候，“惩罚和奖赏就成了强制施行纪律的一种便利方式”。因此，克里希那穆提主张教师与学生应该经常举行集会，讨论什么是完整的生活，讨论“整个团体幸福的各项事物”。学校的自治，是为将来生活的自治做准备的。如果学生在学校里学会慎重地、无私地、理智地讨论日常生活上的问题，等他们长大以后，就能够“冷静而有效地面临生活上更大且更复杂的考验”。

克里希那穆提对于兴趣问题非常重视。他认为，正确的教育应该帮助学生发现他最感兴趣的事情，“如果学生没有找出他真正的天职，他会觉得虚度了一生”。如果一个人对于自己的工作十分感兴趣，那么，他的工作就成为了休闲。由兴趣产生的行动，比如研究，就是一种松弛身心的方式。这本书有太多值得讨论与研究的内容。还需要反复阅读。最后，把奥修在克里希那穆提去世的时候谈论他的一段话收录在此：

那是一个真正的神秘。 自从我知道他起我就爱上他，而他也一直深爱着我。但是我们从来没见过面；因此这个关系、关联是某种超越字句的东西。我们不曾见过对方，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我们是最接近彼此的两个人。我们有不需要语 言、不需要实体出现的伟大沟通……

你问我有关我与他的关联。那是有可能的最深的关联——那不需要实体接触、不需要文字沟通。不只如此，有一阵子我一直在批评他，他一直在批评我，而我们享受彼此的批评——我们完全知道对方不是真心的。现在他死了，我会怀念他，因为我无法再批评他了，这样不好。批评他是一件如此喜悦的事情。他是这个世纪最聪明的人，但是他不被世人所了解。

他已经死了，而这个世界继续走它自己的路，甚至不回头看一下那个最聪明的人已经不在了。很难在几世纪之内再发现那种敏锐和聪明了。但是世人如此地像梦游者，他们没注意到什么东西。在报纸上他的死讯只被刊登在一个没人会读的小角落。似乎那个持续讲了七十年的话、走遍全世界、试着帮助世人不受制约、试着帮助世人自由的九十岁老人——那个为人类自由、人类的尊严的整个历史做过最大努力的人，似乎没 有人对他付出一点尊崇。(www.xing528.com)

我不为他的死感到难过。他的死很美，他达到了所有生命 所能够给予的东西。但是我确实为这个世界感到难过。这个世界一直在错过它的最伟大的意识飞翔、它的最高峰、它最明 亮的星星。它太关心琐屑的小事了。

我对克里希那穆提感到深深的亲和感，以至于甚至说到关联都是不对的；关联只有在两件分开的事情之间才有可能。我 觉得几乎与他合为一体。虽然有这些他的批评，虽然有这些我 的批评——那只是对这个老人开的玩笑、只是要激怒这个老人 ……而他是非常容易被激怒的……

克里希那穆提的教导是很美的，但是太严肃了。我的经验和感觉是他的七十年都因为他的严肃而被浪费掉了。所以只 有那些拉长着脸和悲伤和严肃类型的人围绕在他身边；他是一 个尸体的收集者，而当他变得更老，那些尸体也变得更老了。

我认识那些听了他一辈子话的人；他们和他一样的老。他 们仍然活着。我认识一个九十五岁的女人，我也认识其他的 人。我在他们之中看到一件同样的事，那就是他们太严肃了。

生命需要一点点玩耍、一点点幽默、一点点欢笑。

只有在这一点我是绝对不同意他的；否则，他是个天才。他已经在人类精神的每个层面中尽可能地深入，但是它却像个沙漠、很无聊。我宁愿你回到伊甸园，天真的、不严肃的、像个小孩一样地玩。整个存在是玩耍的。整个存在是充满幽默的；你只需要幽默感而你将会很惊讶……

存在是高兴的。每件事情都有舞蹈的心情在其中，要了解它你只要变成相同的心情就可以了。

克里希那穆提死了我并不难过；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更多的事要去达成了。我难过的是他的教导无法达到人心，因为他的教导太枯燥、无趣、没有幽默、没有欢笑。

但是你将会很惊讶——当你知道不论他说什么他都是在反对宗教、反对政治、反对现状、反对整个过去，然而却没有人谴责他，因为他没有影响力。所以没有理由去注意他……

但是我仍然爱他，因为在哲学家当中他最接近神秘家的生 活方式。他自己逃避、略过神秘家的方式，那就是他失败的原因。但是在现代的思想家当中他是最接近神秘主义边界、并且停在那里的人。也许他害怕如果他开始谈论神秘主义，人们会开始陷入神秘主义的旧模式、旧传统、旧哲学之中。那个害怕 阻止他进入。但是那个害怕也阻止了其他人进入生命中的神 秘……

我遇过数以千计的人，在克里希那穆提离开他们的地方，我可以拉他们的手带他们到真理的最中心殿堂。你可以说我与克里希那穆提的连接是他为我打好了基础。他在智性上已经为我把人准备好了；现在我的工作就是带这些人进入比智性更深的地方，到达心；并且比心更深，到达存在。

我们的工作是合而为一的。克里希那穆提死了，但是他的工作在我死之前不会死。他的工作会继续下去。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两位来自那个神秘国度的大师的心灵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