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是卡夫卡的短篇小说代表作之一,在西方现代小说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变形记》讲述了一个人变甲虫的故事。这个故事表面看来荒诞不经,实则蕴涵了丰富而深刻的内容,主要包括以下方面:
首先,它真实地表现了西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里人的异化。马克思曾说:异化就是“物对人的统治,死的劳动对活的劳动的统治,产品对生产者的统治”(见马克思1863年《资本论》第六章手稿)。其含义是指人被“物”(例如金钱、机器、产品、生产方式等)所驱使、所胁迫、所统治而不能自主,成为“物”的奴隶,进而失去人的本性,变为非人。《变形记》的主人公格里高尔的故事正是人异化为非人这一哲学命题的文学表现。当作为人的形象出现时,格利高尔是个善良的、安分守己的小人物。几年前,他父亲的公司破产负债,债权人正是格里高尔现在的老板。从此,他就像卖给了这位老板一样,为养家湖口拼命工作,很快从一般办事员上升为旅行推销员,而这真是个“累人的差事”:“长年累月到处奔波”,“担心各次火车的倒换”,“不定时而且低劣的伙食”,经常难逃上司的训斥,而且不能生病(即使有病也被认为是没病)。在工作的重压下,格里高尔已丧失了作为人的乐趣。他没有朋友,没有娱乐,惟一的活动就是工作。他就是这样被一种强大的物的力量(物质需求、生存危机)驱使着、统治着,终日疲于奔命,丧失了人的天性。其实,格里高尔早已厌倦了这种生活,在他的意识里早已有了摆脱这一切的企图:“也许开除了倒更好一些”,“如果不是为父母而总是谨小慎微,我早就辞职不干了”。作为人的格里高尔无法摆脱这种生活,成为非人的格里高尔又怎样呢?作者用象征性的描写(变为甲虫)使他表面上摆脱了他在内心想摆脱的一切,不必早起,不必上班,甚至有“锻炼身体”的时间,有听音乐的需求。但是事实上,他不能摆脱那个强大的“物”的统治,他时刻渴望的是干那“累人的差使”,好为家庭效力,只要家人把话题转到挣钱养家的问题上,格里高尔就“羞愧与焦虑得心中如焚”。那个强大的“物”就像魔鬼一样牢牢地控制住他,使他在劫难逃。更有甚者,当对自己恢复工作能力的希望变为绝望后,“他消灭自己的决心比妹妹还强烈呢”。在《变形记》里,格里高尔就是为干那“累人的差使”而生,如果不能则必须死,不论别人还是他自己都这样认为。异化的主题在卡夫卡的笔下表现得如此深刻,而对异化现象的揭露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则具有普遍的意义。
其次,作品还表现了在现代社会里人的一种生存恐惧。他们常常感到被一种不可知的命运掌握着,惶惶不可终日。格里高尔对自己为什么会变形,变形后会怎样,全都一无所知。他惟一知道的是灾难无穷无尽,自己以及别人对命运都不能把握。例如他随时可能被解雇,老板随时可能来要债。人变甲虫,在这里象征着莫明其妙的巨大灾难的降临,而“今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有一天也许“让秘书主任碰上了,也许让其他什么人碰上了,谁也不敢担保不会出这样的事”。卡夫卡曾说过:“不断运动的生活纽带把我们拖向某个地方,至于拖到哪里,我们自己是不得而知的,我们就像物品、物体而不像活人。”这种人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表现了现代西方人的某种精神状态,尤其是进入20世纪以后,两次世界大战的灾难,周期性的经济危机,超级大国的军备竞赛,核战争的威胁,环境污染和自然界生态平衡的被破坏,这一切使人们对未来的命运处于一种不可知的恐惧状态之中。《变形记》中格里高尔的命运正反映了这种精神状态的某些本质的东西。
再次,《变形记》还表现了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关系。格里高尔也曾有过片刻的欢乐,那是当他的辛勤工作换来“亮晃晃圆滚滚的银币,当着惊诧而又快乐的一家人的面放在桌上的时候”,可惜这种时刻稍纵即逝。家人很快就习以为常,而格里高尔“再也没有那种光荣感了”。当格里高尔变形后,家人就对他另眼看待了(在这里,人变甲虫可以看作是人丧失赚钱能力的象征性描写)。小说详细地描写了家人对他从关心到厌恶到必欲置其于死地的过程,这一过程实质上是希望他恢复赚钱的能力到彻底绝望的过程。他致命的伤口是父亲追打的杰作,母亲一看到他就晕过去,过去与他感情最好的妹妹甚至绝情地宣布:“对着这个怪物,我没法开口叫他哥哥,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一定得把他弄走。”格利高尔死后,全家仿佛得到大赦。母亲露出“忧伤的笑容”,父亲说“让我们感谢上帝吧”,妹妹的心情则越来越快活。这是一个为家庭奉献了一切,却由于失去了原有的价值而被家庭抛弃的小人物的悲剧,这类悲剧在人情冷漠的现代社会里并不罕见。(www.xing528.com)
《变形记》在艺术上是十分独特的。它充分体现了卡夫卡小说创作在艺术上的特点:“以严格的现实主义手法写神秘的幻象”(见教材)。写幻象而不是写现实是表现主义的特征之一。所谓幻象就是事物更深一层的形象,不是事物的表面真实而是事物的内在真实,是事物的实质,而这种内在真实是作家主观感受到并通过他的表述让读者去感受的。“他仰卧着,那坚硬得像铁甲一般的背贴着床,他稍稍抬了抬头,便看见自己那穹顶似的棕色肚子分成了好多块弧形的硬片,被子几乎盖不住肚子尖,都快滑下来了。比起偌大的身躯来,他那许多只腿真是细得可怜,都在它眼前无可奈何地舞动着。”读者可以从这只可怜可笑甚至有些可憎的甲虫身上看到现代人的某些本质的东西,面对自己的处境所表现出的无力无奈无用。其次,幻想不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人不可能变成甲虫),因而可以有多重象征意义,从而拓宽和加深形象所能表现的范围和深度。例如人变甲虫可以理解为人想摆脱某种环境的潜意识的外化,可以看作是不可知的灾难的降临,也可以看作是人丧失了劳动能力等等。
《变形记》的总体图像是一个幻象的世界,是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世界,而在这幻象下的细节描写又是写实的。如甲虫如何努力从床上爬向门口,父亲、母亲、公司秘书主任见到甲虫的惊恐之状等等,所有的细节描写都是现实主义的。而这种逼真的描写不像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那样是为了再现生活,烘托人物形象,凸现典型环境,而是“为了反衬整体生存处境的荒诞和神秘”。细节描写越真实,幻象就越可信,它给予读者的冲击力就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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