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帮：实业兴起与反日抵制

第二十二章　振兴实业　方液仙创三星蚊香起家　抵制日货　吴四宝派暴徒绑架谋杀

（一）创办中国化学工业社名声大振

方液仙

方液仙，浙江镇海桕墅村人，1893年生于上海。他是宁波帮钱庄家族方氏的第五代代表人物。少年时在宁波迪斐中学毕业后，进入教会学校中西书院求学。在校时，他热爱化学，曾拜德国人窦伯烈为师，从而把卧室当成实验室，开始研制日用化工产品。当时，洋货日用化工产品充斥市场，方液仙出于爱国热忱，决心抵制洋货，计划自制化工日用品。方液仙的父亲从事传统钱庄业，对儿子的计划竭力反对。但方液仙决不灰心，在母亲支持下，获得1万元作资本，在家中购置一些简单的生产设备，招了几名学徒，在家门口挂起了“中国化学工业社”的招牌，开始生产三星牌雪花膏、生发油、牙粉等产品。因无力刊登广告，他雇人挑担售货，结果不到3年，血本全亏，但他并不气馁。舅父李云书资助他1.5万元，在广东路设立发行所，增加果子露、皮鞋油等产品，但营业毫无起色，年年亏损。

1919年爆发的五四运动提出“抵制日货，提倡国货”的口号，对于中国民族工业的发展是一个巨大的转机。一时间，上海国货厂家产品订单大增，中国化学工业社由此绝路逢生。方液仙的四叔方季扬为十余家钱庄企业的股东，愿为方液仙的化学工业社输血，认股三成，由方液仙另外集资七成，担任总经理。从此，新的中国化学工业社发展迅速，市场占有率直线上升，不到两年即转亏为盈，成为一家规模较大的企业，先后推出了三大名牌产品，在上海同业中名声大振。

（二）三星蚊香击败日产野猪蚊香

方液仙自方季扬入股后，在资金上有了多家钱庄作后盾，使中化社如虎添翼。他开始四处出击，接连不断地推出新产品，并与洋货开展了惊心动魄的激烈竞争。

方液仙计划推出三星蚊香、三星牙膏和箭刀肥皂三大新产品。其中以三星牌蚊香作为中化社的拳头名牌产品。1915年，日货野猪牌和猴牌两种盘形蚊香独占我国市场，并一直处于霸主地位。方液仙在将除虫菊原料加工成盘形的工艺中遇到了困难。他曾请香烛店师傅手工压制成盘形，但很容易断裂。后他派人到日本野猪牌工厂充当工人，学会了用机器盘制蚊香的技术，回国后改用机制，取得了成功，且质量可与日货媲美，价格则低于日货。在投向市场前，方液仙一方面加强宣传力度，在批发商门前悬挂“国货名牌三星蚊香”、“国人爱国，请用国产三星蚊香”的大旗；在推销上给批发商以端午节发货、中秋节结账的优惠条件。另外，他见野猪牌蚊香点燃时间仅6个小时，就把三星蚊香改进为点燃时间达9个小时。三星蚊香问世后，大受消费者欢迎，销路日增。至1925年五卅运动后，日产野猪牌、猴牌蚊香在国内市场上几乎绝迹。

三星牌蚊香商标(www.xing528.com)

中国化学工业社三星牌牙膏的商标

1920年初，牙粉逐步为牙膏代替。当时牙膏市场均为洋商独占，其中以美国丝带牌最为著名。中化社原来也生产牙粉，方液仙审时度势决心生产三星牌牙膏。方液仙很快仿制了洋货牙膏的配方，但关键在于不能生产软管，为此中化社向国外引进全套制造软膏的机器设备。1923年，我国自制的第一批牙膏投向市场。中化社生产的三星牙膏口感不亚于美国丝带牌牙膏，且价值则仅为它的1/3。方液仙为三星牙膏投入巨大的广告费用，铁路沿线的墙上、报纸上的头版、商店橱窗和屋顶都有三星牙膏的广告。当时消费者在报上刊有一首诗对三星牙膏给予高度评价:“漱齿谁家品最高，三星国货有牙膏。温脂一掬香盈颊，沁人心神味更饶。”三星牙膏的诞生，还带动了国产黑人、留兰香等牙膏产品。三星牙膏不仅在国内销量居首，且畅销于新加坡、泰国等东南亚各国。

1930年前，方液仙准备在中化社生产国产肥皂。因牙膏的主要原料为甘油，甘油又是牙粉的附属产品。过去甘油全赖英国进口，方液仙决定向德国进口一套生产肥皂和提炼甘油的设备。1932年一·二八战事爆发后，方液仙平时十分钦佩的项茂松先生被日酋杀害，更激起了他生产国产肥皂，继续与英商祥茂肥皂相抗衡的斗志。中化社于1938年生产剪刀牌肥皂，刚一问世，英商祥茂肥皂就借端寻衅，声称“剪刀”为其原用商标，企图中止中化社生产肥皂。方液仙被迫改名为箭刀肥皂。箭刀肥皂后来居上，在质量上，箭刀肥皂含脂肪酸为50%以上，而祥茂仅40%。因此箭刀肥皂上市后深受用户欢迎，销路不断扩大，与固本肥皂并驾齐驱。

（三）一身正气惨遭日伪特务杀害

方液仙不仅是企业家，也是一名热忱的爱国者。在1932年一·二八事变和1937年八一三事变中，他为救护大批抗日战士，让出部分厂房，并出资租借“申园”，举办两期伤兵医院。在1932年日军侵略东北九一八事变周年纪念日，方液仙联合宁波帮三友实业社、五和织造厂、美亚绸厂等9家国货工厂选出18种主要商品，租得已停业的绫华公司原址，在南京路上举办“九厂国货临时联合商场”，由方液仙任董事长兼总经理，李康年经营其事。开业数日，盛况空前。1933年2月，方液仙与任士刚、蒉延芳三位宁波帮企业家各投资10万元作为开办费，在大陆商场（今南京东路和东海大楼之间）创办中国国货股份有限公司，由方液仙出任董事长兼总经理，李康年任经理主持日常工作。商场专销国货，并设专柜展销各家国货厂的产品，营业规模比“九厂商场”更为宏大。上海市民出于爱国热忱，纷纷前往，营业额日日上升。南京路上永安、先施、新新、大新四大公司，原以经销舶来品为主，后也逐渐增大国货商品的份额。1937年5月，方液仙又联合吴蕴初等人在沪创立中国国货联营公司，组织各家国产厂商向外地拓展业务，成立联销机构，并在南京、郑州、桂林、汉口等10余处设立国货公司，积极推销民族工业产品，抵制洋货。国货运动从上海扩至外地，规模甚大，影响广泛。镇海名商胡西园对方液仙等人的爱国行动极为赞赏，为此大声呼吁:“当此国难当头，外货倾销之际，吾人应为国货联营公司，努力襄助，俾可早日愿成，而树经济建设事业之基础。”方液仙在国货运动中的作用和影响极大，被社会各界誉为“国货大王”。

方液仙的爱国立场及其领导的国货运动引起日本侵略者的极端仇视。1939年，日伪曾多次派上海市特别市长傅筱庵到方府游说，要他“合作”出任伪实业部长。方液仙一面以自己不懂政治，只会做生意，拒绝来意，另一方面，他又以同乡名义对傅筱庵晓以民族大义，要他保持晚节。两人谈到最后，方液仙愤愤地说:“我们都是宁波同乡，你看几个人像你一样去任伪职，请你再思。”傅筱庵见方液仙“顽固不化”，进而向其加以威胁说:“日本人知道你一向关心政治，记得你在战争中还办过两处伤兵医院，所以日本方面很器重你。”方液仙闻言不为所动，进而向傅筱庵指出:“你与汉奸同流合污，以致身败名裂。”傅筱庵回去后向日方报告，遂不断施加压力，恐吓信、警告信日必数起，方液仙一直坦然处置，不为所屈。

1940年夏，上海租界形势日益恶化，绑架、暗杀之风愈演愈烈。方液仙以养病为名，深居简出。为自卫计，他备有手枪一支，雇保镖两人。1940年7月25日上午10时许，日伪“七十六号”根据“杀人魔王”吴四宝的设计对方液仙采取暗杀行动。方液仙乘坐自备汽车从新加坡路（今余姚路）10号寓所开往办公楼，不料行车不远，突遭预先埋伏好的特工袭击，保镖当场被杀，方液仙也中弹受伤，即被特工劫持到越界筑路“七十六号”魔窟，此后就下落不明。次日，《申报》报道该消息时并加按语:“按方氏一商人，自奉甚俭，尽瘁国货事业，向不闻外事，其所经营之实业亦以受时局影响，未见起色。此次被绑是否出于误会尚不可知。”后家属及中化社主要人员认为这次谋杀绝非单纯的匪帮绑票。案犯被捕后在法庭上受审时供认系汪伪特务所主使，纯系政治谋杀案，并供认，方液仙被劫持上车后因重伤死于车中。此后，方液仙的遗体一直下落不明，尸骨未见。但杀人凶手把“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和主使人吴四宝推得一干二净。

著名爱国企业家方液仙被害时年仅47岁。为纪念方液仙的爱国精神，上海淞沪抗战纪念馆陈列着他的事迹和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