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篮桥监狱对上海城市发展的法制影响

四、提篮桥监狱对上海监狱制度近代化的影响

提篮桥监狱建于1901年，直至今日仍在使用，它是上海最早采用近代化监狱管理制度的监狱。后来，经过不断地扩建和改建，也成为了上海最大规模的监狱。“上海租界先于华界从西方移植近代法制，并开始本土化，建立起自己的近代法制，以使上海开始走上法制近代化的道路。这一法制在租界植根以后，便向其周围的华界扩展其影响，形成一种由孤岛向周边地区延伸的模式，即以点到面的模式。”⁽¹⁷⁾近百年的提篮桥监狱见证了上海监狱制度发展的历程，它是上海监狱制度近代化的一个缩影，它对上海监狱制度的近代化，乃至对中国传统监狱制度改革有着重要影响。

清末，1901年慈禧太后颁布了“预约变法”的上谕，开始推出新政。中国本土自身开始关注监狱改良，开始了清末监狱制度改良运动。在如此大背景之下，上海市提篮桥监狱作为西方近代监狱制度在上海租界的代表作，逐渐吸引了清政府和民众的注意力。《申报》等报纸对提篮桥监狱也进行了相关报道，清末法部官员还曾亲自到监狱进行考察，由此，足以见提篮桥监狱对上海监狱制度近代化和清末监狱改良之影响。

提篮桥监狱在上海公共租界的落成，促使近代监狱制度理念在上海乃至整个清朝得以传播，它作为西方近代监狱理念的载体，主要表现有以下三个方面。

（一）提篮桥监狱与上海县监狱的对接

如前所述，租界监狱制度的近代化转型影响着清末监狱制度的近代化轨迹。随着租界新式监狱制度的建立和使用，清末改革派也着手以新式监狱为模型对监狱进行改良。曾陪同法部郎中韩兆藩到提篮桥监狱参观的上海县令，在参观后开始着手对上海县内监狱进行改良，初期受资金匮乏因素延缓了改良进程。最后，上海县令克服困难完成了县内监狱的改良。“本县改良内外监狱业已竣工，昨经田大令享奉，沪道会同上宪派来查勘审判厅之候补知府张颜，于午后勘视一周，并定期本月二十日谕饬承造工头交接工程，俟再享请上台派委验收。”⁽¹⁸⁾

（二）清末官员对西方近代监狱制度思想的接受和肯定(www.xing528.com)

提篮桥监狱自1903年启用后，因其是西方近代监狱制度的缩影，故引起了清朝政府官员的关注，不仅上海道台亲自视察监狱，而且中央法部官员也曾亲自到提篮桥监狱考察。1906年4月，法部郎中韩兆藩考察江苏（含上海）、浙江两省各监所，回京后写出《考察监狱记》一书。书中记录了上海提篮桥监狱的情形，其中介绍了感化院的内容。“幼年者聚处于感化院，许读书，日约一小时，其教习即由中医生充之。”⁽¹⁹⁾上海租界内新式监狱以其良好的卫生和生活条件以及人性化的管理制度使清末官员对监狱制度产生了耳目一新的感觉。为推进清末监狱制度革新，清朝官员意识到监狱制度的改革必须首先了解西方监狱制度的运行和管理。于是，他们将自己的视野投入到了西方欧美各国，当然包括近邻日本。

为了让国人更加了解西方近代监狱制度，清朝政府曾派官员赴欧美、日本考察监狱制度。除前文中所提及的韩兆藩编写的《考察监狱记》之外，还包括戴鸿慈将考察情况整理为《出使九国日记》，董康撰成的《监狱访问录》、《调查日本裁判监狱报告书》等，这些著述都对欧美各国以及日本的近代监狱管理制度作了较为详细的介绍。在这般大形势之下，清朝政府支持官员和学者将有关西方监狱制度、监狱理论的翻译出版，如《日本监狱法》、《比利时监狱法》、《狱务揽要》、《监狱学》等。实地考察、撰写著述和翻译论著等行为，暗示着清末官员也慢慢地接受和肯定了西方近代监狱制度思想。

此外，在清末传统监狱近代化转型过程中，近代西方监狱制度思想对传统监狱理念最大的冲击是对监狱功能的重新认识。传统监狱理念认为，监狱行刑的根本目的在于维护正统，铲除异端，实际上也可以说是“除患”和“禁邪”。⁽²⁰⁾然而，近代西方监狱制度理念则认为将监狱视为感化犯人、改造犯人的场所，更多从教育和改造方面考虑，并不认为是维护统治之需。西方监狱制度的思想开始改变清末官员对监狱功能的认识，清末法律改革的倡导者沈家本对此作了极为精辟的概括，“监狱者，感化人而非苦人、辱人者也”，⁽²¹⁾他的监狱改革思想得到了清朝当局者的认同，在随后的制律和监狱制度改革中得以体现。

（三）上海民众对西方近代监狱制度的重新认识

提篮桥监狱在使用之初，曾受到普通民众的质疑。“1901年2月6日，当时沪上两大报纸《申报》和《新闻报》几乎同时刊登了会审公廨谳员从西牢讨回患黄胆病的中国犯人的新闻。”⁽²²⁾从报纸内容中可以得知当时提篮桥监狱出现了大量患黄疸病，并出现死亡的病例。消息传出后，民众以讹传讹，最后的传闻已严重脱离了提篮桥监狱的实际情况。“甚至有‘租界中有西狱酷虐已甚，入此者大都九死一生’的传闻。”⁽²³⁾这一度使上海民众对提篮桥监狱毫无好感，也产生了对西方监狱制度的质疑。

为了让上海民众客观认识提篮桥监狱和了解西方近代监狱管理制度，上海工部局曾一度邀请会审公廨官员和报纸记者前往提篮桥监狱参观。1906年《申报》记者在参观了上海租界内的提篮桥监狱后，在《申报》的第二、第三版出现了长篇介绍西牢的文章，提到“监狱虽为羁禁罪犯之地，然东西各国颇注重二要点：一则导之为善，教以工业，使其出狱后化荞为良，足以自立。一则以民命为重，注意卫生”。⁽²⁴⁾随着《申报》记者的深入参观和报道，上海民众逐渐地对提篮桥监狱有了新的认识，同时使他们对近代西方监狱制度有了重新的评判，并开始接受这一新的制度，从而加速了上海监狱制度的近代化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