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阴冰莲居士与观鱼文化

闲观游鱼亭下醉

明代嘉靖至崇祯年间，江阴长泾有一位才高学博的举人夏树芳，别号冰莲居士，他不屑仕进，长期隐居在毗山东麓，课徒授业，读书著述，悠然自得。他曾经写过一首《兰沼观鱼》的诗，诗曰：

勺水由由濠上，纤鳞纳纳乾坤。
猛矣掉头渔父，拙哉点额龙门。

在诗前面的注文中，他这样写道：“余冰莲池上，畜金鱼数头，昕夕临之眺观，呀呷万状，喷珠溅玉，游泳无穷，一盆盎间，称极乐国，即之汇之海之河之渎，亦若是巳矣……”

从以上诗句和注文看，这位冰莲居士一早一晚都要去池畔观赏金鱼，虽然只是勺水小池，池中金鱼也不过数尾，然而鱼儿“呀呷万状，喷珠溅玉”的状态，却令他陶醉，给他带来无穷的乐趣。

正因为蓄养禽鱼情趣多，所以昔日大户人家的花园里，除了莳花植木、垒石为山外，总要挖个水池，养些鱼，以供观赏。据民国《江阴县续志》记载，位于邑西南隅的漫园“前为堂庑，水萦之，若玦焉。杂植枫、樟、竹箭、菱芡、蒲蕖，腾波之鱼，和鸣之禽，充牣于中。”而留园则“前有小山丛桂，后有茂林修竹，槛外大池数十亩……莳花蓄鱼，每遇良辰，集韵人衔杯赋诗以为乐”。由此可见，大凡园林，筑池养鱼总是少不了的。清工部主事陈燮卿归隐故乡后，继承父志，整修适园，并集句成联：“处阴休影，处静息迹；为鸟植林，为鱼凿潭。”上联表达了他的归隐之意，下联则表示要为飞鸟提供栖息之所而栽树植林，为鱼类提供嬉游之水而开凿池塘。以往适园八景中，临轩观鱼即为第一景。

清光绪《江阴县志》载马肃《吴士明花园》诗一首，诗云：

虚亭面面壁玲珑，庭下游鱼白间红。
久坐不知香雾湿，竹阑干外藕花风。

诗中描绘的是一幅亭中观鱼的场景，作者坐于亭中，观赏着庭下红白相间的鱼儿在水中游弋，他是那样地入神，以至连雾水打湿了衣襟也全然不觉。

在旧时的文人们看来，观鱼同赏花一样，同是怡情悦性之举。清代江阴举人曹复在《草堂闲咏》一诗中写道：(www.xing528.com)

烟雨茅斋别有春，忍将尘事罥心神。
闲亲鱼鸟为佳客，浪认溪山作主人。

这位曹举人将尘世间的繁杂事丢在一边，把鱼儿鸟儿当做了“佳客”，可见赏鱼之雅趣无穷。

当年，江阴一些私家花园所养的观赏鱼，一为红鲤鱼，马肃诗中“庭下游鱼白间红”，这红色的鱼兴许就是红鲤鱼；另一种则为金鱼，不过，古时人们将其归属于鲫鱼。明嘉靖《江阴县志》关于鲫鱼的条目下，除了食用鲫鱼外，还提到“别种有金、银、玳瑁三色，人家池沼畜之为玩”。自古以来，金鱼有过金鲫、金银鱼、玳瑁鱼、火鱼、五色鱼、斑鱼、文鱼、朱砂鱼等各种名称。邑志中所说的“畜之为玩”的“金、银、玳瑁三色”鲫鱼，其实就是金鱼。

红黄色的金鲫，是金鱼最初的称呼。宋初开宝年间（968），吴越国第三任秀州刺史丁延赞在嘉兴城外一水池中发现金鲫鱼，当时以为神异，将该池名之为“金鱼池”。因佛教戒杀生，后来这个金鱼池被列为放生池。宋高宗绍兴十六年（1146），江阴周庄的繖湖也被定为放生池。当时，江阴县丞苏磻在《放生池记》中写道：“长江之阴，地号繖墩；流水四环，鱼龙之囦。以流惠泽，以遂生息；水居陆居，安知帝力。”繖湖被列为放生池后，禁捕捞，倡放养，遂使鱼类繁衍。从此，繖墩不仅以赏梅胜地著称，而且成为观鱼佳绝处。

对于赏鱼，古人有“四宜”之说：“赏鉴朱砂鱼（金鱼）宜早起，阳谷初升，霞锦未散，荡漾于清泉碧藻之间，若武陵落英点点，扑人眉睫；宜月夜，圆魄当天，倒影插波，时时惊鳞拨剌，自觉目境为醒；宜微风，为披为拂，琮琮成韵，游鱼出听，致极可人；宜细雨，濛濛霏霏，谷波成纹，且飞且跃，竞吸天浆，观者逗弗肯去。……每至会心处，竟日忘倦，惠施得庄周非鱼不知鱼之乐，岂知言哉。”前面马肃、曹复二诗中，一个是在晨间薄雾中赏鱼，周围的景物朦朦胧胧，鱼儿在水中若隐若现，恍若仙境，令人陶醉；另一个则是在濛濛烟雨中观鱼，天上细雨霏霏，水面珠花闪闪，鱼儿追逐着雨花，不时激起一阵阵浪花，那场景自然别具一番情趣。

从嘉靖《江阴县志》和夏树芳《兰沼观鱼》一诗看，明代，江阴人还只是将金鱼养在池沼中观赏。到了清代，光绪《江阴县志》已有“畜盆、沼”的记载，这说明当时除了畜于池沼外，已开始将金鱼盆养，这样，更便于在室内随时观赏金鱼了。

如今，养金鱼在江阴已十分普遍，一般都将金鱼养在玻璃缸或瓷盆中，置于客厅或阳台上，缸中置些荇藻，使之湛然色碧，再放入些砂石之类，不仅可以作为点缀，又具有吸收污屑，澄清储水的作用。有的家庭更是添置配备了过滤系统、照明系统、气泵及加温器的高档水族箱，箱中还有各种人造水底景观，鱼儿在里面自由穿梭，静中有动，风景胜画。金鱼的品种也从原先传统的鹤顶红、水泡眼、狮子头更换成名贵的凤尾龙睛、皇冠珍珠鳞等。除了金鱼，有些人家还养起了色彩艳丽、极富观赏价值的宝莲灯热带鱼。热带鱼品种繁多，五花八门，饲养环境及方法亦较为复杂。

休闲时，看着五颜六色的鱼儿在玻璃缸中游弋，或摇头摆尾，或追逐嬉戏，尤其是喂食的时刻，鱼儿们张开嘴巴，划动着胸鳍，等吞下几颗鱼食之后，那溜溜的黑眼珠子不停地闪烁，朝水面喷吐着水泡，一串串往上冒，那静谧、安闲的境界令人陶醉，养鱼实在是一种怡然自得的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