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变易的
人是如何存在的呢?现代法国哲学家柏格森认为,人是在时间的绵延中存在着的。如真实的时间并不能分割为瞬间一样,人的真实存在也是不能分解的。我们日常习惯上将人的生存划分为不同的阶段,如少年、青年、老年等等,这只是用来满足人类理性认识的需要,就像物理学中通过时间刻度来研究物体在某一时间的运动状态一样,人需要依据精确的时间阶段从外部研究、认识人的存在,但这种认识并不能达到人的存在的真谛。人的存在是一种生命的流动,无时无刻都在生成着、变化着,只是当其变化得足够充分、完全时,才会引起人的存在的外在表现的改变,于是我们才观察到人的生存从一个阶段飞跃到另一个阶段。人的存在就是永恒的流变,其本质是什么?对有意识的存在者来说,存在就是变易;变易就是成熟;成熟就是无限的自我创造。人生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变易的,创造的。柏格森从人的存在的两个显而易见的方面给予解释说明,一是人的意识活动,二是人的实践活动,柏格森称其为“生存性活动”。
从人的意识活动来看,人的心理、意识活动等从表面上来看是彼此分离的,是突发的。譬如面对如画美景的心旷神怡,挫折沮丧时的黯然神伤,但其实这些心理和意识活动却是以连续性为基础的:心旷神怡是因为勾起心底的某个美好回忆,黯然神伤也可能是因为触及到意识深处的某个伤痛。因而,过去的并未消失,它们仍以不同的形式躲藏在意识的某个角落,并暗自凝聚在现在的力量身边,与现在融为一体。而现在则是由源源不断的过去涌现而成,因此,“当我们把自身的存在放回到自己的意志中,并把意志放回到使它绵延的冲动中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理解和感受到实体就是持续不断的生长,永无止境的创造。”从人的“生存性活动”来看,人类实践过程是按照原有的计划逐步实现预定目标的过程,人的每一项活动都包含着创造,都是人的自由意志的展现,其在本质上就是制作活动。人类因为处于有机界进化的最高层,并不具备完全适应自然环境的器官,必须在人类意识的指导下,借助外物来延长自己的器官以适应生存环境。人类的制造活动开始于制造工具,后逐渐又发展出制造非工具的物质来满足人类自身日益丰富、复杂的需要,这种制造活动就是发明、创造。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地经历着生成、创造的意识活动和“生存性活动”,人的存在也就是一个生成的创造的过程。
由于人是时间性的存在,时间所具有的特性也就因此被赋予人的存在,如绵延、流变、无方向性等。据此,柏格森认为人的生成、创造过程具有:
一是非终极性。“生命的特性永远处于实现之中,绝不会完全实现。在生命进化的前方,未来的大门一直敞开着,生命进化实质上是起始运动永不停息的创造。”时间是一股既无开端也无终结的流,它生生不息地向前流逝。时间性存在的人同样也既无开始又无结束,从无止境的时间流动中生成、创造。人是以未来为指向的存在物,人的生成与创造都是向未来的孜孜不倦地追求,但人的现实存在又使得人不可能实现这种追求,人的一生就处于“在路上”的状态中,人只可能接近目标而无法达到目标。(www.xing528.com)
由于在个人、自然、社会三个层面的因素对人的生成、创造的“羁绊”,人不能达到最终的目标。从个体来说,个人存在的特征在于其个体性,但个体又不可能脱离他人、他物而存在,“可见个体性内部就包含着否定的因素,个体性要求从时间上得到永存,这反而使它在空间上难以完成”。从自然的层面来看,人的存在离不开物质,人和物质分属于有机界和无机界,它们运动的方向是截然相反的,因而人的生成、创造过程也就必然受到物质的阻碍。站在社会的视角而言,人存在的阻力来自于人自身,即人的自由与习惯之间的“拉锯战”。柏格森的自由是与生成、创造同等程度的概念,人的真实的存在不仅是生成、创造的过程,也是自由得以展现的过程,因而人对自由是没有选择权的。自由似乎已然成为人的一种本性,一种本然的存在状态,但自由在自我运动中却创造出了它的对立物——习惯。“我们的自由在确立自由的运动中创造出日益强大的习惯势力,如果自由不用不懈的努力更新自己,就会被这些势力所窒息,自由后面就是无意识。最充满生机的思想一经公式表达出来就变得死板僵滞。语言常常违背思维,文字往往扼杀精神。火热的激情一旦表现为行动,就会自然而然凝固成利益或虚荣的冰冷的数据。如果我们不懂得僵死的东西在一段时间内会保持活生生事物的特征,当一种事物以另一种事物的面貌出现时,我们就会把它们混为一谈,甚至怀疑自己的真诚、善良和爱心。”人的存在就在这无止境的作用与反作用中生成着,创造着,向那个不可能达到的目标努力着。
二是不可预测性。柏格森认为时间的每一瞬间都发生着飞跃与质变,我们永远也把握不住在下一个瞬间它会向哪个方向跃进,它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因而任何理性、知性都无法认识时间的真实存在,只有将自身与时间的存在状态融为一体,用自觉去体验才能感受到时间的脉搏。人的存在也是如此,可以预测的东西肯定是已经被包含在某些已知的经验或知识中了。我们所预测出的未来只是对已知的推论,并没有增添任何新的内容,也就不是一个创造的过程,自然也就无法成为人的真实的存在状态的描述。
三是无方向性。正如柏格森在阐述自己时间观时否定了未来的真实性一样,他认为生命是一股无目的、无方向的冲动、变异,飞跃、流变就是它全部的表现。因此,人生的道路是走出来的,并无一个预先的“蓝图”或“方向”,对于人生的生成与创造,我们所知的仅仅是它生成着,发展着。基于以上理解,柏格森明确提出:“我们是自己生活的创造者,每一瞬间都是一种创造……因此,完全有理由说,我们做什么取决于我们是什么。但要附加一句:在某种程度上说,我是自己行动的创造者,我们不断地创造自己。”柏格森在论述人的生成的非终极性时已经揭示出人存在的一个矛盾:人既是个体性的存在,也离不开外界的环境,包括自然环境和人造的环境(我们通常所说的社会环境),因而人创造自己的生活不仅仅是创造自己的个体性,也是创造人所生存的环境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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