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教育界显得非常热闹。首先是涌现出一些“明星式”的教育理论工作者,他们在推广新的教育理念的过程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从原来的埋首书斋,到现在的走进一线,巡回做报告,应该说前进了一大步。其次是涌现出了一些明星教师,他们在各地不同的公开课上亮相,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再次是一些教育出版社相继译介了不少国外的教育理论和实践著作,各种教育思想轮番冲击着教师的大脑。从理论到实践,至少从表面上看是相当繁荣的。
但是,这种繁荣的背后也透出一种浮躁。
表现之一:一些教育理论工作者,走进一线但未深入一线。说走进一线,是指他们借着新课程的东风,或者校本研究热的东风,到处去做报告,频繁在各地学校亮相,博得一些喝彩声。说未深入一线,是指许多教育理论工作者,只是借一线教师的耳朵一用,所讲的内容大多以理念为主,缺乏具体深入的指导。实际上,有相当一部分人确实并不了解教育教学一线的实际情况。之所以出现这些情况,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一些专家的理论并不通透,对实践缺乏指导力量,因此他们喜欢在理念上做文章,甚至只是将国外的东西照搬过来,加进一些形而上的抒情。这种价值层面的“抒情”,再加上具有道德力量的对中国教育的若干批评,往往容易给一线教师耳目一新之感,从而赢得喝彩声,也使他们成为教育媒体的宠儿和一线教师的偶像。
表现之二:一些学校热衷于做表面文章。许多学校一手抓分数,一手抓形象。形象是靠什么树立起来的?一靠课题,一大堆国家级、省级、市级课题,走走过场,印印集子,到头来只留下学校展室里的“金碧辉煌”。二靠“文化”,许多学校的“文化”是用金钱堆起来的,而不是真正严谨校风的沉淀。学校文化的形成,本来就有一个漫长的过程,有时候甚至是几代人努力的结果,但现在只要有钱,什么“文化”都可以在短时间内“塑造”出来。除此之外,不少东部沿海地区的学校还热衷于国际化,忙着与国外的学校结成友好学校,频繁互派师生进行交流,好不繁荣。
表现之三:一些名师走穴成风。“一课吃遍天下”的现象并不鲜见。这些名师本来有不错的教育教学实践,但“出名要趁早”,忙着评特级教师,忙着四处讲课、做报告和出书,将个人化的一些经验整理成根本经不起推敲的所谓的理论,从南讲到北,从东讲到西。一些优秀教师热衷于追求外在的“影响”,竭力在课堂之外发出自己的“声音”。而普通教师,有不少人懒得深入钻研教学,他们急功近利地四处寻找“方法”和“诀窍”,渴望速成,甚至课也懒得备,直接从网上下载现成的教案与课件。“兵法”“建议”之类的书籍非常畅销,课后习题解析之类的书更是大受欢迎。
从某种意义上讲,学校、专家、教师都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包装时代”,这是非常令人忧虑的。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是我们的教育越来越急功近利。
“板凳要坐十年冷。”一些专家,特别是中青年专家是坐不住冷板凳的,教育学的发育不良又给他们提供了“机遇”,正所谓“好风凭借力”,赶着写文章、出书、做报告了。这种浮躁一旦遭遇市场化,学风便更加轻浮。而处在各级各类考评烘烤之下的学校,自然也不得不或被动或主动地应付,不是静下心来沉淀,而是为了迎合市场和家长,热衷于“打造”、“包装”,各种宣传册越来越精美,里面的“货色”却千篇一律。在这种大气候下,沉下心来搞教学的教师自然不容易出人头地,稍有潜质者,当然会在做课或者写文章上下工夫。至于学生,就成了友情出演的群众演员。
其实,教育是“慢”的艺术。因为教育是塑造人的艺术,是快不得的。陶行知先生在《创造宣言》中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
“教师的成功是创造出值得自己崇拜的人,先生之最大的 快乐,是创造出值得自己崇拜的学生。说得正确些,先生创造 学生,学生也创造先生,学生先生合作而创造出值得彼此崇拜 之活人……在一个集体当中,每一个活人之塑像,是这个人来一刀,那个人来一刀,有时是万刀齐发。倘若刀法不合于交响曲之节奏,那便处处是伤痕,而难以成为真善美之活塑像。在 刀法之交响中,投入一丝一毫的杂声,都是中伤整个的和谐。”
“教育者也要创造值得自己崇拜之创造理论和创造技术。活人的塑像和大理石的塑像有一点不同,刀法如果用得不对,可能万像同毁;刀法如果用得对,则一笔下去,画龙点睛。”(www.xing528.com)
我认为所有从事教育的人都应该经常温习这段话。人毕竟不是工厂里的产品,是不能讲不合格率的。因为教育是塑造人灵魂的大事情,因此更不能急功近利,更需要有一种沉静的心态。
那么,如何养成沉静的心态呢?
作为教育工作者,要有一颗敬畏之心。敬畏之心,是指要对教育本身的复杂与生命本身的神秘保持足够的敬畏。教育不是教育工作者洞悉了教育的全部真相之后的高调“布道”,而是怀着一颗敬畏之心与教师、与学生之间生生不息的对话。
这种敬畏之心表现在教育理论工作者那里,是指要对教育实践的复杂性、丰富性保持敬畏,要认识到理论的局限性,特别是要清楚理论的边界,防止理论上的自负与无边界的扩张,以为理论能够包打一切。我热忱地希望能有更多的教育理论工作者真正地深入到实践中去。所谓深入到实践中去,不是指给一线教师做做报告,而是指真正地深入到教育教学的肌体中去,这样才能够防止自大与空洞,保证理论具有丰富的毛细血管,不至于与实践发生排异反应。
这种敬畏之心表现在学校里,是指要去浮躁,养浩然之气。浩然之气从何而来?来自深厚的文化底蕴。一所学校深厚的文化底蕴,来自许多方面的长久积淀,比如严明而不严酷的纪律,尊重教师与学生的人文关怀,为全体师生所认可的学校精神等。这些更为久远、无形的东西长期浸染,形成自身的节律之后,会对师生产生深远的影响。只有这样的学校,才是真正沉静的学校。
这种敬畏之心表现在教师身上,则更多地表现为一种润泽的师生关系,一种民主的、平等的、对话的师生关系。教师对任何一个个体生命的重视与敬畏是最重要的,是防止专制与暴力的内在力量。教师不可能洞悉教育的全部奥妙,犯错误是肯定的,但是一个能够以沉静从容的心态面对学生、面对教育的教师,他会在错误中成长,会将每一次错误变成成长的契机。教师只有静下来,教室里才会变得润泽,学生的心灵才会真正地受到灵魂露珠的滋润。
教育从本质上说是一种作坊式的手工业,不能追求所谓的效率,或者说教育的效率有自身的标准,只有“慢”才可能有效率。因此,教育工作者需要培育沉静的心态。要培育沉静的心态,最重要的莫过于阅读。
这个话题不是突然提起的,是在我脑海里盘旋已久的。事实上,新教育实验在轰轰烈烈地走了四五年以后,随着实验区的扩大和实验学校的迅速增加,也需要沉静下来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十五”期间,“新教育”很大程度上是靠着实验学校以及教师们的热情向前走,这种热情,从某种程度上反映出大家对现实教育的不满,急迫地想要改进。但这种热情,也容易冲昏我们的头脑,使一些人产生突飞猛进的幻觉。
事实上,到了“十一五”期间,所有“新教育人”都必须充分意识到教育的复杂性,意识到教师专业化发展的难度。因此,我们必须从喧嚣走向沉静,从最初的热情走向深沉的理性,从行动号召走向项目开发,从理念走向操作,整合力量,迎接挑战。我相信,只有当我们沉静下来,才会真正体会到教育的真谛,才能过上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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