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正确地考察悲剧的影响力,我们必须首先考虑这么一个问题,即在灾难面前,我们是怎么被同伴的感情所影响的呢?我认为,在看到他人的不幸和痛苦时,我们会有一定程度的欣喜,而且并不是一种细微的欣喜;因为,不管这种情感的外在表现是什么,假若它并未使得我们避开类似的悲惨事件,假若恰恰相反,它引诱我们也走向这些事件,再假若它使我们对这些事件进行细细思考,那么我想,我们必定在思索此类事件的时候心中怀有某些欣喜或愉悦的感受。我们在阅读关于此类悲惨事件的真实记载时,我们不也有着和阅读传奇文学或诗歌等虚构作品时一样的愉悦?没有哪一帝国的繁华,也没有哪一帝王的高贵,其毁灭能够比得上马其顿的陨落和它不幸的君主的苦难在我们心中激起的那种令人愉悦的感受。[15]历史书中对此一大灾难的记载,就如神话传说中特洛伊的陷落所起的作用一样,深深地触动了我们。而且,如果灾难的主角是某些因为不好的运气而败亡的杰出人物时,我们的欣喜感觉就会加强。西庇阿(Scipio)和加图(Cato)都是正直勇敢的人;但是,对于加图的暴死和其执著一生的伟大理想(the great cause)的覆灭而深深打动,但却很少对西庇阿理所当然的成功和不间断的胜利有所感觉;[16]这是因为,恐惧是某种总是可以促发欣喜感觉的激情,只要它不太过迫近我们;而怜悯则是一种带着愉悦的激情,它从爱和社会交往的情感中产生。当我们被造物主设计趋向某一目标时——不管对象是什么——那种促使我们做出行动的激情,就总是带着欣喜或者某种愉悦感受;造物主的设计使我们通过同情而联合起来,他运用来加强这种联合关系的东西就是某种适度的欣喜;另外一方面,当他人遭遇苦难时,同情之心就会带来最大程度的欣喜。如果某种激情仅仅是痛苦万分,那么我们就会竭尽全力避免走向所有那些能够激发此种激情的人和环境;这就像某些人,他们会尽可能地懒散、无动于衷,以免受到任何强烈印象的刺激。不过这与大多数人有所不同;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什么我们经常要面对的灾难能够比得上那些超出常人想象的、令人忧伤的事件;所以,不管那种不幸是发生在我们面前,还是出现在历史记载中,它总是能够令我们感觉欣喜。这不是一种纯净的欣喜,而是混杂着某种无法释怀的感情。面对此类事情时的欣喜,使我们禁不住旁观不幸的事;而我们感觉到的痛苦,则使得我们在宽慰他人的时候,也顺带宽慰了自己;这一切都是无法用理性解释的,而仅仅是某种带有其特定目的的直觉在起作用,至于这一目的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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