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鸟品雀乐无穷
明代李诩所著《戒庵老人漫笔》中,有一篇《倒挂鸟》,写的是当时江阴人养的一种鸟:
倒挂鸟大如雀,绿色,宿则倒挂,常置笼中。以好香薰之,则展毛羽受香,毕而饮。客至,置几案间,仍以香引之,如前展羽,一室芬馥。
江阴人素来喜欢养鸟,有的鸟是专供观赏的,像倒挂鸟,还有鹦鹉、芙蓉鸟等,羽毛色彩鲜艳,养在笼子里,赏心悦目,看着舒坦;另一种鸟,养着是为了听它的叫声,像画眉、百灵等,善于鸣叫,声音婉转动听,听着悦耳,八哥还能模仿人说话,招人喜欢,明嘉靖《江阴县志》便有将鹆(即八哥)“捕得之,剪其舌使能言”的记载;还有一种鸟,是供主人玩的,像桑扈雀,聪明绝顶,经过训练,能听从主人指挥捡拾东西。而黄脰鸟,也叫黄屯,因生性好斗,便被人们用作打斗之戏。
民国年间,江阴诗人沙曾达在《澄江咏古录》中介绍了旧时江阴人所养的几种鸟:
杨柳鸟 鸟身瘦小,玲珑,眼有白圈,美秀而文,毛羽青翠似杨柳,天然可爱,人以小笼畜之,翡翠金钩,装潢美丽,每当夕阳西下,人多随身携带至旷野争鸣,以鸣声连续不断者为最上品。
巧妇鸟 即黄脰,士人谓我邑所产胜于他处,性猛烈,善斗,而以咬脚者为最佳,故人多畜之。至春秋佳日,各处每定期约斗,号黄鸟争花。斗时设立高台,观者云集,而以第一笼斗者为台顶,胜者高插金花,大有锦标夺得之欢焉。故鸟之佳者,值数十金或数百金不等,好胜者不惜重金争购。
告天子 褐色,性躁,善鸣,鸣愈急,飞愈高,决起凌霄,若有所诉,故名,畜以笼中,亦能登台飞鸣。
八哥 即鹆,性驯良,剪舌能言,故人喜畜之。按《负暄杂录》,南唐李后主煜改鹆为八哥。
画眉 色黄,形似喜鹊,尾长,善鸣,人多畜之,以眉梢尖长如画,故名。
蜡嘴 一名桑扈,雀属,全体灰色,顶深黑,嘴壳曲而厚,黄如蜜蜡,好食果实及谷类,性灵敏,教以衔旗蹑弹等,皆能娴熟如人意。
在众多鸟儿中,江阴人似乎对养八哥特别感兴趣,这种羽毛黑黑、头部长有羽冠的鸟雀,聪明机灵,特别讨人喜欢。有的人从雏鸟养起,平时不关进笼子,它也不会飞走。久而久之,跟主人熟稔后,主人外出,它竟然会跟出去,一会儿落在路旁草丛中觅食,一会儿飞上主人的肩头,显现出亲昵的神态。
人们对八哥更为喜爱的是,这种鸟雀不仅善于鸣唱,而且经过调教以后,竟然能像人一样说话。不过,要八哥学会说人语,首先得为它捻舌头。据说,八哥舌头上的一层硬皮捻掉以后,就能像人舌一样翻卷自如,否则,舌尖太硬,不能伸缩卷动,就不可能讲出人语。江阴原先有善为八哥捻舌者,捻时掰开八哥的嘴,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其舌尖,来回捻抹,使其硬皮脱落。有的一次就能见效,有的则需多次,但不能连续捻,一般捻了两三次后,需间隔月余再捻,动作要轻缓。不善捻的人,容易伤了八哥的舌头,结果适得其反,不但不能讲人语,反而丢了它的小命。捻过舌的八哥,发音更为婉转清晰,再慢慢调教,它就能学会人语。也有人说,八哥中雌鸟的模仿能力比雄鸟强,但叫声不如雄鸟动听。无论是雌鸟还是雄鸟,对八哥的调教都得从雏鸟开始,长大之后就难以驯教了。
江阴养画眉鸟的人历来不少,画眉鸟羽毛漂亮,啼鸣之声婉转明亮,悦耳动听,是鸣鸟中的佼佼者,不仅善歌,也善斗,故而被称为“林中歌手,笼中将军”。雄鸟好斗,体型略大而长,头部较阔,腿脚较为粗壮,后肢的肉瘤也较大,主翼羽的末端较粗壮。雌鸟的体型则较为短小,圆圆的头,嘴角较狭窄,主翼羽末端圆润,全身毛羽比较光滑。
俗话说:“百灵半生,画眉一世”,要把画眉鸟培养成一只斗鸟很不容易,需要花费很大的时间和精力,同时,还必须掌握一套饲养、训练和调教的方法。选择斗鸟要选择排他性强的雄性,越是性烈难训,越能培养成善斗的“将军”。从外观上看,体型大、骨架壮,特别是长着一副“恶人脸”的画眉往往攻击性强,挑选时要仔细观察它的毛、目、脚、嘴,以鉴识这是不是一只有战斗潜力的画眉。
鸟趣 陈宝金摄
要将一只生鸟驯养成既能婉转高歌又骁勇善战的“将军”,必须勤遛鸟。画眉打斗的本领需要经过一定的训练才能发挥出来,遛鸟是为了让它多接触野外环境,恢复野性。鸟主人和自己的画眉鸟之间好比是教练和运动员的关系,在赛前鸟主人要为它调整状态,激发斗志,才能取得佳绩,培养一只好的斗鸟需要爱心、耐心和技术。
旧时,在江阴城乡,每天一大早就可以看到不少养鸟的人到野外遛鸟,一些乡绅则拎着鸟笼上茶馆,连挑着担子上街卖菜的菜农,扁担头上也往往挂着一只鸟笼。那时候,弄堂口的剃头店里常养八哥,拿惯剃刀的剃头师傅一双手特别灵巧,善于为八哥捻舌,没有人来剃头时,便调教八哥讲话;大街上的商店老板喜欢养金丝雀,也叫芙蓉鸟,这种鸟鸣声悠长、婉转、响亮,店堂口挂了一只金丝雀笼子,十分闹猛,老板觉得喜庆,用来招揽顾客。(www.xing528.com)
骁健的毛头小伙子则热衷于驯养猎鹰,民国时期江阴峭岐便有这样一位,出门时,手臂上套着皮护套,上面蹲着一只威风凛凛的海东青,这是一种勇悍的猎鹰,神气得很,江阴人称为“昂活”。
遛鸟 张洪摄
那鹰爪子刀一般锋利,要不用皮护套,未训练好的鹰会将手臂抓出血来。鹰脚上拴着一根细链子,由主人牵着,怕它飞出去伤人。平时在家里,外面天空中飞过一只大鸟,田野里的乡民看见了,便会大声呼喊:“放鸟啊!放鸟啊!”喊声就像接力赛似的,一个接一个,一直传到养鹰的人家,主人马上将鹰放出去,那鹰双翅一扑,直冲蓝天,只几个回合,那飞过的大鸟就成了鹰的猎物。
养鸟的人,鸟笼聚在一起,就喜欢相互鉴赏品评,一般以羽毛光亮、眼睛有神、鸣叫清脆、站立姿势挺拔、在笼中不乱窜者为上品。要是见了人,便在笼中惊慌失措,东窜西撞,那就说明还太生,尚未驯服。
在江阴,很久以前就风行斗黄脰鸟之戏,参与者需下赌注,称之为“赌花”。角斗中,那些勇猛的黄脰鸟,嘴啄趾抓,扑翅缠旋,频频争斗,互不退让,直斗得血迹斑斑,蓬毛纷飞,胜者得意地鸣啾跳跃,落败者灰溜溜铩羽而遁。清嘉庆元年四月,江阴东乡承家桥设黄脰鸟斗场,规模甚大。据当时城内南街一位诸生王璋记载,“承家桥赌花设宴称豪举焉”,各地“舟马来者百七十笼”。事后王璋作《斗黄屯》二十首“咏之,以博一笑”:
画舫精妍载锦笼,雕鞍随带也称雄。
未分胜负先分品,立帜登坛便不同。
白毛跷脚与花鸡,释鸟篇中未品题。
一自承家桥畔过,但听名目识高低。
丛祠古木蔚成林,花鸟坛场起自今。
明烛浮香心愿切,好凭神力助飞禽。
相提并论好安排,顷刻风云变色来。
夹舌方惊鏖战久,又闻扯脚上层坛。
把臂开颜喜气多,逢人意态转谦和。
不言而喻真情见,手内持花当凯歌。
盬脑穿胸血乱飞,郈家金距是耶非。
为他股栗神全丧,十日庭前尚累欷。
黄屯性喜玉琅玕,尺幅精神我惯看。
竹有清风禽有态,几曾搏击怒冲冠。
……
民国时期,江阴斗黄脰鸟之风更盛,赌金更如前面沙曾达所述“值数十金或数百金不等”。
除了斗鸟,人们还常常举行赛鸟活动,与斗鸟相比,赛鸟要文雅得多。赛鸟主要比叫声,以叫得长久者为胜。中间如停下饮水,即取消继续比赛的资格。允许间歇一次,但间歇时间有限制,超过一次同样退出比赛。也有比叫声音质和节奏的,由参评人员鉴定,评出优劣、名次。
新中国成立后,以斗鸟进行赌博的现象消失了,养鸟的人与旧时代相比少了不少。“文革”期间,民间养鸟曾遭非议,养鸟者更是几近绝迹。20世纪80年代开始,江阴养鸟的人又渐渐多起来。一些老年人早晨去黄山、中山公园、兴国园、大桥公园时,都拎着鸟笼,边遛鸟,边锻炼身体。城区花鸟市场的鸟雀生意也颇为红火。
1999年华西村举办雀鸟比赛 宋少波摄
鸟雀爱好者还成立了雀鸟协会,平时互相交流养鸟经验,每年定期举行黄鸟打斗赛和画眉鸣叫比赛,多的时候有江阴以及张家港、常熟、无锡、常州等周边城市的百余笼鸟儿参加角逐。1999年,第十届雀鸟比赛在华西村举行,参赛者达三百多人,盛况空前。人们养鸟、遛鸟、谈鸟、赛鸟,以鸟会友,玩鸟为乐,在婉转动听的鸟鸣声中,陶冶性情,享受着生活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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