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窗札记》：读金庸小说人论的感悟

读《金庸小说人论》

《金庸小说人论》，陈墨 著　2001年，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总是被这样那样俗世的事情牵系着，雪月风花的日子越来越少，更多关注的是油盐酱醋的酸甜日常。读的书也很少了，甚至几乎不读。只是每天躺在床上的时候，才会读几页书，几十年养成的习惯。读的什么，自然不是经国大业的文章，而是金庸。从初中开始，一直不间断地阅读先生的书，每次都有不同的感觉。这两个月以来，又重读金庸，正在读《鹿鼎记》。《鹿鼎记》是先生的最后一部书，也是我读过的他的最后一部。多年以来，我一直不喜欢韦小宝，所以就一直没有读。直到年过三十以后，阅历了许多人事，才逐渐懂得，韦小宝才真真正正是江湖上最吃得开的人。(www.xing528.com)

金庸小说里，塑造了许许多多血肉丰满的人物。我以为，先生的造像艺术，堪堪可比《红楼》，即便是最为次要的人物，或者只有一两次露脸，也绝不潦草，而是形神俱佳。《笑傲江湖》里神医平一指的老婆，可能很少有人注意到。便是江湖绝顶高手，也要对平一指容让三分，但就是这样一个“方面大耳，眼睛深陷，脸上全无血色”的女人，让江湖上谈之色变的平一指俯首帖耳。先生十四部书里的主人公，每人有每人的面貌，每人有每人的性情，以及随之而来的行事、语言。如果说他早期书里的人物较多受到传统小说的影响，比如陈家洛、袁承志性格较为扁平，人性里的复杂并没有展开描写，那么《射雕》以后，他的人物逐渐形形色色、各各不同。郭靖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尝试，尽管他几乎完美的个性为论者所诟病，但金庸在郭靖这个人物的塑造上脱离了传统的男主人公英俊潇洒聪慧无伦的老模子，愚钝且长相也颇不出众。后来的杨过，性格里亦正亦邪，甚至有些狭隘。《飞狐》两种皆为短制，但胡一刀胡斐父子的豪侠气概，依旧跃然。张无忌最不符合侠的精神，优柔懦弱，尽管有通天武功，但遇事毫无决断。令狐冲、段誉二人虽不属一书，但性格里却有相通之处，佻达自负，却又仗义任侠。乔峰是一个有担当的好男人，是侠之大者。

事情到了韦小宝这里，金庸先生的如椽大笔，通过武侠这样的载体，写出了复杂的政治，曲折的人生，将皇宫、江湖赤条条地剥开，原来被拼命藻饰的仁义道德竟是这样丑陋不堪，借用甫进皇宫的韦小宝的一句话：“咱丽春院在扬州，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漂亮大院子了，比这里可又差得远啦。乖乖弄的东，在这里开座院子，嫖客们可有得乐的了。”“这千层糕做得真好，我瞧这儿多半是北京城里的第一大妓院。”韦小宝就是那个说出皇帝没有穿衣服的孩子，通过韦小宝这样一个生于妓院之中、长于婊子之手的惫懒人物，勘破世情，不着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