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功利主义的出现,是传统经济、传统道德与现代经济、现代道德的分水岭,有着划时代的意义。比较起来,功利主义有以下几点特征。
第一点是现实主义。在前面所列举的四种关系之中,亚里士多德和孔子着眼的是第二种和第三种情况,即鼓励人们自我牺牲,用道德来取代法律来管理“小人”。他们的主张虽然在那个时代的经济社会条件下是合理的,但由于压抑了人们在本性上追求物质利益的侧面,所以,通过这些道德管理体系来追求的理想社会也难以实现。与之相反,尼采在着重强调个人利益,不考虑人与人之间的相互需要和依靠的侧面,也脱离了现实,所以,他所主张的人类社会也难以实现。
与这些主张相比,功利主义较为接近实际。功利主义所主张的道德论,首先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母亲每天到市场上买菜与商贩打交道,年轻人每天去上班与公司上级打交道,小孩子每天到学校上学与老师打交道,实际上都体现了这种道德论在现实中的实践。当然,为了实现功利主义所主张的人与人的相互关系,还需要法律制度的不断完善,政府监管的不断修正。
虽然功利主义的超现实的成分比较少,但它却要求一定的外在条件。在处理个人与他人的关系这个道德核心问题上,与以前的道德论都要压抑或牺牲某一个方面相比较,功利主义主张的是“双赢”,而“双赢”一定要求市场交换机制。因此可以说,“主观为自己,客观为他人”的实践是以市场机制为前提的。
第二点是成败论英雄。传统道德体系都是强调动机的。只要动机纯洁就是有道德觉悟,不会受到非难。这种忽视结果的道德论,实际上带来了伪善现象。因为,人们可以说“自己在纯洁的动机下犯了错误”,以此来开脱自己的责任,比如痛打落水狗,踢陈水扁一脚等。现代社会中虽然也要看动机,但更重视其结果,不能说无论犯了什么错误,只要向上帝坦白,就能得到宽恕。
第三点是价值观多样化。在以前的道德规范中,坏就是坏,没有什么辩解的余地。但在现代社会中,特别是西方社会,私了一些民事诉讼,破案人员与犯罪者进行交易,得到更多的线索等等,都是由恶引导出善的例子。这种状况的发生来源于功利主义主张对最大善的追求。功利主义的恶善判断标准是,你的所作所为是增大幸福或减少幸福。既然是增大或减少,自然就存在着从最大幸福到最小幸福(包括最大不幸)的排序。在这个序列上,符合道德标准的行为就是对较大幸福的选择。这实际上意味着,人们的行为,即便是道德问题方面,已经是在利用经济学了。因为经济学的根本原理就是在各种制约条件下选择出最好的结果。这样一来,对事情的恶善的判断,首先是中立,其次是因客观条件的变化而变化,所以,道德标准的多样化就成为必然。在这之上,对恶善的计算,也可以带来这样一种思考,即用善减去恶,所得到的差如果是善那就是最大的善。比如资本家压低工人工资,就传统的道德规范来看,一定是万恶不赦的。可是如果这种行为给工人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那就是具有善的一面,恶善两者相减,完全有可能得到差额的善。所以,现代经济社会,人们对资本家压低工人的工资在一定前提条件下是可以容忍的。
第四点是促使现代经济原理的建立。对这一点值得大书特书。
功利主义希望通过对幸福的量化,把原来只能用性质来表示的道德概念转化为可操作的东西。我们可以想象,一个人在做出与恋人约会的决定前,会把与恋人在一起谈话的快乐,一起吃东西的快乐加在一起,减去在与恋人散步时所感到的冬天寒冷所带来的痛苦,再减去自己的破费,然后得到纯粹快乐的值,最后再来确定自己是否去与恋人约会。这样的决策过程,也许不存在,也许在我们无意识的时候瞬间完成,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决策过程,因个人的情况不一,各有不同。但这种不停地对幸福最大化计算和追求模式却为经济学的发生提供了契机。(www.xing528.com)
在经济学中,最重要的是对追求对象的定位和对追求方式的选择。而追求的对象到底是什么呢?比如说对最简单的东西,对水的追求。如果住在河边的人,随手舀起一碗河水,这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没有什么了不起。然而住在离河边稍远的山坡上的人,却不得不从河边把水挑上来,有的家庭要靠付钱给挑水的人才能喝到这一碗水。如果在大沙漠之中,这一碗水就更加值钱了。如果一般意义上的幸福,是喝水时在生理上的满足感,那么,无论是在河边的人,还是在山坡上的人,或者是沙漠里的人,都应该是一样的。既然满足感都是一样,为什么感觉到随手得到的水不值钱,挑上山坡的水值钱呢?这意味着,对同一样东西付钱和不付钱的满足感是不同的。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异呢?正是通过这样的疑问、对幸福的量化,人们开始了新的思考,从而发展出了经济学。
很明显,如果人们对水的需求是出于生理的角度,那么,无论在什么地方,感觉应该是一样的。但是,在现实社会中,当你要付钱喝一杯水的时候,喝水的心理满足感,就完全不同了。住在河边地人不会有浪费水的概念。而对于那些非得付钱让人挑水上山的家庭,浪费水就等于浪费钱,越是贫穷,对一杯水的珍惜程度就越高,喝水的满足感,肯定远远高于住在河边的人。当然如果是一个挥金如土的家庭,一杯水的满足感又会回到与住在河边的人家同样的程度。对同样东西的满足感的不同,意味着人们虽然是依附于物质而生活,但所追求的却是在物质背后的另外一种东西。比如,住在上坡上的贫穷家庭,虽然付钱能够喝到一杯水,但心里面仍旧会感到一种遗憾:如果能自由地喝水就好了。
这种遗憾,与亚当·斯密对“小人”的描述是一致的。也就是说,人对物质欲望的追求,并不仅仅是物质本身,也包括对钱财的追求。而对钱财的追求的后面又隐藏着人类所特有的欲望。这种欲望实际上是幻想着钱财的到手,所以实际上只是一种想像,想像着能够不卖苦力,不那么穷,不那么被人看不起,不那么不自由。
以上这种对人类幸福观的理解会带来什么样的结论呢?人和动物一样有对生理欲望满足的需求。当这种欲望满足之后,动物就会躺下来睡大觉,就像一头在非洲草原的大狮子,在吃饱之后就会卧下来,眺望着远方。可是,人类却不同,就算非常自我满足的人,也会隐约地担心下一杯水,下一顿饭在什么地方?这种担心以及对解决办法的捉摸、对取得成功的想像,就是人和动物之间最根本的根本区别。正是由于人类要去琢磨明天的生活,或者是要与邻居攀比,人类实际上无法止步于满足物质本身,所以无论是“君子”或是“小人”,人类在本性上都注定是贪得无厌。比如,孔子想要把自己的理论从个人和邻里层次,推广到整个社会,而今天也有人想把中国传统道德观推向全世界等,同样也反映了这种“贪得无厌”的特征。
如果人类社会和动物一样,仅仅追求眼前物质所带来的生理满足,那么一旦满足了就应该停止追求了。在这种情况下,全社会的劳动价值总和,只会因为人口增加而增大,而增大的程度不可能超过新增加人口的需求。因为,如果人类和其他生物一样的话,至少在短时间之内,只要有水,有简单食物,就非常满足了,不会发生这样东西吃腻了要吃别的东西的可能。同时,也不可能今天吃三碗饭,明天就要吃四碗饭。这样一来,人类的生产停留在简单重复生产就足够了,不需要扩大再生产。既然没有扩大再生产,经济发展这一概念就不会产生出来。
然而,如果人类所追求的并不是单单的生理上的满足,而是幻想占有更多东西时的心理满足,而且这种追求是没有止境的,那么,为了满足这种需求就会不停地扩大再生产,结果就是社会经济的持续发展。也就是说,住在山坡上的贫穷人家,可能会出于对一杯水的不满足感,产生出追求对一缸水的占有欲望,从而发展到对一家自来水厂的占有,对一家矿泉水生产企业的占有,对全球饮料生产企业的占有。而从时间的连续性来看,这家人永远都在执意追求比昨天所拥有更多的那一部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也就得为社会不停地提供自己的劳动。
所以,功利主义就是鼓励人们为了占有更多、更好的东西,而付出更多的劳动,由此,带来社会经济的迅猛发展。在宗教革命以后,通过新教资本主义的确立,欧洲大陆进行了原始资本积累。到了十八世纪开始了产业革命,开辟了大量生产的道路。这些大量生产的产品,在满足了欧洲的需求之后,输往东方,也展开了对包括中国在内的殖民主义扩张。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要赚更多的钱,就必须促进消费。因此可以说,功利主义为大众消费提供了道德方面的基础。这种道德论的变化,不仅促成了经济发展这一概念的诞生,也使经济发展得以持续下去。新教资本主义只解决了资本的积累问题,创造出了投资拉动经济的车轮,而功利主义又创造出了消费拉动经济的车轮。这两个轮子,配上亚当·斯密所揭示的市场经济这个载体,西方经济便开始了迅猛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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