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Twitter
或许,你想让人人知道,你刚才看了什么电影或准备看什么电影,你对老师、老板或董事长怎么看,你午饭吃的是什么或准备吃什么;你想让人知道,天正在下雨,警察正在向你站的地方冲过来;或许你想告诉别人上述任何一件事情、上述一切事情甚至更多的事情。无论你想让世人知道的是什么,刚想到的事情、刚经历的事情你都有向世人播报的冲动吧?如果是这样,Twitter使你播报这一切都容易了。
你可以传播你想发布的任何信息,向你选择的任何对象播报,只要你的接受对象有Twitter账号就行。截止到2011年,Twitter仍然是发展最快的媒介,其用户仅次于Facebook的用户(Bennett,2011)。而且通过智能手机、ipad或其他任何手边的移动设备,你都可以与世界联系,别人也能和你联系,这成了你生活的一部分,世界近在咫尺,就像你的手一样近。
一切新新媒介都这样便利,但Twitter上的粘贴和阅读都极其简单,几乎像说话一样流畅,更受制于冲动的影响,因为推文(tweets)是默默无声的,旁人听不见,不会对你想说的话产生抑制。
担心你的隐私吗?担心这样的便利性会使讨厌的眼睛偷窥你的心思吗?和一切网络系统一样,你可以用化名或假装的身份。你甚至可以采用电视剧人物的名字。当然你可以根本不用Twitter。
另一方面,如果你想出名,或因工作缘故需要名气,你可以用真名很投入地写推文。比如,CNN的唐·莱蒙(Don Lemon)、MSNBC的塔姆垄·霍尔(Tamron Hall),以及“与媒体见面”的主持人大卫·格列高利(Dav id Gregory)早在2009年年初就在积极使用Twitter。电视主持人和评论员都有Twitter账号,而且把推文的内容融入其电视节目中。这是旧媒介与新新媒介合作的又一个例子。名流、政客和高身段的用户都有一个蓝色的身份核实标记,表示名如其 人:奥巴马的账号就是奥巴马的账号,不是别人盗用他名义的账号。任何用户都可以用一个“beta”程序验证账号,但2011年停用;2012年,Twitter建议用户将其Twitter账号与b logs账号和官方网页链接,以便于核实身份。
阿什顿·库彻(Ashton Kutcher)(2012年1月的跟帖者逾900万)和巴拉克·奥巴马(近1200万跟帖者)都有Twitter账号。库彻的账号自己打理,而奥巴马的账号由其他人打理,多半不是他自己写的。总统账号上的简介如实告诉读者,“这一账号由奥巴马竞选团队打理,总统的推文已经他签名授权”。奥巴马2012年7月的首次记者招待会用的是Twitter(Olander,2011),提交给他的问题是经过“管理”的,而不是任意选择的,这就弱化了招待会的新新媒介民主潜力(Levinson,2011,“First Presidential Twitter press conference”;又见下一章YouTube直播总统竞选的介绍)。2012年2月,梵蒂冈宣告,教皇就要开Twitter,并解释说,“他并非亲自写每篇推文,但每一篇都要经他批准”(Chansanchai,2012;亦见下一章“教皇的频道”有关梵蒂冈对新新媒介利弊的分析)。
Twitter的原名是“微博客”(microb logging)——这似乎是很久很遥远的事了,但其实它只有几岁,起步于2009年。不过仔细一想,由于新新媒介风驰电掣的演化速度,那的确是很久很遥远的事了。而今天,Twitter的不可撤销、不可逆转性大概才刚为人知。
欢迎你进入迅速成长的微博世界,你可以在Twitter上发表并传播一两句话,说一说你自己,说一说任何你想说的东西,个人的、政治的都行,任何时候,想写就写。Twitter不再是媒介部落里的幼童。2006年3月由奥迪欧(Odeo)公司的杰克·多西(Jack Dorsey)、诺厄·格拉斯(Noah Glass)、比兹·斯通(Biz Stone)和埃文·威廉斯(Evan Williams)启动。2009年上半年,Twitter迅猛发展;当年2月,Twitter用户只有600万;到当年5月,Twitter用户已达3 000万。2009年2月8日的《纽约杂志》(New York Magazine)一篇文章说:“如果你是世界上最后一位不知道什么是Twitter的人,容我作这样简单的介绍……”(Letch,2009)然而,到2009年6月15日,Twitter成为《时代》杂志的封面故事时,谁也不会感到奇怪了(Johson,2009)。
但正如两篇文章都接着解释、我们在本章将要详细说明的一样,Twitter有许多复杂而深奥的东西,2012年的Twitter比2009年的Twitter更复杂而深奥了。
3.1 典型的即时通讯
及时发布文本、图像、声频或视频是新新媒介的标志之一。但这些标志在新新媒介里的分布并不平均。
你可以拿起电话、照张相、抓取一段视频,通常比任何书写都容易。但标记视频不如标记文本容易,上传到网站的照片或视频比写作花的时间多,长篇的视频加工起来尤其费时间。此外,直接在博客、网页、网站上写东西比在书桌前写东西容易;和制作照片、视频相比,直接在网上写东西比上传照片和视频也更容易。
通盘考虑网上创作和发布东西的各个方面,结果就是,文本的生产比录音和音像的制作容易。140个字符是Twitter文本的上限,所以一两行字的这种微文本撰写起来最迅捷。当然,如果你是个字斟句酌,搜索枯肠,微博这种短小的形式也可能会多花一点时间。我曾经应邀写一篇200字符的内容介绍——而不是200词的内容介绍,为科幻小说俱乐部介绍我自已的小说《出入银河系》(Bor rowed Tides,2001)。这几行字竟然花了我15分钟。不过,那是因为我想要每个字母、字符、单词都有分量,以便吸引潜在的读者。如果我写的是我很喜欢在福德姆街上的比萨饼,或者是我对违背《第一修正案》的想法,或者是我对总统最新讲演的看法,我就可能在几秒钟里一挥而就了。
一切思想都源于心灵,用不那么形而上的话说,一切思想都源于大脑。说话的时候,一种神经元突触或神经通道把思想传导到我们的发音器官。另一种神经元突触把思想传导到我们的手指,于是我们用手指书写或打字。在个人的传播中,这两种神经传导的距离大致相等,思想以相同的速度传递到舌头或手指。
电子媒介出现以前,即时传递到舌头的思想只能传播到耳朵能听见的范围内。即时传递到手指的思想更受局限:它结束于指尖,这是因为如果要别人读到你写下的文字,羊皮纸、莎草纸纸张都必须要由人手传递。这种非电子的从指尖到指尖的“数字”传播可能是比较快的,但它不能和声音的传播相比。因此,说话和书写相比有迅捷的优势。(关于手写是“数字”或手指传播的一种形式,见Levinson,1999。)
电流以光速传递,这就是说,任何诉诸电子传递的讯息,包括口语词和书面词,都可以即时传递到任何地方。电速是每秒186 000英里,赤道的周长只有24 000英里。但这并不意味着,电传的讯息立即就能被任何人收到,包括听到和看到。接收一端的设备运作需要时间,开电视、走向电话机需要时间,电速传导的讯息最终被接收到之前,至少有几秒钟的延宕。
Twitter革命胜过任何旧媒介、新媒介或新新媒介,其短信的收发几乎与其构想和书写同时,都立即完成。Twitter比博客快,因为推文比博文短,只有一两行字,书写、发出和接收几乎和心想一样快,弹指一挥而就。Twitter比Foursquare快,因为“签到”验证你所在的地方要多花几秒钟的时间。短小推文的书写、发出和接收完成于弹指一挥。如此,Twitter的远程传播就像近距离交谈一样轻而易举、毫不费力了。
而且,Twitter传递的讯息任何人都可以读到,只需要一个条件:读者需要在线“跟随”你的“帖子”。Twitter还可以送给特定的群体,也可以只送给一个人。这就是说,Twitter不仅是历史上最迅捷的书面媒介,而且是有史以来人际传播和大众传播最好的结合。
3.2 人际传播=大众传播= Twitter
这个标题约有45个字符,很容易用Twitter发送,它可以用结合人际传播和大众传播的许多方式发出。
传播的基本教益之一是,它有两种形式。人际传播涉及一人发信,另一人收信,收信者很容易转化为发信者。例子有面对面距离、书面通信、电脑上的即时通讯、电话上的交谈、手机上的短信。大众传播含有一人和一个源头同时向许多人发送讯息,接收者却不能转换为发送者。大众传播的例子有墙上的雕刻、书籍报纸、电影、电视和不容许评论的博客。因此,人际传播是定点的双向交流,大众传播是广泛的(故而有“广播”一词,源自种子的撒播)的单向传送。
有时有人错误地说,人际传播是非技术性的,与大众媒介的传播迥然不同。他们认为,大众媒介必须是高技术,至少要用工业技术比如印刷机,而电话上的人际交流是技术性的,而墙上的张贴或黑板上的板书几乎无技术可言,是一种很低技术的大众传播。
说到黑板,课堂上很容易在大众传播与人际传播之间转换,课堂是能在两种传播之间转换的很少的几种情景之一。我上课时,学生是大众传播的接受对象,我的讯息针对许多人。但如果一位学生提问,我接着回答,我和这位学生的交流就是人际交流,但对班上听我们一问一答的其他学生而言,这仍然是大众传播。回答第一位学生的问题以后,我抽问另一位学生,第一位学生就回到大众传播,第二位学生就和我进行人际交流了。
Twitter使课堂上升到全球的层次。诚然,Twitter并非没有先例,聊天室和即时通讯也可以在大众传播与人际传播之间转换。然而,Twitter是每天24小时、每周7天的聊天室、课堂或集会。虽然Twitter上的短信肯定有教育意义,但使之弹升到全球规模会话的是其课堂的传播结构,而不是课堂教学的内容。
Twitter使课堂的传播结构以独特的方式延伸,使小组对个人的传播像个人对小组(老师对学生)的传播一样容易。各种规模和宗旨的群体都发送推文。旧媒介巨人比如福克斯新闻网和CNN就发布滚动的一句话新闻;总统竞选班子和其他职位竞选团队、专一社会事业或宗旨的团队比如Twitter Moms(支持哺乳照的Twitter小组)等也发送推文;我们在上一章已经介绍过Twitter Moms,这个团队动员各界力量反对Facebook禁止哺乳照片的举措。诸如此类的140字符的Twitter,与互联网上更丰富的内容链接,送达智能手机、平板电脑和笔记本电脑,这些接收器上都可以显示诸如“刚去牙医办公室”之类的推文。
Twitter还可以使专业和个人信息轻而易举地广泛传播,比如卡尔·罗弗(Karl Rove)2009年2月14日的推文:“回到华盛顿。周末写书。明天早上收听福克斯新闻。上克里斯·华莱士(Chris Wallace)的‘100天特别节目’。”实际上,我的一切blogging和播客都在我的Twitter账号里显示,我的4 700名“跟帖者”(截止到2012年1月)都可以看到;关于我上电视和电台等旧新闻媒体的Twitter、有关棒球评论的推文,以及有关暴风雪的推文,也出现在我的Twier账户里显示。
通过“Apps”(应用)程序,互联网上的任何链接和一切链接都自动发送到账户里,链接的内容包括b logging、视频、新闻、一切新媒介和新新媒介;这些微博随即又自动传递到Facebook、Linked In、“斯奎多”(Squidoo)、“回荡”(Reverbnation)网上,还传递到这类“元”(meta)新新媒介或“聚合的”(aggregate)新新媒介上(之所以称为“元”,那是因为它们的内容包含来自Twitter、Facebook、YouTube等新新媒介活动的链接);这种双向的自动发送构成了一个能使自己永久存在、并非完全人为策划的、不断拓展的网络,这一网络与生物有机体和演化系统有许多共同之处(关于媒介的有机演化,详见Levinson,1979、1997)。
3.3 Twitter像智能T恤或首饰
Twitter用来表达感情比如“我厌烦”或“我感觉好”时,其功能类似虚拟的衣装或首饰,就像我们“穿戴”的衣饰或发出的讯息,宛若黑色的礼帽或艳丽的项链,显示我们的情绪。
Twitter上的讯息还可能更加具体,比如“我刚才投票选奥巴马”,此时的讯息就从“珠宝”变为竞选徽章或印着讯息的T一恤。1970年,在个人电脑革命的十多年前,加里·冈珀特(Gary Gumpert)就论及“微型传播”(mini-comm)的兴起。他所谓的微型传播是,人们用印在T一恤、运动衫等衣服上的语词来“广播”个人的讯息或者符合自己口味的讯息。
与印刷领域的一切均有改进一样,数字时代的个人讯息和政治讯息凭借新新媒介比如Twitter的更新,使“微型传播”大踏步前进,于是,任何语词都可以立即在全球范围内“印刷”、发表了,而且接收者还可以将其复制并转送给自己的跟帖者。如果写Twitter的人愿意,凭借一个新的Twitter,那些语词还可以刹那间修改或改变。
URL常常是Twitter讯息的要素,福克斯新闻网、CNN和《纽约时报》也发送微博,它们的网页上有链接突发新闻的Twitter。在功能上,这些新闻网上的Twitter是一种无线服务,就像美联社或路透社一样。“跟帖者”收到这些Twitter,一般不回应。在这样的传播中,虽然接收者能用Twitter互相交流,但这里的Twitter是大众传播媒介,而不是人际传播媒介。
Twitter容许单向跟帖,A收到B的所有的Twitter,而B没有收到A的Twitter;Twitter也容许双向跟帖者,A和B都看到对方的所有Twitter。单向跟帖者相当于Facebook上的订阅者,双向跟帖者相当于朋友。互相发送的公共Twitter是Twitter上的任何人都可以看见的;此外,双向跟帖者还可以彼此发送私密的讯息(“直接讯息”DM),这是Twitter上的其他人看不见的讯息。众议员安东尼·维纳以为,他发送的是谁也看不见的“直接讯息”,却误发成公共Twitter即“大众媒介”讯息,内容却是给一位跟帖者的性暗示(见本章“沉迷 Twitter的议员,再添一例”那一节 )。
另一方面,Twitter可以是一对一的人际交流;此时,其功能不仅是一种珠宝首饰,而且是一种新的电报。2007年11月在Second Life的访谈中,我对肯·哈德森说,“电报很像微博”。电报还像Twitter,不是因为其收发速度,而是因为其简明,电报是按字收费的。
博主不仅可以用Twitter发自己的blogging帖子,还可以用Twitter Feed (Twitter种子)的免费服务自动传播帖子。2011年下半年,在我的“无穷回溯”blogging的读者中,大约15%的人看见的博文是由Twitter通过我的网页自动发出的。我们再回头说珠宝和T—恤的比方:Twitter讯息的一极是商店购买的讯息比如CNN新闻,另一极是手工制作的讯息,比如通向个人blogging帖子的链接。与一切新新媒介一样,旧媒介并没有在Twitter上被抹掉,而是被纳入了Twitter并得到推广。
3.4 Google+,Twitter,Facebook和Pownce
如果从Twitter来临的2006年算新新媒介时代的起点,迄今还不到十年。新新媒介的受害者并不是旧媒介,而是新新媒介本身。不错,有些报纸关门大吉了(我们将在第六章blogging讨论报纸的衰落),但大多数报纸还在继续办,只是形式有缩减。相比而言,新新媒介在互联网上经常消失;这一现象令人痛苦还是令人振奋呢?那就看你取什么视角了。自本书第一版发行以来,奥迪欧(Odeo)blogging公司走了,实时专业服务的问答网(Aardvark)也走了,与Twitter链接的广告公司比如Adjix.com歇业了,Google Buzz(谷歌闪响)年就一夭折了(2010—2011)。
Pownce(庞斯网)由Digg设计团队开发,2007年和2008年,它是Twitter的唯一竞争对手,直到2008年12月关门大吉;其规模比Twitter小得多。与Twitter相比,其优势是可以在发送讯息的同时发送图像、音乐和视频等文档;而Twitter只发送链接,两者反差很大。如此,Pownce用户免于点击链接的步骤,可以即时欣赏音乐或视频。
但这一点优势不足以拯救Pownce。其主要特征之一起初是使Google+不同于Twitter。但Google Buzz只不过是Twitter的另一种形式,很快就失败了,到2011年6月,谷歌推出Google+,Google Buzz就被贴上了历史之“墙”。到2011年年底,Google+已拥有6 000万用户,用户人数还在以每天50万的速度 增加;到2012年年底,其用户可望达到6亿,那将超过Twitter 2012年年初3亿多用户的水平——假定Twitter用户不增加33%的话(Guynn,2011)。(但Google+的增长亦有弱点,见Ferraro,2012,“Google+ Defenses”。)
无疑,Google+的成功是由于它不像Twitter,而是像Twitter和Facebook的混合。Google+有“圈子”,相当于Facebook的“小组”,但Google+的信息目标的指向容易得多。Google+粘贴的链接能发送给其用户的全体公众或具体的“圈子”,比如我的“圈子”就是“媒介理论”、“科幻小说”、“音乐”和“昔日的学生”。这些链接提供的原创的文本、文章、博客帖子比Twitter上多,伴随的讯息或解说词没有140个字符的限制。诚然,视频和照片都可以嵌入Twitter和Facebook的“状态栏”,都很容易在Twitter和Facebook上观赏,不必离开它们的网站,但相比而言,Google+的无缝界面胜过YouTube,而YouTube已并入谷歌。和Facebook一样,Google+也为用户提供个人自我介绍网页,还提供图书杂志网页(关于Twitter、Facebook和Google+特征全面的分析和比较,见Bodnar,2011)。(www.xing528.com)
正如新新媒介世界的其他方面一样,新新媒介的软件系统有日益合流的趋势。Google+开发者对Twitter和Facebook(以及Google Buzz的失败)有全面的了解。Facebook经常调整自己的结构,它考虑到了Google+成功的新特征。Twitter也更新了自己的系统,使用户容易看见:谁把你的Twitter标记为“喜欢”(Facebook上的“喜欢”颇像Google+的“+”),谁转发了你的推文(Twitter上的“retweet”相当于Goog le+和Facebook上的“分享”[share]),谁回答或回应了你的推文。这三种最新的新新媒介必然是越来越类似了。
它们最终会融合为一个系统吗?无论那个系统叫什么名字,它将把三种系统的成功的特色一网打尽、结为一体吗?也许最终是这样的结局吧。在此期间,Google+显然在眼前有最大的发展潜力,因为它的用户达6 000万之众,而Twitter维持其混杂的暴发户形象,因为它的地位次于Facebook,而Facebook是不属于Google这样的网络巨兽的。
3.5 Twitter的危险:沉迷Twitter的议员
如果你做的事情有挑战性,你又处在容易受伤害的、公众容易达到的地方,你却用Twitter告诉满世界的人你在做什么,其危险是显而易见的。
你可能会认为,上面这句话也适用于聊天室或Twitter聊天室,我们杞人忧天在取笑,但这里的危险是千真万确的。请考虑彼得·霍克斯特拉(Peter Hoekstra,密歇根州共和党众议员)2009年2月6日写的一连串微博:“刚到巴格 达……乘直升机进入绿区,宫殿上飘扬着伊拉克国旗。直奔美国大使馆新址,似乎不如以前混乱。”(Donnelly,2009)
霍克斯特拉是众议院情报委员会成员,他产生了危险的错觉,他成了这一错觉的受害者。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这种错觉与其他问题一道加重了。霍克斯特拉的危险加重了,因为倘若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有一个恐怖分子读到他的推文,并将其转发给他附近的恐怖分子,那些人就能对霍克斯特拉一行人发起攻击。
错觉产生于对眼前显示屏的误解,无论这一屏幕是20世纪80年代台式电脑的显示器或今天握在手里的黑莓手机的显示屏。如果你认为,那仅仅是个人用品,你可以在上面记录你私密的或愤怒的思想,只发送给你心中想到的人,那就错了。之所以会错,那是因为20世纪80年代的设备毕竟是“个人电脑”。Twitter更容易使你产生错觉,因为你可能认为,只有你的“跟帖者”才能看见你的微博。不错,你的“跟帖者”能看见你的微博,但除非你“保护”你的自我介绍,把接收者限定在你同意的范围,而不是向Twitter的所有网民开放,否则Twitter上的3亿人(2012年年初)都能看见你的推文。如今,一切Twitter活动本质上都是公开的,表现之一是,不到1%的Twitter用户在“保护”自己的账号。
霍克斯特拉热心使用新新媒介,但他忽视了检查新新媒介的所有特征和控制机制。这是可以理解的疏忽,却是潜在的致命错误。我们接触并采用新的传播方式尤其Twitter这样的新新媒介时,成年人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天真儿童,因为只需在键盘上敲几下,就可以开启个人生活和职业生涯的别外洞天。
还值得注意的是,根据2009年2月Twitter公司一次非科学的抽样调查,Twitter用户的平均年龄是37岁(Weist,2009)。读者还可以注意黑尔和皮斯克斯基调查报告里有趣的人口统计情况。他们的一次科学抽样调查显示,90%的Twitter是由10%的活跃用户撰写的,“男人跟随另一位男人的微博的概率是女人的两倍”(Heil&Piskorski,2009)。大体上看,新新媒介尤其新锐的Twitter不再是仅限于年轻人喜欢的媒介了。
3.6 沉迷Twitter的议员,再添一例
实际上,沉迷于Twitter对共和党和民主党两党都有危险。安东尼·维纳是纽约州民主党人、国会众议员,直至2011年6月。他误用Twitter的情况和共和党议员霍克斯特拉的情况截然不同。他把有性暗示的照片发给一位Twitter跟随者(follower)(不是他妻子,而是另一位21岁的女性)。他用的是照片分享软件y frog,这款软件和“Twitter照片”(Twitpic)类似,这样保存的照片很容易分享。他发推文的意图是私密的(“直接讯息”),却误将其作为公共讯息发给这位跟随者了。刚发出去他就意识到有误,立即将其删除,但危害已经造成——一位保守人士已经看见了这条推文,后者在yfrog上点击时发现了维纳的照片,立即将其转发到安德鲁,布雷特巴特(Andrew Breitbart)人气很旺的blogging站 Breitbart.com(其Alexa排名是第3574位)。起初维纳声称,其账号被黑,但接二连三赤裸裸的性照曝光以后,他被迫为撒谎和发照片道歉(Weiner transcript,2011)。
国会议员是国家公职人员,公众极为关注,他为什么用公共渠道表达这样私密的事情呢?答案和霍克斯特拉议员的一样,发推文时他没有意识到,它发的博文的潜在后果是非常公开的。以维纳为例,他的Twitter全然是公开的。和Facebook一样,和你眼前的台式电脑、笔记本或掌上智能手机的显示屏一样,你物理空间身边的人是看不见的,因此,Twitter就产生骗人的错觉:你传播的东西完全在你意向中的接受者之间。但和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不一样,用新新媒介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只保存在新新媒介的系统里,即使仅限于其中,那也是巧合,因为底层的真相是,互联网上发生的一切从本质上看和其他一切媒介都是联通的,因而和满世界的人是连在一起的。无论用什么方式,在互联网上上传讯息时,你就像把它放在时代广场的辉煌灯火之中了,全世界新闻业的照相机都指向那里的一切。
尤里·赖特(Yuri Wright)是打橄榄球的高中生,前途光明,升学可望上名校。2012年1月,他发了一些性露骨、充满种族偏见的推文,引起公众的注意,得到了一场深刻的教训。安迪·斯泰普尔斯(Andy Staples)将其放进《体育画报》(Sports Illustrated)的网站(Staples,2012):“在大多数橄榄球更衣室里,尤里·赖特发的推文都使用的是队友之间火辣辣闲聊时使用的语词——只要教练不在场。”然而,一旦上了Twitter,不仅教练看得见,人人都能看见,爷爷奶奶也看得见。结果,赖特就被球队开除了。
2011年11月,中学生艾玛·汤普森(Emma Thompson)的推文被全世界都知道了,至少大多数美国人都听说了,而她有幸得到了一个好一点儿的结局。她在推文里说,堪萨斯州州长萨姆·布朗巴克(Sam Brownback)“很差劲”、“太吹牛”,而且在“太吹牛”前加了一个井字号“#”。布朗巴克手下的人很生气,就联系汤普森的校长,校长指示她写信道歉。她不听。所幸的是,布朗巴克和校长的态度不同,他显然理解《第一修正案》对言论的保护,反而向汤普森致歉说,他的官员过火了(Madison,2011)。尽管如此,这件事使我们痛感那难以避免的教训,就像霍克斯特拉、维纳和赖特的事件一样:任何推文内容,无论发推文者的意向是什么,原则上都是任何人和每个人都看得到的,包括发推文者最不喜欢的人都看得见。
然而,新新媒介更严重的危险并不是来自误用,而是一心想干坏事的人,他们用狡猾奸诈的手腕利用新新媒介。在第九章“新新媒介的阴暗面”里,我们将考虑恐怖分子对Twitter的利用。
与此同时,Twitter又是促进民主表达的有力工具。
3.7 Twitter与伊朗的毛拉对阵
2009年6月,伊朗人上街示威,抗议总统选举中的舞弊行为。这是独裁政权的老故事,人们在广场集会抗议,却常常以对民主不幸的结局告终(详见Levinson,Cellphone,2004)。但到2009年,人民和民主有了新的工具。
伊朗的最高领袖支持马哈茂德·艾哈迈迪-内贾德(Mahmoud Ahmadinejad)连任总统。他与观点相同的毛拉们禁止报道日益高涨的反对意见,不准报道选举一位新总统的呼声,也不准报道抗议者被殴打和杀害的情况。就传统的集中化的媒介比如广播和专业记者而言,对直接的、目击者报道的新闻封锁容易生效,因为专业记者很容易被驱逐,防止他们直接报道也容易。然而,在2009年的伊朗,YouTube、Facebook和尤为突出的Twitter就不容易阻止或控制了。
在伊朗,互联网和手机服务断断续续地受到限制,其部分业务被关闭。但如果要切断一切Twitter,要阻止一切视频上YouTube,那就不得不切断一切互联网和手机服务。伊朗当局小心翼翼不走出这一步,因为那对伊朗的商务和其他基本的信息交流会产生严重后果。于是,抗议者和市民“记者”均有了发推文和视频的渠道,国外的人也可以把推文发回伊朗,他们可以用当局看来合法的“代理服务器”发推文。
与此同时,伊朗当局当然也可以用Twitter发出误导人的信息,显然他们的确这样做了。2009年6月16日,我上洛杉矶的KNX电台的访谈节目,主持人问我如何分辨从伊朗传出的信息的真伪时,我的回答是,与Wikipedia的读者/编者为信息的准确性提供了制衡机制一样,Twitter者的聚合可以确保信息的准确性(Levinson,2009,“New New Media vs.the Mullahs”)。事实正是这样,被疑为政府植入的Twitter被辨认出来,并受到了谴责(见Grossman,2009)。
伊朗人2009年的抗议没有成功,到2012年1月,毛拉们和内贾德还在掌权。但值得注意的是,20世纪70年代末的新媒介录像带推动了1979年的伊朗革命(见Zunes,2009),在组织2001年菲律宾的第二次人民力量革命中,手机发挥了作用(见Rheingold,2003;Popkin,2009)。美国国务院认为,Twitter在2009年年初的抗议活动中至关重要,所以它请Twitter推迟原定停网维修的时间,直到大多数伊朗人可能都沉入梦乡了才去维护Twitter(见Grossman,2009)。
新新媒介技术2009年用于伊朗的大选;在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里,新新媒介更为成功,以后在突尼斯、埃及发利比亚(利比亚人得到美国和欧洲的帮助)推翻独裁者的运动中,新新媒介也相当成功。这些技术同样促进了2011年秋天开始的“占领华尔街”运动,这一运动遍及美国,扩展到世界很多地方。我们将在第十章“政治与新新媒介”考虑这些意义深刻的政治发展。
以下是新新媒介与政府权威的一些重大冲突在20世纪和21世纪的时间表:
本书第二版有所更新。本质上说,新发明的技术难以被政府控制,因为它们太新,政府人员难以完全理解。而且,即使在互联网和新新社交媒介之前,这个时间表里的设备和系统也有助于个人创生讯息,这一点使之和年代相近的大众媒介尤其广播和电视不同。
1942—1943年:“白玫瑰”运动(The White Rose)用复印传单把纳粹政府的真相告诉德国人民。该运动未能推翻纳粹政权。
1979年:阿亚图拉·霍梅尼(Ayatollah Khomeini)的录像带在伊朗流传,成功煽动了推翻伊朗国王的革命。
20世纪80年代:“地下出版”录像带批评苏联政府,可能为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Mikhail Gorbachev)的改革和公开性以及苏联统治的终结铺平了道路。
2001年:约瑟夫·埃斯特拉达(Joseph Estrada)总统的手机在动员菲律宾人和平抗议中发挥了一定的作用。第二次人民力量革命成功。
2009年:Twitter和YouTube把伊朗人对官方报道选举结果的抗议传到国外。该运动未能推翻伊朗政权。
2010年起:Twitter、Facebook和YouTube帮助突尼斯人和埃及人动员起来反对政府,把伊朗国内的抗议运动的消息传到国外。独裁者在和平革命中被推翻。“阿拉伯之春”传到利比亚,利比亚政府被武力推翻;传到也门总理被迫辞职;传到巴林和叙利亚,截止到2012年1月,结果尚不确定。“阿拉伯之春”的抗议运动波及12个国家(当前局势见Wikipedia,“The Arab Spring”)。
2010年起:Twitter、Facebook和YouTube促进了美国的抗议运动,并很快传到世界各地,该运动名为“占领华尔街”,截止到2012年1月,结果尚不确定。
3.8 麦克卢汉是微博客
Twitter的简短形式是政治追求效率、个人追求“酷”的必要工具,而且,早在Twitter问世之前很久,它就是—种著名的文字表达形式。马歇尔·麦克卢汉去 世于1980年的最后一天,不仅在Twitter和博客出现之前,而且离电子邮件的出现还有好几年,距容易登录的网页问世还有十几年。然而,在他最重要的著作之 一《谷登堡星汉》(Gutenberg Galaxy,1962)里,章节的标题或“题解”就是他的博 客和Twitter,例子有:“精神分裂症也许是书面文化的必然后果”和“新出现的电子相互依存性以地球村的形象重新塑造世界”。该书一共有107条这样的Twitter。
微博出现之前二十多年,我首次认识到麦克卢汉的著作那种近似数字的特征。1986年,我为美国电气电子工程师学会(IEEE)的《专业传播汇报》(Transactions of Professional Communication)撰写了一篇文章《麦克卢汉与计算机会议》(“Marshall McLuhan and Com puter Conferencing”)。我说,言简意赅、格言警语的爆发是他的典型文风;自20世纪60年代起,他的重要著作常有简短到只有一两页篇幅的章节;这实际上就是网络书写(“计算机会议”)的一种形式,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谓的博客,他的“微博”写作在互联网和网上交流之前几十年就出现了。
让我们快进21年……到2007年夏天,在Twitter注册几个月以后,我浏览它书面的公共网页时,突然一震:这里的Twitter很像麦克卢汉著作的章节标题。如果说他的章节内容是一篇篇的博文,一两页纸书写的思想,章节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没有固定的顺序,那么,那些章节的标题就是Twitter,最多只有一两个吸引人的短语。换言之,他的章节“题解”就是走在Twitter时代前面的Twitter(Levinson,Oct.2007),只不过是固定在纸张上,而不是在显示屏浮动。当然,《谷登堡星汉》里“在无文字的社会里,没有人犯语法错误”之类的标题,如果与Twitter网站上的大部分Twitter相比较,其意义不知要胜过多少倍了。由此可见,麦克卢汉的章节标题不仅是Twitter的预兆,而且预演着Twitter的最佳状态。(事实上,有几个Twitter账号就用麦克卢汉的名义,其Twitter里就有麦克卢汉的格言警语。)
但麦克卢汉为何能预见数字时代呢?使他窥见未来的并不是那种巫师的水晶球。他不拥有传说中的基督教国王普雷斯特·约翰(Prester John)独有的跨越时间的神奇窥视镜。那是因为他的脑子以我们数字时代的方式工作,尤其以新新媒介的方式工作,他的风格就是新新媒介捕捉并投射到屏幕上和生活中的运行方式。如果说新新媒介表达的讯息是,古人和先辈想要交流却不能交流时,那是因为它们缺乏先进技术(见我的“人性化趋势”的媒介演化理论,Levinson,1979,1997);但即使在数十年前,麦克卢汉就理解并邂逅了这种交流。他不是在写自己的时代,而是在写我们的时代,他的风格与他那个时代的印刷媒介并不是最佳匹配,与我们当代的新新媒介却非常契合。这反过来说明,Twitter这种简短的书写形式自古以来就是人类力所能及的书写方式,除了涂鸦和电报,我们的文化和教育限制或排除了这样的书写形式。麦克卢汉突破那样的限制,如今,他的风格成了短信、即时通讯、状态条报告和Twitter的规范。
莎士比亚就抓住了精简的形式。他说:“简洁是智慧的灵魂。”简洁指向旧媒介与新媒介之间更加普遍的历史动态关系。新技术再现以前的传播形式,这是麦克卢汉媒介理论的主要内容。他将其概括为“四定律”(tetrad),这是媒介效应的四元模式。每一种新技术都“放大”传播的某些方面(如广播延伸声音的传播距离),使当前一种普及的形式“过时”(obsolesces)(如广播取代一些阅读),“再现”(reteave)一种稍早的形式(如广播使口语词回归),最终使某物“逆转”(flip)为另一物。《数字麦克卢汉》(Digital McLuhan,Levinson,1999)为“四定律”提供了更多的细节和例子。再以Twitter为例,我们可以说,它“放大”了简短的书写形式;使长篇博文和长时间通电话“过时”;“再现”了涂鸦、电报、诗歌式短语和麦克卢汉的写作方式;“逆转”为……我们时代目睹的东西。
然而,我们也许已经窥见了Twitter正在生成或逆转成的一种新新媒介新形式的迹象。罗伯特·布莱克曼(Robert K.Blechman)的小说《行政关系的切割》(Executive Severance,2012)完全是一本“Twitter式小说”,在Twitter上连载,每天发一条。Amazon推出的Kindle是一种新媒介(传统图书的形式、数字的内容),新新媒介Twitter产生了一种新的小说(twitste),Twitter之前不可能存在的小说。这部小说以Twitter的形式写成,在Twitter网站上发布,它完成了麦克卢汉开启的一个周期;麦克卢汉用Twitter的形式写作,那是在Twitter诞生之前。
但大多数Twitter并不生于虚构的世界,而是生于你我生活的真实世界。在第七章里,我们将看到,Foursquare推进数字世界和真实世界的整合,并将其提升到更方便的高度。在下一章里,我们将回到视频的新新媒介YouTube——这是Facebook-Twitter-YouTube三合一引擎的一部分,YouTube是2012年最有力地推进新新媒介的引擎。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