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一次或两次间接提到了索罗金把自己的研究定位于某一个“真理体系”时所遇到的问题,他根据三种主要文化类型对“真理体系”做了区分。那么,在着手自己的研究工作时他所运用的真理标准是什么呢?他是否是一个完全的相对主义者,认为科学真理只是一个满足在每一特定的文化类型中所得出的不同标准的问题?他是否认为每一种真理体系像另一体系一样只是强制性(或任意)的?他是把自己看做是当代感性文化的产物,服从于当代的科学真理标准,还是他发现了一个可以依赖的阿基米德支点,从而使他能超越这些标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一支点是什么?他如何能使自己和他的占主流的感性读者相信它是一个有效的和合理的支点呢?简言之,索罗金如何努力去摆脱相对主义的绝境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实际上显然只是构成了一个问题,这不只是一个修辞上的问题。我们对索罗金关于此问题的立场事实上是不清楚的,也不能有任何肯定的说明。我们的不解因索罗金对现在感性文化中关于科学的不明确的和可能是不确定的概念而更加混乱。我们又记起了他的观点:“在一个诉诸感性的社会和文化中,基于感觉器官证据的感性的真理体系必定起主导作用。” [40] 但是我们业已表明,这一观点只是一种大致的近似概括。因为理性也融入了这种体系之中。感性的证实方法要求:“主要诉诸于感官方面的证据……,由逻辑推理,特别是数学推理的方式来加以补充。但是即使非常合理的理论也只是处于纯假说的阶段,它只有被感性事实检验之后才会被证实;如果它与这些‘事实’不符,就会立即被否定。” [41] 而且为了我们直接的目的,他最后写道,感性的科学真理体系“以不同的形式具有某些理性主义真理体系的要素;逻辑定律的形式是科学家必须遵循的,而且这种形式很难仅仅是感性经验的结果;演绎形式也是与这些科学、数学密不可分的;在科学与基本概念和原理中包含着许多概念性元素;此外还表现在其他一些形式上”。 [42]
通过这种说明,除了语言的转变之外,索罗金似乎已经从一种与我们有很大距离的观点,回到了与我们时代从事研究的科学家们普遍采用的态度接近的立场。直觉、预感和猜测可以且常常会激发观点,但是它们不会为这些观点的选择提供充分的基础。逻辑分析和抽象推理与经验研究密切相关,而且只有当这两个方面的结果被证明是一致的时候,当代科学家才会认为它们是有效科学知识中的真正组成部分。然而索罗金有时似乎喜欢把这一真理体系描述为理想文化的特征,不过他更多的是在感性文化规则的指导下进行实践的。我们认为,这就是潜藏在他的脚注后面的含义:“无论当代科学主义的支持者对我没有偏见地对各种真理体系的存在的‘观察和归因’会感到多么惊讶……,他肯定坚持它们的存在,因为它们是我们的感官见证的经验事实,而且还会获得进一步的证明。换言之,在我的研究中,我将有意识地遵循为这类‘科学主义’支持者所确信的‘经验主义的真理体系’。” [43]
索罗金在这里说,他是把作为感性科学特征的理性话语与经验资料的结合当作他自己工作的标准。但是他暗示,他这样做只是作为一种表述的方式。然而预先对我们的问题做出这样的回答似乎是很容易的,但并不恰当。难道这意味着索罗金作为一名社会科学家真的准备放弃对他的观点的经验检验吗?他所提出的历史上的社会和文化特征与他所收集的经验证据不一致吗?我们猜想不是。理性和一定的经验的结合在我们看来似乎才是索罗金实际所用的指导其研究和衡量其研究结果的可行性标准。直觉、经文、偶然的经历、梦或任何其他的东西都可能是一种观点的心理学来源。(只要想一下凯库勒关于苯环的梦和直观的想象就可以了,他把只涉及一个分子中的原子数量的观点,转变成了有关结构的观点,即不同种类的原子会根据原子价进行一定的排列。)但不管来源如何,对观点本身必须根据其意义加以分析,而对这些意义又需根据它们在经验上的有效性程度来分析。
为了直接指出这个问题并因此给索罗金在这一对话中提供一个机会来进一步澄清他的立场,我们建议可不去考虑在脚注中所包含的任何意义。索罗金在他的科学社会学研究过程中,所采纳的是一种彻底的把内在一致性与经验观察相结合的标准,这类标准是我们感性时代中的科学研究工作的标志性特征。(www.xing528.com)
尽管索罗金对感性科学有这样的想象,但事实是,在现代科学中,概念和推理规则绝非仅仅是小道具,它们像感官证据一样也是必不可少的。我们这里只列举一个事例,尽管在今天的科学发展过程中还有更多的例子:
我们的经验迄今提供了证据使我们相信,大自然是最简单的可以想象的数学观念的现实化。我深信,通过纯数学构造,我们就可发现彼此相关的概念和定律,它们提供了理解自然现象的钥匙。经验可以提出一定的数学概念,但是完全可以肯定,不能从经验中推演出它们。当然,经验仍是检验数学构造的实际效用的唯一标准。但是,有创造性的原理存在于数学之中。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说,我相信正如古人所梦想的,只有纯理论的思想才能抓住现实。
这不是13世纪的罗伯特·格罗塞泰斯特所说的话;而是确定无疑的20世纪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声音。 [44]
此外,正如19世纪的科学史家所证实的,不只是经验资料能对已确立的概念和理论提出质疑,而且概念和理论也常常对肤浅的感性证据提出质疑。在科学实践活动中,当不正确的经验认识与那些早已牢固地嵌入科学思想之中的理论相对立时,它们就会遭到拒绝,这是常见的情况。故而在当代科学中,理论与经验资料的严重脱节必定会歪曲大部分现实。在科学实验室中的工作都离不开这两者,从某一方面提出问题也必须通过寻求这两者之间的一致来解决。只有这样才能有理由相信一种观点或发现会长久地纳入到科学宝库之中。我们认为,科学的这种感性概念尽管是索罗金自己研究工作的基础,但他有时会放弃它。这至少是索罗金在他那部分对话中可用建设性的方式加以解决的第六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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