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独特性
舍勒在其一生最后的著作《人在宇宙中的地位》中坦率直言:“从我的哲学意识第一次觉醒的时刻起,‘人是什么以及他在宇宙中占有什么地位’这个问题,就比其他任何哲学问题,在我心中占有更深刻的、更为中心的位置。”显然,人是什么的问题是一个亘古至今的永恒的问题,从古希腊苏格拉底明确提出“认识你自己”的口号起,西方哲学的研究中心开始从天上回到人间,但在一个漫长的时期,西方哲学对人的界定由于理性主义长期占据统治地位,也始终囿于“人是理性的动物”的范围。直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当叔本华、尼采等为代表的非理性主义思潮的兴起,对人的界定才摆脱了理性的框架,从人的意志、欲望、本能等探讨人的本质在20世纪成为一种主导方向。对此,舍勒指出,传统哲学将人归于理性或精神,现代哲学将人归结为生命的本能冲动等,两者都是各执一端,失之偏颇。
舍勒指出:“生命和精神相互补充,而过去的一个主要误解是把它们看作原来就是对立、斗争的状况。”而人却是生命冲动和精神的统一,因为“生命冲动和精神是人的不可分离的两个方面。缺乏精神的人不是现实的个人,他无法把自己同地位区分开。没有生命冲动的人不是实在的人,而是鬼怪或幽灵。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必须同时兼生命冲动和精神于一身,融激情与理智于一炉。人既是生命冲动的体现,又是精神活动的场所,人是生命冲动与精神之间的张力和运动的中介,他不栖居于某一边”;因为生命冲动是人的本能,既具有生命最直接和最基础的强大力量,又存在着原始的、盲目的、易受本能与欲望支配无所顾忌的特点,因此,需要通过理性或精神的引导,使人生不至于由本能冲动信马由缰,而是引导生命冲动实现精神和价值的目标;因为精神的追求是人生特有的境界,是人在自然万物中享有尊严与高贵所在,它是在人的生命的展开过程中不断丰富与发展的,因此,它需要从生命的冲动中汲取源源不断的力量、激情与欲望,拥有生命的不断持久的动力,推动精神追求的不断丰富与完美深邃。
正是因为生命和精神的对立与统一,构成了一种推动人生不断发展的力量之源,人成为生命与精神相统一的存在;人生也由此呈现出“生命精神化”与“精神生命化”相并存的存在与展开。
舍勒在回答了人是什么的问题之后,又把关注点聚焦于对人在宇宙中的地位问题的探讨,他认为人在宇宙中占有特殊的地位,拥有独一无二性。(www.xing528.com)
从人与动物的比较来看,人是一个能向世界无限开放的存在。舍勒认为“动物的任何行为都来源于动物的某种神经系统的状态。它们的神经系统在心理范围受本能的冲动所支配,为感觉、知觉所操纵。对动物来说,主要引起它们的生物心理兴趣的东西才是它们的对象和环境,才是它们所属的世界。而人从根本上来说,不单纯依赖于他的物理和心理状态,不仅仅依赖于他的本能与环境。人是以精神为本质、以生命为基础同环境世界发生关系的。人通过精神抑制或调节欲望和本能,人借助理性、直观、体验、意志、情感以及价值能力来与周围世界发生关系,这种人与世界的特殊关系打破了那种动物和环境的狭隘封闭性,构成了人向世界的开放性。”
显然,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舍勒的思想一方面是承继了西方理性主义的传统,即在人与动物相比较的时候,人以理性优于动物;另一方面,也与现代西方人本主义思潮对人的本质的看法相似,即人与动物相比,人的本质不是固定的,在叔本华、尼采那儿强调的是生存意志、强力意志决定生命发展的强弱;在海德格尔那里是以人的“此在”特点凸显人和其他所有一切存在者的不同,人不是现成既定的存在者,而总是处在未定之中,是“此在”,“此在”的特点是其所尚不是而将足的存在,所以他总是不断策划、设计、选择和超越自己,从而获得自己的本质。而萨特则认为人的“存在先于本质”,人与万物相比,人的本质不是被设定好的,而是人自己所造就的。这些人本主义哲学家的观点虽然视角不同,但思想中皆反映了人是一种开放性的存在。舍勒的思想在强调人是生命冲动与精神相统一的基础上,以精神之作用,突出了人的生命在宇宙万物中的独具的开放性的性质,“这种关系表明人按其本性来说,本质上是能够无限地扩张到他自己作用范围的地方——扩展到现存世界所能延伸到的地方。人是一个能够向世界无限开放的X。”显然,是人的精神的能动性成就了人的无限开放性,是人的主体性凸显了人与动物相比的独特性。
从人与历史的关系来看,舍勒“关于人的生命精神化和精神生命化导致了他对历史新的理解。历史既是生命冲动的历史,又是精神发展的历史,但不是一个统治,另一个被统治。两者的依赖与合作产生了历史。生命冲动在历史发展中起动力作用。人的欲望、本能和激情在历史发展中有着巨大的作用,生命冲动在历史上曾引起了经济的、政治的和种族的发展。”显然,舍勒在一定程度上看到了人的欲望、生命存在的本能需要对于人的存在及人类历史发展的重要作用,但同时他也看到人的精神对于历史的巨大影响,“人的精神为历史发展提供了一个无限开放的可能性。由于精神的变化性,使历史的发展没有预定的目标和先在的计划;由于精神的多样性,决定了历史发展的多元化;由于精神的开放性,导致了历史发展呈现出无限丰富、多样而又复杂的发展样式。精神引导历史由低向高的发展,但这种发展又是通过随机和偶然实现的。正是在这个价值上,舍勒认为,历史发展的结构本质上是精神的结构。”这样,通过生命冲动与精神的能动性,人类的历史呈现出既有生命本能为依托,又有精神价值为指引的无限发展与丰富的动态过程,人在宇宙中的独特性又一次展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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