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中的规则演化及其影响

规则演化的观念

考虑到规则产生和规则变化的过程，我们可以对政治过程和自发过程作出一个基本的区分。在政治过程中，规则被明确选择出来并在一个社会共同体中通过某些代理人或代理机构实施，无论这个代理人或代理机构是一个独裁者、征服者、民主选举出来的国民大会，还是其他任何组织制度;在自发过程里，规则是作为一种非意图的社会结果出现的，这种社会秩序是由独立追求各自目标的个人相互作用而产生的。^[13]

对于规则和制度的“刻意设计”和“自发产生”的区分在哈耶克的著作里扮演着中心的角色。哈耶克批评了一种观点，这种观点假设所有的社会制度是或者应该是刻意设计的产物(1973:5)，同时他认为有助于有利的社会秩序的形成的规则和制度大部分是通过一种先被描述为“生长”后又被描述为“演化”的过程而形成的(1973:9)。根据哈耶克的观点，这种“演化观”认为“当前的社会秩序不是设计产生的，而是由于在竞争的过程中一些更为有效的制度的传播普及的结果”(1979:154f)，人“被一些规则支配，这些规则在他所生存的社会中通过一个选择的过程演化出来”。

哈耶克的许多关于规则演化的观点都非常不具体和一般化，阐述的无非是规则体系是某种逐渐的、累积性过程的产物。但是，他的许多著作中的许多论点表达了关于“社会演化过程”的一种比较具体的理论观点，这些论点似乎显示存在着两种相互矛盾的理论观点。接下来，我将努力地详细说明我从哈耶克的著作里看到的他对文化演化过程本质的观点，并讨论“文化演化的两种模式”的范围和局限性。

正如本章前面所提到的那样，哈耶克强调了人类普遍行为特征的基因进化和行为的文化规则的社会演化之间的本质差别。他认为虽然进(演)化的一般概念在两个领域里是一样的(1973:23)，但是作为基因进化和文化演化的关键不同之处，文化演化“依赖于获取的特征的传播”，也因此比基因进化这个过程快得多。^[14]关于进(演)化的共同基本概念，哈耶克反复地提出一个观点，即:原本上，进(演)化过程的概念不是从生物学移到社会理论中去，相反，文化演化的概念的存在要比进化的生物学概念久远得多(1979:154)，这一观点与流行的观点截然相悖。哈耶克所指的社会文化演化的前达尔文概念是18世纪苏格兰道德哲学家提出的社会理论(1973: 22ff)，并且认为这些道德哲学家是“演化和自发秩序这一孪生思想”的发现者和伦理学领域的前达尔文进化论者(1967:111)。^[15](www.xing528.com)

苏格兰道德哲学家的社会理论的基础是他们的方法论个体主义，一种关于总体社会现象可以、而且应该用人类个体行为、行为之间的关系及其这些行为(大部分是无意识的)的综合影响来加以解释的指导原则(Vanberg 1975:5—29)。这种方法论个体主义是亚当·斯密的“看不见的手”的理论和亚当·弗格森关于社会制度是“人类行为的结果但不是人类的设计”的理念的基础(Hayek 1967:96ff)，而且也正是这种个人主义视角似乎影响了对达尔文进化论理论来说非常重要的视角转移:将物种作为基本的理论单元转移到将个体组织作为分析的中心单元(Schweber 1977:233，277ff)。正如苏格兰道德哲学家在解释社会、整体层次上的现象时认为它们是个体层面过程的系统性结果一样，达尔文的贡献是表明了在个体组织层面发生的过程是如何在整体的物种层面系统地带来特定的、显然是“有用的”的特征的。^[16]

在谈到“演化和自发秩序”这一对孪生概念时，哈耶克显然在说明他的文化演化理论和市场的自发秩序的个人主义理论是建立在相同的解释逻辑基础之上的。市场自发秩序的个人主义理论说明了虽然有利的社会安排有可能容易被解释为特意设计的结果，但事实上，它仅仅是无数被某些特定的普遍规则指引的、独立追求自身利益的个人相互作用的无意识结果。按照亚当·斯密的说法，这种解释类型就是“看不见的手的解释”(Nozick 1974:19; Elster 1979:10)^[17]。为自发的社会秩序所基于的规则提供这样的解释就意味

“有待解释的现象是通过这样一个过程而产生的，其中许多个体立地行事，只关心自己利益而没有意识到、更不用说是追求产生一个最终的总体结果，我们用上述这一解释替代了下述这个容易想出来并且初看起来很合理的解释，即:有待解释的现象是刻意设计的产物。”着要说明行为规则性(自发秩序理论假设这些行为规则性已经给定)^[18]本身怎样被解释为独立进行选择的个体相互作用的、虽然是无意识的但却是系统化的结果(Vanberg 1984)。与此相应，作为自发社会秩序观点的“孪生概念”的文化演化理论——像看不见的手的解释通常所做的一样——必须能够具体找出某种过程或加总机制(mechanism of aggregation)，这种过程或加总机制将参与个体的分散行为作为“投入”，而“产出”的则是需要解释的总体的社会模式(Ulmann－Margalit 1978:270)，也即有关的行为规则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