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衰有常。静止和守恒是暂时的,运动和变革是绝对的。生活本身的丰富多彩要求作品也必须多样化。对个体人生的关注,对人生情感的认知,人们的审美意识也在不断变化。诗人与这种发展变化紧密相连,在不断的变革中注入深具生命力的鲜明笔触和铸造洒脱的艺术风格,就有可能创作出既有民族特色,又有时代底蕴的诗歌来。多元化和各种流派的并立与互补,是50年代中期日本文学艺术的特点,也是日本诗歌走向现代不能回避的现实。一个时代结束了,一个时代诞生了,两代诗人之间的新老交替已是大势所趋。文学发展的进程前仆后继,各领风骚四五年而已。上世纪40年代中期到50年代,荒原派和列岛派艺术最辉煌的时刻,在新旧交替的阵痛中谢幕。櫂派、汜派、貘派继之而起,是人们对审美多样化需求的必然,标志着战后日本诗歌进入发展的第二个时期。
这三派规模不大,却顺应了时代发展,也表现出荒原派和列岛派所关注的重大社会主题,但从整体的审美风格到诗人所追求的精神特质,都发生了很大变化,风格由具象的写实逐步嬗变到抽象笔触的情感抒发,对现实世界的刻画,由忠实的再现衍变为主观感受的表现,重在宣泄个人深层次的内在情感。荒原派和列岛派遭遇到新一代诗人的严重挑战。日本诗坛总体风格也从浑厚朴实过渡为俊逸清淡,距离政治要求甚远而距离生活现实很近,诗人的精神指向,亦由直感人生转为咀嚼人生,多层次、多变化地营造出一种唯美意境。诗歌走向另一个高峰,演绎了艺术的反叛与革命,代表着广大诗歌爱好者观念变化的轨迹。
社会的思潮和人们的审美取向决定了文学的内容和形式。一代读者审美情趣的变化,多种艺术样式的竞争和与外来文化的交流,都使这一阶段诗坛充满较浓的生活气息和活力。从接受美学“视野融合”的原则来看,只有读者所期待的视野与文学本义相融合,才能被接受和理解。文学家应时时考虑“视野融合”,密切注视读者审美心理的悄然变化。曾经有过的深沉忧患使命感,已被多重生活的本色所取代。人们希望在忙乱的世界中,找到内心的平静和安详。快节奏的生活让人们渴望摆脱紧张与压抑,希望轻松而愉快。于是,诗歌出现了回避现实生活重大题材的趋势,开始注重刻画内心深处的细致感情,表现人的哀怨、孤独,抒发瞬间的感受。尽管这类诗作的政治态度不甚明朗,有的仅仅停留在单纯的追求技巧上,但生活中美的呼唤也促使诗歌美学风貌嬗变。诗人们带着发挥技巧的美感魅力登场,共同参与这种风格的拓展,并获得主力作家群体的浓厚兴趣和广泛响应。许多诗人为此早已蕴积了充沛的创作能量,认同这一瑰丽而广阔的艺术空间。生活在激烈竞争中的现代人,需要用美织成的掩体抵御纷嚣,需要用美熨平生活给心灵带来的皱皱褶褶,从而为诗歌园地增添了一派独特亮丽的风景。
如果说荒原派与列岛派的诗歌以“言志”为中心,那么櫂派、汜派、貘派则以“缘情”为中心。这种在内容上以关注个人的生命与情感体验为主的诗体特点,正是文学思维回到创作的基本要求,因为给读者带来一种全新的审美感受是诗歌发展必须面对的时代潮流。这种全新的审美感受正是读者潜在滋长的欣赏需求。三大流派鼎足而立,必有所交流和互补,也必有所变化。它们只是团体不同,从总体风格来看,区别并不明显,具有很多内在的相似性。它们彼此间神似貌合,比较接近的特点是追求感觉和官能的解放。重视个人美的感受,用抒情的格调歌唱自己感受到的事物。换句话说,他们对外部世界感受纤细敏锐,并为之歌咏。他们这种对“雅”的追求,是人们在满足物质需要之后的更高层次追求。这些诗人似乎都不愿走前人之路,总是设法在平淡中追求新奇,创作出有别于战前和战后初期的诗作。当然,他们并没有违反文学创作规律,而是重视反映生活,着力于以情感人,但是,要想从这一阶段的诗作中清晰地发现诗人的政治态度以及时代风貌,已不再像前个时期那样容易了。尽管如此,其中有些抒情小品所表现的思想和对人生的感受,所概括的生活内容,却并不一定比荒原派和列岛派某些诗肤浅。
櫂派由二战后崛起的第二批新锐诗人于1953年结成,代表诗人是谷川俊太郎、大冈信、茨木则子,吉野弘等人。他们追求感觉和官能的解放,重视个人美的感悟,用抒情的格调歌唱自己感受到的事物,对于自然和社会人生抱有美好善良的情怀,文字清丽,想象丰富,散发着唯美主义和理想主义的光辉。汜派被称为二战后第二批战后派诗人集体,代表诗人是堀川正美、山田正弘等人,诗作鲜有灰暗色调,有别于战前和战后初期各派的作品,开拓了更为广阔的思考和想象的空间。貘派是第二批战后派诗人组成的又一流派,代表诗人是岛冈晨、片冈文雄等人。他们刚踏入诗坛就以幻想的抒情引起广泛关注,其后更向新幻想诗风转移,多状写情绪,以暗示、含蓄的手法,融入诗人理想的温暖、浪漫于其中,周围的气氛和个人的感受与诗人的诗学观念、文化观念乃至灵魂融为一体。其中,片冈文雄的诗常以夜色与阴暗为主题,形成独特的幻想风格。这三派诗人中除了吉野弘、茨木则子,皆出生于上世纪30年代中期,日本战败投降时还是中学生。尽管战争时期也经历过空袭,但没有荒原派和列岛派那种饱经忧患的遭遇,因此,他们的诗作很少灰暗色调,正好契合了特定时期的社会审美期待。他们之中,谷川俊太郎具有代表性。他的诗并不着力于形象的塑造,而是去描写情绪,以暗示、含蓄的手法营造周围的气氛,表达个人的感受,充满了宁静和平和,同那些常见的心火喷射而过于直白的诗迥异。
当我闭上两眼
世界显得那么遥远
只有你的温柔
久久萦绕我身边
就像应约来到我们中间
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什么距离
融为一体
沉默变成了静谧的夜晚
在温柔乡中流连我们在相互摸索
比说话用眼看还准确
我们彼此终于抓住了对方
却把自己忘却
——Kiss
这首小诗创造的是静谧之美,淡淡的,清澄的,超脱了尘埃的喧嚣。诗句如水般轻盈从眼前流向心灵,唯美的旋律把你带入另一种回归的惊喜与意境,仿佛静夜中那根悄悄划亮的火柴,用它微弱的光悄悄温暖着这一对情侣。那一瞬间让人们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静止了,甚至忘记了是在夜晚,骤然的寂静比混乱与嘈杂更让人震撼,Kiss便这般勾画出爱情的美好与神秘,或有那么一点点虚幻的感觉。他的某些诗虽然没有表现时代斗争,但在艺术上却无时无刻不在新的开拓。例如他的短诗《画》,构思巧妙,给读者提供了联想的线索、范围与趋向,让读者根据各自的生活经验去补充和遐想。
好像在无法渡过的河那边
有座宛似无法攀越的山
山那边犹如浩瀚碧波
海那边仿佛
浓云密雾
能说空想是罪过吗
在白色镜框中
有这么一张画
谷川俊太郎的诗不大遵从程式,对技巧似也无过高要求,而对情绪的渲染却非常讲究。上面这首诗对山峰、大海和道路只做了结构位置的空间交待,不加任何细节的雕凿修饰,大块处理,得到较厚实的力度和稳重感,是一首纯粹的景物诗。这首诗之所以个性鲜明,是因为有一种内在的审美意识在其中,借助于诗人的冲动得以表现。他因自然景物而发现某一种情态与内心的经历吻合,发现自己的过去和现在,而产生一种创作冲动,于是诗句迭出。(www.xing528.com)
这三派诗人在表现形式、手法、技巧诸方面寻求变化和求新,做出了种种努力,完成了文化心理和审美观念的拓展与变革的实践,但各派同中又有着明显的差异,显示出他们各自不同的探索,以不同的色彩的交相辉映传达丰富而深沉的感情。他们的诗作既有对青春旋律和人生的思考,也有对生活中平凡美的追求,迸发出艺术灵感的火花。
女诗人茨木则子以其成熟的魅力闪耀诗坛。她的诗大多表现当代人的成长经历及情感世界,以她女性特有的细腻、温婉,向人物的心灵深处开掘,展现主体意识中的女性意识,其深度与广度取决于女诗人后天经验的丰富性与理性思考的深刻性。许多与她同龄的读者认为,她“写出了她们的心里话,并构成出色的诗篇”,说明接受者内心产生了共鸣。女诗人自己也表示,她要写“无须加注就能读懂的诗”。青春是个不老的主题,它可以残酷而伤感。《那时我最美丽》以对逝去的青春岁月的追忆,对战争造成的精神困境与生存危机作诗意的反思,对和平作不懈的渴求。
那时我最美丽
大街小巷变成一片废墟
从意想不到的地方
望见了那碧蓝的天际
那时我最美丽
周围的人们相继死去
葬身工厂、大海和无名小岛
使我失去打扮自己的情绪
那时我最美丽
可没有哪个男人向我馈赠表心意
只知道举手行军礼
回眸顾盼匆匆离去
那时我最美丽
可头脑却异常空虚
心灵被扭曲
手脚发光如秋栗
那时我最美丽
心中惨惨凄凄
却又是那么傻里傻气
万分孤寂
于是,我暗下决心
争取长久地活下去
像法国鲁奥[12]爷爷那样
晚年的画画得最美丽
生活丰富人生,时间助益感悟。《那时我最美丽》以女性的青春、颖悟、情感和伤痛置身于那个时代,对人生有了深切的感悟,因此她的诗歌自然也就触动了在那个年代青春淑女的心弦,触动了正值青春期或度过青春期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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